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眾人,讓大家分頭準備晚市的開張,樓小石隻覺得身心疲乏,被汗濕透的衣衫貼在身上,經空調的冷風一吹,一陣陣地發寒。


    “樓姐,現在咱們怎麽辦呀?”安仔跟著樓小石往宿舍樓走去。


    “涼拌唄。”樓小石神情有些懨懨,淡淡地說道。


    “對了,安仔,把春喜花園那個女人加到黑名單裏,我是沒能力伺候了。”


    “早就該這樣了,那女的就是一奇葩,人民群眾的意見你還不相信,偏生要親自去試一試,受氣了吧。”


    樓小石不想再說話,打發了跟在身後喋喋不休的安仔,迴到宿舍,打算衝個澡換身衣服。為了省錢,自從入職之後,她吃住都是在酒樓。


    “叮當”一聲輕響,從樓小石的褲角皺褶處,掉出一個小東西,樓小石撿起來一看,是個黑乎乎的戒指,造型古樸,看上去卻非金非木,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


    樓小石看著那戒指,心裏油然生起一般喜愛之情,仿佛在人群中無意碰到一個人,卻一見如故,引為知己。


    她仔細迴想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戒指從何而來,怎麽就突然落到了自己的褲角裏。她隨手往口袋一塞,打算迴頭在酒樓裏問問,看能不能找到失主。


    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來,安仔迎了上來,酒樓的變動反而讓少年人多了幾分興奮,從前的樓小石,職位很尷尬,盡管些雞毛蒜皮的雜事,像個“萬金油”一樣,哪裏有需要哪裏抹。


    現在樹倒猢猻散,樓小石搖身一變,從一個無關緊要的副經理,成了酒樓的話事人,他這個唯一的手下,也跟著水漲船高,變相成為了“二把手”了,安仔一想起來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翹。


    “樓姐,接下來怎麽做?先搬個辦公室呢,還是先換個銘牌之類的,現如今你也可是咱酒樓的頭啦,好歹得先正正名吧,怎麽得也得換個總經理的職位了吧?反正如今酒樓上下,你可是這個!”


    安仔緊跟在樓小石的身邊,興高采烈地說著,邊豎起了大拇指。他本身長得就挺不錯的樣貌,如今加上那股意氣風發的張揚,倒顯得更加帥氣了。


    樓小石似笑非笑地橫了他幾眼,也不接話,腳下不停,一路趕往頂樓的財務室。


    酒樓的主體建築是一幢五層高的樓房,頂樓除了有幾間至尊vip房外,就是大老板和總經理的辦公室,以及財務室。


    如今的財務室隻剩下出納張楠一人,平日裏忙忙碌碌的辦公室,如今安安靜靜,一個人也沒有。


    樓小石敲了敲門,半晌才聽到角落裏傳來的迴應聲,不一會兒,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張楠從一個文件櫃後麵探出身來,見是樓小石,咧了咧嘴,笑了一笑。


    “張會計,隻有你在嗎?”樓小石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廢話了,人都走光了,可不隻有他一人在嗎。


    “小石,現在也沒有別人,還像以前一樣叫吧。”張楠走了過來,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有些靦腆地說道。


    “楠哥。”樓小石從善如流,從前的工作性質,需要和各部門打交道,她和酒樓上上下下員工,關係都挺不錯的。


    樓小石來財務室,隻是想看一下酒樓的一些帳目,並且交待一下張楠一些注意的事項,免得到時有員工提出要求要看帳,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大老板的授權書還沒有寄到之前,即使有錄音,嚴格來說,一些重要的帳目和資料,她樓小石也沒有權查看。


    實際上,要不是財務沒有人了,張楠隻是一個出納員,也沒有那麽大的權限。


    樓小石和張楠大致理了一下帳目,讓自己心裏有數。現在酒樓最緊要的就是給供貨商的款,之前已經拖了一個季度了,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一百多萬了。


    最大的一筆是長期供應海鮮的林老板,快上百萬了。正說著,樓小石電話響了,接完電話,她倒楞了。


    “怎麽了,樓姐?”安仔插話問道。


    “說曹操,曹操到。”樓小石神色有點複雜,“林老板送貨來了。”


    “送貨還是要錢?今天也不是送貨的日子呀,更何況是這個點。”安仔瞪大眼睛嚷道。


    張楠推推眼鏡,說道:“應該不是來要錢的,這樣吧,現在估計人手也不足,我跟著一起去驗收吧。”


    樓小石聽了心裏一動,不由多看了一眼張楠,張楠不自在地咧了咧嘴,看了眼安仔。


    樓小石點了點頭,說道:“沒事,安仔靠得住。”


    安仔一頭霧水,睜大眼睛瞪著張楠,眼神裏滿是不解與疑惑,像隻呲毛的小獸。


    張楠有點窘迫地對安仔笑了笑,白牙明晃晃地,伸出手指不自覺地又推了推鏡框。


    “其實吧,林老板手裏有咱們老板簽的協議,要是接連違約兩期不付貨款,林老板就有權利接手咱酒樓……”


    “納尼?”


    “什麽?”


    樓小石和安仔兩臉懵逼,大老板腦袋是進水了吧?還有,這個坑挖得也太大了吧?


    林老板的款是一個季度一結,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季度,也就是說,要是這個季度還不能結款,那到時樓小石這個臨時話事人,也隻能靠邊站了。


    來到後門,樓小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蔭涼處,看著工作人員在卸貨的林老板。樓小石滿臉微笑在迎上前去。


    “林老板,辛苦了辛苦了,快進來歇一下,安仔,去泡茶,記住了,林老板隻喝大紅袍!”


    “哈哈哈,樓小姐,你不要那莫客氣啦,我們都係老朋友啦。”


    林老板是廣東人,人長得白白淨淨地,微微有些發福,但個子挺高,穿著一套皺皺的改良唐裝,頗有幾份溫文爾雅的作派,乍眼一看,倒像個大學教授。


    隻是畢竟是個生意人,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不過是白長了一副好皮相,內裏卻都是虛的。


    樓小石自有一套應酬客戶的修養,場麵功夫做得也是滴水不漏。


    “林老板,怎麽今天忽然送貨過來呀?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早點安排人過來缷貨,省得讓你等這半天。”樓小石故作嗔怪地說道。


    “都係怪我啦,這鬼天氣熱死人啦,我那裏都放不了貨啦,你們酒樓不係有個大冷庫嘛,我就厚著臉皮拉過來了,就當係多送一趟貨啦!”


    “是啊,說起來,今年這個天氣也是很反常。”樓小石應和著,心裏腹誹:說得倒是輕巧,存你這車凍品不用電費嗎?


    “林老板,咱們酒樓的事,我猜你也知道得比較清楚,前天你剛剛才能送了一批貨過來,你看……”


    林老板揮揮手,渾不在意地說道:“小意思啦,你盡管放心啦,隻係暫時存放一下而已,你們要用就用,不用就凍著,我會和你們算存放的費用啦。”


    聽了這話,樓小石麵上的笑容,笑得更加燦爛了。


    她引領著林老板走進一個會客廳,殷切又周到地招唿林老板入座。


    “多謝林老板的體諒,林老板真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大氣!”


    不知是廳裏充足的冷氣,還是聽了樓小石逢迎的話語,林老板通身舒泰,滿臉自得。


    安仔備好茶具,樓小石親手徹了茶給林老板,連飲幾杯茶後,林老板更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舒爽開了。


    林老板飲過茶,很放鬆地靠在紅木長椅上,右手手指輕輕地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像個慈祥的長輩一樣,笑眯眯地看著樓小石,說道:


    “樓小姐,如今你接手了酒樓,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好的賺錢點子啦?我聽說,你們有兩個月沒有發工資啦。”


    樓小石苦笑著說道:


    “知道林老板消息靈通,我也不瞞你,現在酒樓確實有些難,還要請林老板多多關照呀。”


    “灑灑水啦……”林老板擺擺手,笑容不變,藏在眼鏡後麵的眼睛裏,閃過幾分精光,幾不可察。


    “我也不和你多說什麽客氣話啦,幫你也就係幫我啦,來來來,我給你出個主意啦。”


    林老板隨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包,拿出一張紙來。


    樓小石接來一看,原來是張菜單,她再看菜名,不由楞怔了一下。


    “林老板,這……不太合適吧?現在查得可是比較嚴哪?”


    “咦——你們老板沒交待給你嗎?看來他走得還真係著急呢。”林老板笑得像隻狐狸。


    “放心啦,材料我給你準備,迴頭就給你送過來,今天晚上我就給你介紹一桌客人,那些客人比你們還會保密啦!”


    樓小石依然有些猶豫,單子上的幾個菜都是野生動物,這要是被查到,事情可不小,酒樓可再經不起這些波折了。


    可要是不接,光靠普通菜色的銷售,下個季度前,除了發員工的工資,供貨商的貨款就有些困難了,難道到時真的把酒樓拱手送給林老板?


    “樓小姐,你盡管放心啦,要是你們老板在,哪裏用得著我安排啦。”


    難道大老板以前就是這樣發家的?樓小姐和安仔有些麵麵相覷。


    “行啦,你趕緊先算一下菜價,我才好給人家報價啦。”林老板不緊不慢地催道。


    樓小石想來想去,咬著牙拿出一隻筆來,在紙上劃拉了一會,然後寫了一個數給林老板看。


    “八萬八千八百八,這個數字倒是很吉利啦。”林老板依然笑眯眯地,抬眼看著樓小石,半天沒有往下說。


    樓小石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報價靠不靠譜。


    林老板嗬嗬笑道:


    “樓小姐,你還是太年輕啦。”說完,拿過筆來,幹脆利落地在那串數字前麵寫了個張揚的“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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