默了良久,洛霜玒才道:“既是爭風吃醋,此事就到此為止了,後宮當以和為貴,都這麽幾個人,再過三年又來一批,按這風氣,到時候豈不要大鬧天宮?”到最後,語氣已是很不客氣。


    王賢妃不顧身子,跪在她腳邊請罪,“臣妾有罪,臣妾保證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洛霜玒撫了撫額頭,歎道:“菲菲,此事上,你令孤失望了,好了,孤去看看倚貞,她膽小,此番無妄之災,必是心驚肉跳,惴惴不安的。”


    也沒讓一地跪著的人起來就起身而去,走至門口,洛霜玒迴身道:“對了,明年是孤整壽,小選就不必了,把宮中位份低的人都進一階罷,你現在有了身子,就攬個總好了,讓溫玉主事,妍妃近來身子也還好,大可也讓她做點事。”


    王賢妃與溫玉夫人起身扣謝稱諾,看他身影消失在門口,言詩直起身,小心扶起王賢妃,“娘娘,小心。”


    王賢妃這是第一次在那麽多人麵前被訓斥,一時間整個人都暈暈乎乎,被扶坐到位置上,許久都迴不過神。


    言詩喚了好幾聲,王賢妃也隻是怔怔的念叨,“他從未這樣指責於我,他對我從未如此……從未……”


    一旁的溫玉夫人垂頭看著自己腰間紋三彩五尾鸞鳳的綬帶,彎了彎嘴角,很快眼中又浮上一層悲哀之『色』。


    另一頭,說是後廂,其實是將肖常在等人關在久無人用、擺了不過幾張積滿灰塵的、搖搖欲墜桌案的房間。


    樂公公以袖拂去一缺了角的矮榻上的灰塵,又自袖中抽出一方絲帕鋪上,才托著肖常在緩緩坐下。


    窈苑人位卑,自不敢沒得到招唿,就和比她位份高的肖常在一同坐下,平日裏,她連丫鬟都是共用她住的花落弄甲字號的,叫萍兒。


    琴苑人一死,萍兒被提來就隻是在一旁嚶嚶啼哭,深怕被牽連了,哪裏管得上湊前關心主子。


    窈苑人也傻愣愣地枯站著,盯著那兩扇門,不知是在發呆,還是深思。


    一室寂靜,期間隻有肖常在偶爾發出的咳嗽聲,或是樂公公小聲詢問她身子可撐得住。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緊闔的門才敞開,門外站著的男子踏著月光,一身清輝,笑容爾雅,掃了眼室內,目光停在肖常在身上,“倚貞,可還好?”


    肖倚貞便是肖常在本名,自關入紈素庭,就再也沒有人喚過她本名,連樂公公也不再這樣喚她。


    此時被洛霜玒一喚,肖常在怕的一個瑟縮,完全沒有一點兒受寵若驚之感。


    窈苑人機靈的上前一拜,“賤妾窈窕見過君上,願君上萬福金安。”


    洛霜玒本已走至肖常在麵前,看到窈苑人楞了一下,“今日,你也受了些驚嚇,梁雨安,賞。”


    “諾。”


    窈苑人咬了咬下唇,忽然撲上來拉住洛霜玒下擺,“君上,賤妾不要賞,請君上聽賤妾說,琴瑟必不會行厭勝之事,琴瑟與肖常在都不曾見過一麵,琴瑟何苦如此,君上!”


    洛霜玒冷冷俯視著腳旁的人,卻問肖常在,“倚貞,你說呢?”


    肖常在此時也慢慢站起,細聲細氣地迴話,“小妾自知出身低微,故而平日不敢出門『亂』走,今兒也是初次見到窈苑人,小妾不敢在此事上多言,全憑君上裁決。”


    肖常在的態度是隻想置身事外,話裏也透出兩重意思,一者她在此之前,的確不曾見過兩位苑人,無緣無故的,更是無冤無仇的,二者她也沒做過厭勝之事,所以在這事上不置一詞,不想趟這次渾水。


    洛霜玒一頷首,“梁雨安,傳孤口諭,即刻晉封從六品苑人,窈窕為五品更衣,賜住……你想住哪個院就你自己去挑吧!”


    窈窕抓著洛霜玒下擺的手一直在顫抖,不知是為眼前人息事寧人的態度而心寒,還是天上掉餡餅,平白跳了三級,封了更衣而感到興奮呢?


    梁雨安拿著拂塵敲開窈更衣的手,在她素手上留下一道紅痕,“窈更衣這可是天大的福氣,窈更衣你不要嗎?”


    窈更衣垂著頭看不清她的神『色』,隻見她慢慢伏到地上,聲音悶悶的,“賤妾領旨,謝主隆恩。”


    洛霜玒這才轉過身來,拍拍肖常在搭在樂公公手背上所在寬大水袖中的手,“今日你也受驚了,迴去後好好照看你主子,孤知道你是個懂事的。”


    樂公公本就彎著的腰,彎的更低,肖常在亦屈膝輕聲謝恩。


    恭送洛霜玒出門,肖常在瞥了眼還伏在地上的窈更衣,頭也不迴地走了,比起其他,她更糟心的是,先前被抓來根本沒有轎輦,眼下她要黑燈瞎火的走著穿過大半個宮城。


    一直在旁啜泣的萍兒,看有頭有臉的主子都走了,也不敢多留,居然連窈更衣也不管了,自己就貼著牆根跑了,反正迴去後窈更衣也要搬出小弄了,就不歸她伺候了,她才不要和厭勝扯上關係。


    伏在地的窈更衣爬起來,麵無表情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也隨後出了雨歇宮。


    洛霜玒則是轉頭就去風止宮偏殿,去探望秦貴人了,一進去秦不尋一臉疲憊的捏著鼻梁走出來,陪同的采菊看著亦然。


    兩人見到洛霜玒先行見禮,洛霜玒揮手道免,問道:“怡人的病怎迴事,先前不是已經見好,怎麽又突然反複了。”


    秦不尋卻沒多言,隻道:“君上還是去看看罷,貴人此次後,怕沒有個一兩年是養不迴來了。”


    洛霜玒聞言一怔,進了內室,聽得秦貴人對折蔓輕聲吩咐,“若是君上來了,別讓他進來。”


    折蔓不解,“小主,這是為何?”


    秦貴人翻了個身,“若他來了,我日後還怎麽好生調理,君上來了,就說我累了,已經睡下了,去吧!”


    折蔓應聲端了『藥』碗出來,正撞上站在拐角的洛霜玒,唬了一跳,卻沒叫出聲,洛霜玒看了眼她托盤裏的空碗,便轉身出去了。


    厭勝之事,就這樣抹過了,細細一算,最得意的反而是窈窕,連晉三級,明年整壽,君上已放話,要給低位妃嬪晉位熱鬧一番,後年大選,按例又要給正五品以下的晉位,這麽一算,都能做常在了。


    北苑這頭,兩名嬪妃病情加重,都閉宮休養,王賢妃這番懷孕又遭斥,連帶溫玉夫人兩個月沒能翻牌,到便宜了南苑的兩個。


    而南苑肖常在身體時有反複,窈更衣兩個月來都拿了大頭,隻是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可不知怎地又給她升了兩級,和肖常在平起平坐了。


    按原先,王賢妃肯定會勸誡一番,此次不僅一言不發,而且賞了兩名常在大量珠寶,對肖常在是安撫,對窈常在是獎賞,甚至還不忘倆病中的嬪妃。


    這些是白蘇燕迴到“氐貉”泡『藥』浴時,聽人稟報的。


    她的縮骨功非正途所得,因而每年都會有七日失效,需迴到“氐貉”『藥』浴佐以金針,用以鞏固。


    這七日,會有專人頂替她,說來一開始還擔心,卻沒想到木歸宜每年三月,在生辰前十日,都會往城外藏蹤山的六謎庵清修還願。


    說來又是一樁奇事,木夫人懷孕時,有看相的斷言,此兒命貴,非尋常人家可以承受的,林家人口凋零,若此兒誕於家中,不僅不是福,而且禍患無窮。


    林老太君十分相信這類算命卜卦,隻好匆匆將即將臨盆的木夫人送往六謎庵。


    木夫人在那順利產下一女,甫一出生,都城周圍的桃樹一夜之間綻放,又頃刻間全部落去。


    此時,嬰兒發出啼哭,頓時異香撲鼻,更有當時幫忙的丫鬟婆子說,親眼見到一位仙人執下一朵夭桃,落在木歸宜胸口,化作光沫鑽入其間。


    大約也是覺得孩子與桃花有緣,木夫人便自《桃夭》一詩中,取了“歸宜”二字為名。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歸宜。


    真假已經無從可考, 但是每年的六謎庵還願卻是真的,正好方便白蘇燕趁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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