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出了宮門,語書抓著折蔓急忙道:“快去通報你家主子,我這件事必得見到你家小主才好說!”


    大約是秦不尋這一出,語書語態急切依舊也客氣了許多,目的達到了,折蔓酒勁去通稟,很快又出來領著她進了內室。


    秦貴人半靠在床上,隔著屏風見了語書:“聽折蔓說,出了要緊事,是何事?”


    語書迴道:“迴小主,下午內務府前去給琴苑人收屍,窈苑人在旁相阻,糾纏間,在衣物中發現了一紮針的綢緞小人,背後寫了肖常在的生辰八字。”


    一時間,默了好一會,秦貴人才勉力坐起,“這可是大事,折蔓,扶我起來,我們去見太後。”


    折蔓大驚,忙勸道:“娘娘,秦太醫可吩咐了,您須得臥床靜養一月半旬的,萬不能再憂慮傷神了!”


    屏風後,秦貴人氣息粗重,“如今我是名義上的協理之人,在此期間出了這等事,終是我的責任,我……我要去向太後娘娘請罪。”


    “這……”折蔓滿臉著急的看著一旁的語書。


    語書被這樣熱切的看愣了,下意識便勸了句,“小主若是玉體違和,還請安心休養。”


    “不成……”說著秦貴人自己掀開被子要下床,折蔓急忙繞過屏風去扶她,還不忘拉著語書。


    當看到臉『色』蠟黃、眼下暗沉、嘴唇發白的秦貴人時,語書是嚇了一跳的,這哪像是早上那個在君上麵前,笑得燦若春花的小家碧玉,說是小家碧玉的母親都有人信。


    而秦貴人似起的急了,頭暈眼花,氣力不濟,整個人又向後仰去,折蔓一個箭步上前攬住她。


    迴轉的采菊也進了來,看到這般景象,“萬佛啊,小主!”一把推開無措的語書,幫著折蔓將秦貴人小心放迴床上,又拿了『藥』丸喂秦貴人服下,看人漸漸睡沉,才鬆了口氣。


    轉頭一看,語書還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采菊勉強扯開眉眼,笑著上前拉著她到了前頭。


    采菊道:“雖不知是何要緊事,但姐姐也看到我家小主的模樣,還請姐姐迴去後,請賢妃娘娘寬恕一二。”


    語書此時也迴過神來,“小主身子向來不好,這我們娘娘是知道的,且娘娘素來大氣,斷不會多想,你與折蔓就好生伺候小主,我便先走了。”


    采菊道:“我送送姐姐。”


    語書道:“哎呀,不過隔壁,近的很,不必送了,妹妹還是迴去照看小主吧!”


    話雖如此,兩人推諉間,采菊還是將人送到了風止宮正殿前。


    看語書走遠,本該出宮的秦不尋在此時陰沉著臉,背著手從正殿中走出,采菊忙迎上去,急切的道:“迴大人,小主此時狀況很是不好,加上剛才奴婢喂得鎮心丸,今日已經服了第四顆了!”


    秦不尋哼道:“擅自停『藥』一旬,如今不過連服第四顆,就該感謝佛祖保佑了!”


    采菊跟在秦不尋身後,小心勸道:“大人,您也知道小主脾氣隨您,奴婢真拿她沒辦法,還請大人……多多擔待。”


    秦不尋抿著唇,腳下步子也快了些,綠絛殿前,折蔓也是焦急地來迴走動,遠遠望見他們,大大鬆了口氣,迎上來,“大人您可來了!”


    進了內室,看到躺在床上一臉病態的秦貴人,歎了口氣,自『藥』箱中取出一應工具,準備行針。


    語書迴到幽篁殿,竟比去霜泊宮的訴樂還晚,王賢妃懷了身孕,情緒起伏本就大,加之心思原就敏感,看語書麵有異『色』,就免不了多想。


    火一上頭,居然忍不住發作起身邊的人,“怎麽,你這是去的哪啊?是去看了禦花園新開的碧台蓮,還是東苑新貢的十八學士?”


    四名大宮女齊齊一愣,語書急忙跪下,“娘娘恕罪,是秦太醫讓人攔著不讓奴婢進去,說是秦貴人大不好。”


    一聽到秦貴人,王賢妃便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是什麽東西,居然勞動太醫院之首為她診脈?秦不尋也是個不知尊卑的,君上,秦不尋半年前害的臣妾滑胎,六個月的男嬰……”想到那六個月的男胎,王賢妃隻覺得胸口絞痛,紅了眼眶,珠淚滾滾。


    洛霜玒隻拉住王賢妃的手歎息,“菲菲,大約那孩子也是與我們無緣,半年前是孤的疏忽,沒有讓秦太醫全權看顧,唉~”


    一旁侍候的言詩忙道:“娘娘莫傷心了,若氣不過,就讓君上革了黃鎏的職,叫他滾出京城。”


    這話提醒了王賢妃,半年前懷孕,為求穩妥,宮內是陪嫁醫女,訴樂,宮外太醫院裏有王家安『插』的黃鎏。


    洛霜玒也提過一次令秦不尋負責王賢妃的龍胎,被她以尊卑有別給推了,請求令黃鎏全權負責,迴去後,僅是讓秦不尋檢查『藥』方,無誤後讓黃鎏照方子抓『藥』煎『藥』。


    按理,全是自家人,應當無虞,偏偏六個月的時候,腹痛難耐,很快就見了血,一個已經成型的男胎就這麽沒了,那副『藥』方前前後後看了幾遍,甚至托了關係,讓訴樂帶出宮去找了民間名醫,也看不出問題。


    診脈、開方、抓『藥』到煎『藥』全是他們王家的人,滑胎了還真怪不到他秦不尋頭上,尤其那時候秦貴人身子不好,更是理都懶得理黃鎏。


    理順邏輯,王賢妃出了一身冷汗,此時此刻,她還能借著肚子耍小『性』子,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鬧,就是無理取鬧,乃一宮之主大忌。


    洛霜玒也在此時憤然道:“黃鎏這庸醫,白白占了左院判之名,孤這就廢了他!”


    “君上不可!”王賢妃下意識阻攔,抿了抿唇,肅然道:“臣妾有罪,是臣妾僭越了,黃太醫雖是太醫署,但也是朝廷命官,豈能為了臣妾一介『婦』人而廢止朝廷命官,以情廢禮,非明君所為。”


    洛霜玒似氣還沒消,冷然道:“太醫罷了,況且你不一直喜歡看《長生殿》嗎?”


    王賢妃雙手合住他的左手,“君上,盡管臣妾羨慕李楊愛情,但是君上不是唐明皇,臣妾也不願做楊貴妃那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之流。”


    洛霜玒起身將她攬進懷裏,請撫王賢妃的烏發,“菲菲真是孤的賢內助。”


    王賢妃紅了臉,“君上。”


    上頭溫情脈脈,下頭的語書大大鬆了口氣,其她的陪嫁大宮女亦是,心神一鬆,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


    秦不尋執掌太醫院是君上推薦的,而秦不尋任職太醫院的條件便是由他專門負責侄女秦貴人的舊疾。


    換而言之,同意秦不尋照料秦貴人的是君上,若王賢妃責罵秦不尋不知尊卑禮數,就是變相在斥責洛霜玒。


    在一番安慰後,王賢妃也迴過味來,俏臉一白,小心偷覷洛霜玒臉『色』,見他並無慍『色』,要再提怕他反應過來感到不快,不提又怕為日後留下芥蒂。


    王賢妃還在苦惱,洛霜玒已放開她迴到座上,“你繼續說,秦貴人如何了?”


    語書小心答道:“秦貴人舊疾複發,奴婢去時,綠絛殿已經傳召秦太醫,故而奴婢在殿外候了許久。”


    王賢妃不等洛霜玒再問,一副關切的模樣急忙問道:“這是怎麽了,早上還好好的,是用了什麽衝撞了?”


    語書道:“秦太醫說了,此次是突發舊疾,跟吃食無關,奴婢看了,秦貴人臉『色』蠟黃,坐都坐不起來,怕是來不了了。”


    在一旁當了半天壁花的溫玉夫人哼了一聲道:“一個兩個還真趕巧,全都稱病,讓賢妃姐姐大著肚子還要熬神。”


    王賢妃道:“說的什麽話,誰沒個小病小災的,不過也是宮裏人少……明年君上整壽,不如提前在世家女子中小選一番?”


    洛霜玒搖了搖頭,“那些有的沒的就先別管,這壓勝是怎麽一迴事?”


    王賢妃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才一臉凝重的道:“臣妾已命人去問過話,現已將相關人等提來,扣在後廂房裏,言詩。”


    言詩跪至語書身旁,“啟稟君上,據同房的窈苑人說,前段時間琴苑人身子就不是很好,以為隻是風寒就沒敢勞煩太醫,不想突然就去了,窈苑人感念,求拿件東西留個念想,內務府的公公怕會傳染自是不肯,拉扯間,就發現了一個絹紮的小人,上麵寫了肖常在的八字。”


    “肖常在?”


    言詩道:“奴婢也問了肖常在,她也覺得奇怪,據肖常在之言,自她入住柳葉院以來,就閉門靜養,素日也與琴苑人都不曾見過一麵,可能是爭風吃醋?”


    厭勝之術,自古有之,可大可小,在宮裏是明言禁止,可這事處理起來端看當今的心情。


    厭勝原隻是後宮『婦』人祈求寵愛或是子嗣的武術,久而久之,又衍生成互相詛咒之術。


    厭勝此等物件做起來容易,一塊木頭、一塊布甚至一把稻草,故而也是屢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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