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昊一直在等李路夫的電話,可是他沒有等到。他抽著煙,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心情特別的煩躁。


    他抓起座機給市檢察院檢察長嶽陽棗去了電話。


    “檢察長,你到我辦公室來。”


    嶽陽棗一到,吳天昊就劈頭蓋臉的問了一句:“肖玉珍怎麽了?”


    嶽陽棗一頭霧水,看著市長,不知這麽迴答。


    吳天昊終於將自己沸騰的情緒按了下來,:“哦,恕我有點激動,是那個案子害的。我是想問問那位檢察官的情況。”


    “沒什麽情況啊!”嶽陽棗如實迴答。


    “她與豪雨林的案子有牽連,你難道不知道?”


    “哦,她昨天和我單獨解釋了。”


    “是嗎?”吳天昊馬上坐下,看得出,他很感興趣。“她是怎麽解釋的?”


    嶽陽棗迴答:“她是說,她和豪雨林還有那位通緝犯……叫什麽?……”吳天昊馬上幫他迴答:“東方。”


    “對。他們三人是大學同學,東方找到他,與他一起去豪雨林寓所拜訪,後來就發生了案子。就這樣。肖玉珍說,她沒有進豪雨林的屋子,所以,具體怎麽了她也不是怎麽清楚。”


    吳天昊將椅子搬到嶽陽棗的對麵:“我的檢察長同誌,你分析分析,既然他們去拜訪豪雨林的,怎麽就東方一個人去,照例,他們是大學同學,就是一場聚會,應該是三個人一起見麵的,而且據我們的調查,他們進小區裏登記的是拜訪巨人集團的職員聶樺的,這一切怎麽解釋?”


    嶽陽棗聽得有點糊塗了:“是這麽迴事?這肖玉珍沒有和我說。因為是她的私事,我就沒有太多過問。我聽得出,肖玉珍之所以要正式的向我匯報這些與我,與她的工作無關的事,就是因為她覺得與這件案子有了牽連,我聽了,也覺得是偶然,沒有過多的發問。”


    吳天昊說:“肖玉珍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單純,她不僅與東方的案子有牽連,而且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嶽陽棗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是嗎,我想市長你多慮了。肖玉珍是個正派、勤勤懇懇的檢察官。再說了,她是賈局長的夫人,怎麽會和豪雨林的案子有牽連呢?”


    吳天昊說:“這個……這個你也許一時不能理解,我也不能解釋過多。我叫你來,是讓你注意點,應該給這個局長夫人一點限製,明白嗎?”


    “我還是有點不明白,請吳市長明示。”


    “我是說,有許多發生的事情在肖玉珍身上得不到合理的解釋,不能說她參與了某些事情,是因為有些事得不到合理的判斷,所以,基於她身上的諸多疑點,我們應該對他的工作有點限製。”


    嶽陽棗還是不大明白:“您是說哪方麵工作要限製?”


    吳天昊強行按捺住憤怒:“我的檢察長大人,你是和我捉迷藏還是真的不理解我的話?……”


    嶽陽棗馬上解釋:“喔……市長是這樣,我們的工作都是有連貫性的,再說了,我們現在審核的這些案例已經有段時間了,而且與東方案沒有任何關聯,你要是停止肖玉珍在手的案子,一定要有理由,要是停止她的工作,是要……”


    吳天昊不耐煩了:“好了好了,反正我把底給你兜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看到市長不高興,嶽陽棗也緊張,可是他是真的不明白市長的話。這些年來,嶽陽棗在官場裏始終小心翼翼,盡量的揣摩領導的每一句話的真正含義,可是,事情的結果,總是事與願違,不是沒有領會透徹就是從反的方向去領會了,這讓他非常的焦慮緊張,而越是緊張越是搞的複雜,他是一個合格的檢察官,但是是個非常不合格的官場一份子。


    嶽陽棗剛剛想與市長說,以後覺得一些重要的會議不讓肖玉珍參加。話還沒有出口,隻見吳天昊朝他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嶽陽棗迴到辦公室。端著茶杯又一次梳理了剛才與吳天昊之間的談話。可還是理不出頭緒來。其實他雖然在這個官場裏隻想做好自己一攤子工作,至於市裏的四套班子裏那幾條什麽線他沒有參與而且也不敢興趣,可是他倒是看出來了,他明明知道,肖玉珍的老公賈德才是吳天昊那裏的人,而吳天昊認真的將他叫了去,是讓他提防肖玉珍,這個在他的腦海裏始終想不明白。最後他決定還是去找找肖玉珍,看看她的嘴裏有什麽價值的東西,可以幫助他解開心中的疑問。


    嶽陽棗走到肖玉珍的辦公室,見她正在看文件,就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肖玉珍一看是檢察長來了,馬上站起來:“檢察長,您找我?”


    “我過來坐坐。”嶽陽棗迴答。


    肖玉珍心裏馬上有想法了,因為這是檢察長第一次進她的辦公室,不會是他講的那麽輕飄飄。


    “請進,檢察長。”肖玉珍熱情的迎接他。找了杯子泡了茶端到了嶽陽棗麵前。


    嶽陽棗馬上客氣的:“不要這麽客氣,我和你那位開會時經常坐在一起,還有法院的王院長,我們仨是三位一體啊……哈哈哈……”


    肖玉珍說:“可您是我的領導啊!”


    “是是……啊小肖啊,有些事我實際上是不應該管的,可是為了你為了賈局長,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與你溝通溝通……”


    “您說,隻要我知道的……”


    “哦……是這樣……我聽說你那天去豪雨林家裏,在門口


    登記的是你的朋友的名字,這是怎麽迴事?”


    肖玉珍一聽,就知道了結果。她明白,嶽陽棗是個“無黨派”,是那條線也不是的人,肯定是聽了什麽來套她的話。所以與他說說也無妨:“您問的是我和我的同學東方去拜訪豪雨林的事情?”


    “正是正是。”


    “我的一個閨蜜朋友也住在豪雨林的別墅區裏,而巧了,她和豪雨林的電話號碼又緊挨在一起,所以那天進小區不是要登記嗎,我就想和豪雨林打個電話,讓他與保安說一下,結果手指按在了我的閨蜜那裏,就這樣陰差陽錯了。”肖玉珍說完很得意,覺得這樣的解釋非常合理。


    而那裏嶽陽棗也在連連點頭。“是啊,按錯號碼是經常性的嗎,不足為奇。我還有一個問題,那麽你當時為什麽不說你的同學一起去豪雨林家呢?”


    肖玉珍知道他接著就要問這個問題了,她從容不迫的迴答:“哎!正是有了剛才那個錯誤,我的閨蜜也與保安打了招唿,而我不去她那兒,她不是會著急嗎?所以我和我的同學說好,讓他直接去豪雨林家,我去我的閨蜜家,與她解釋一下,然後去再去豪雨林那裏,誰知,剛剛一會兒,就見我的同學從豪雨林家裏跑出來叫我了,所以豪雨林家我進也沒進去。”


    嶽陽棗聽完,又直點頭:“是啊,這合理啊合理……”


    肖玉珍問:“檢察長,是不是您聽說了什麽我的事?”


    嶽陽棗馬上揮手說:“沒有沒有,我隻是聽領導說起,所以我想聽聽你的解釋,因為你是我的得力大將,我有責任關心你保護你,你說是嗎?”


    “謝謝檢察長了,不會是吳市長吧?”肖玉珍故意問。


    嶽陽棗緊張的連忙揮手:“不是不是……隻是聽說而已。”


    這時,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音:“肖檢察官在嗎?”


    肖玉珍拉開門,見是刑偵隊的曹海。“是曹隊長,你找我。”


    曹海一看嶽陽棗在裏麵,馬上說:“檢察長您也在,你們在談話,哦,對不起!”


    嶽陽棗其實已經想離開這裏了,見曹海來找肖玉珍,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認為,肖玉珍已經被公安局盯上了,所以他決定立刻離開,他是絕對不湯渾水的。


    “哦,我正好想迴去了,你們談你們談……”


    等嶽陽棗一走,曹海馬上關了門,並反鎖了門鎖。


    “肖檢察官,有急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情?”


    “請你把東方現在用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我沒有他的號碼。”


    曹海將李路夫寫的條子遞給了她。肖玉珍展開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按他的意思做!李路夫。”


    肖玉珍明白了:“曹隊長,電話號碼在我的朋友聶樺那裏。”


    曹海說:“我知道,你也寫張紙條,這樣她就會信任我,就和你剛才看到的李書記字條一樣。”


    肖玉珍又明白了:“我知道了,我就寫。”


    她迅速的在一張紙上寫下了“按他的意思做。肖玉珍。”她剛剛想將紙條遞給曹海,又展開紙,補了一句“自己人。”


    曹海一看,笑了。“有點地下黨的味道。行!謝謝肖姐!”


    肖玉珍問:“你叫我肖姐?我這麽老?”


    曹海嬉皮笑臉的:“我剛剛看了你的檔案,你比我大九個月。”


    “是嗎,我們都屬豬,不過都是聰明豬!”倆人哈哈笑了起來。


    “我還是再打個電話,這樣更加保險。”


    曹海一笑:“不用打了,聶樺的電話在你老公的抽屜裏。”


    肖玉珍懵了:“我這幾天天天和她通話啊!”


    “是嗎,那麽聶樺應該用的是另外的卡號。”


    肖玉珍突然想起來什麽。“既然聶樺的手機被賈德才拿走了,你再去找聶樺,無濟於事啊。”


    曹海說:“不,我去找她有別的問題去問她,肖姐,幾天來找你,其實有個更加重要的事情請你幫助。”


    肖玉珍:“快說,我一定全力以赴。”


    “是這樣的,我們首先要把東方現在用的號碼拿到,而這個號碼現在就躺在你老公的抽屜裏,所以我們想過,隻有你去拿才是最穩妥的。”


    “嗯……”


    “還有,你在拿到這個號碼後,也寫張紙條,讓我們的人找到東方後可以取得他的信任。”


    “可以,我辦妥了,與你聯係?”


    “對,我們找個地方交接。”


    “好!就這樣。”肖玉珍的臉是堅定的,她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戰士了。


    肖玉珍想到了賈德才。她與賈德才的結合,是她的信心與信念的結果。照理說,像她這樣的女人,是不大容易接觸的,在大學年代,有好事的同學就這樣斷言,要是同學中出現“老姑娘”,那非肖玉珍不可。她脾氣怪戾,喜怒無常,無論是工作還是婚姻,以後將都要遇到麻煩。可誰也想不到,她早早的喜結良緣,而且做了需要理智、縝密思維的檢察官。這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她是在一個偶爾的機遇裏認識了賈德才。說是遇到了賈德才,不如說是先遇到了賈德才的父親賈教授。賈教授是省社會科學院的研究員,與肖玉珍的父親曾經是在部隊裏的戰友。一次,父親對肖玉珍說,一個叫賈伯伯的生病了,他要她跟著他去探視,肖玉珍並不認識那位叫“賈伯伯”的人,經過父親的指點,她才有了點印象。當時,在部隊大院裏,他們兩家經常走動,她還記得,賈伯伯家有個男孩子,經常的欺負她,而賈伯伯知道後就會痛打一頓兒子。賈伯伯喜歡肖玉珍,會經常的抱著她在兩條非常粗的大腿上,逗她玩。


    肖玉珍跟著父親去了醫院。賈伯伯看見他們老淚縱橫。這時,肖玉珍遇見了賈德才,當時,他已經是一家派出所的副所長了。兩人好像一見如故,是因為有話題,部隊大院裏的故事是講不完的。就這樣,沒有遇到複雜的波折,兩人順利成章的結婚了。


    賈德才對肖玉珍說,老母親說老頭這兩天一直在嘀咕,說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去看他了,他現在準備去父母住的富達鎮,問她有沒有時間一起去。肖玉珍說,是應該去了,她馬上下來,與他一起去。


    當肖玉珍剛剛下樓,賈德才的司機小劉已經駕駛著一輛奧迪車緩緩的開了過來。


    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到了富達,賈德才囑咐小劉迴去,說他們夫妻倆準備在這裏住上一晚上。明天清晨再來接他們。


    兒子媳婦的到來,果然給兩位老人帶來了快樂,當聽說兒子兒媳要住宿一個晚上,老母親禁不住眼睛濕潤了。她手足無措,因為晚飯正在燒煮中,而兒子媳婦房間裏的被褥還沒有準備好,激動的母親頭頭轉了。肖玉珍知道了原委,就安慰婆婆,不急,先準備晚飯,然後再去弄被褥也不晚。說著就像所有賢惠的兒媳一樣,穿戴上袖筒就與婆婆去了廚房。其實,肖玉珍是幹不了家務活的,家裏的一切都是保姆王阿姨在打點的,而恰巧婆婆家的保姆也有要事迴去了,這樣兩個其實做不好菜肴的女人就做起來菜肴,一邊做一邊討論是否加醬油還是放醋,倒別有一番樂趣。


    那邊,已經當了公安局長的兒子卻正在接受老父親的“審問”,好在這一切,做兒子的已經習以為常了。


    “工作怎麽樣?”父親問。


    賈德才笑笑。


    父親說:“你的麵孔告訴了我的一切。我知道,你的性格和我非常相像。其實你我都知道,如今的官是越來越不好做了。除非你違背你原來的宗旨。你肯定知道,如今的老百姓是怎麽說你們的嗎?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喪失了老百姓的信任,那麽……劉少奇的命運告訴你:不以憲政為基礎,多大的官也可能死的慘。**的結局告訴你:沒有自由民主的體製,多聰明的人也難保慘死。彭德懷的故事告訴你:沒有法治的國家,多硬的漢子也未必有好下場。古今中外的事例顯明一個事實:沒有法治,就沒有真正的人身安全,誰都可能會有悲慘的一天!所以,我是天天著急啊!晚上經常失眠。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賈德才從小就懼怕父親,從小到大就與他溝通不夠,如今看到已經到了耄耋之年的老父親,他是再也不忍心他失眠又擔心了。照例,有了他這個當局長高官的兒子,應該是有多少人羨慕的啊!而事實是,老父親是為了他而寢食不安。他有點苦楚而於心不安了。


    他抽了口煙,輕聲的說:“您放心吧,您的兒子是正派的。”


    父親走到他的跟前,帶著一種沉重的口氣說:“你知道,一個人做了違背良心的事情,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要是醒悟的早,還可以挽救自己,要是走得太遠太猛,那就真正的完了……就像一列火車頭啟動覺得有問題,就馬上停下,在鐵軌上,為了防滑,在它的8個驅動輪前,各放一塊一英寸見方的木頭,它就無法動彈了,當它的世速達到150公裏時,一堵一米厚的牆也能夠穿破。“


    賈德才仔細品味著父親的這一番話。


    “拿過錢了嗎?”父親突然問。


    “那些不義之財?”父親又補充了一句。


    賈德才不語。父親說:“你不要再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類的話來唬我了。告訴你兒子,金錢是什麽,許多人說法不一,而我的理解是,金錢是澆花的水,澆的水適量,可以使花木鍵壯,繁花似錦,花卉四季鮮豔奪目。澆的水過量了,就會使得花木連根腐爛。你和小肖的薪水足以使花卉鮮豔了,再去無止境的去追求那就將自己往地獄裏趕了……”


    父親喝了口茶,看了看兒子,繼續說:“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就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就傷其身、痛其骨,於是,到了那時,你就會體會到世間的諸般痛苦,嚐遍人世間的所有苦難!”


    賈德才說:“您老放心吧,好在您的兒子頭腦目前還是清醒的。”


    父親點點頭:“我相信你,再說了,我的媳婦還是不錯的。老實告訴你,她是一直在與我溝通的,在電話裏,我知道了一些,我想,你以後要多聽聽玉珍的意見,對你有好處。”


    賈德才說:“玉珍比我看得透。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身不由己啊!“


    “我知道官場的一些潛規則,凡事要避開地雷就是最大的本事。“


    “我周圍的有些人做事是不計後果的,更加可怕的是,有些非常嚴重的後果在他們的眼裏是可以忽略不計的……“賈德才皺著眉頭說。


    父親看著窗外:“是啊,利令智昏啦!”


    賈德才顧慮的說,“現在我是進退兩難,我明明知道這樣下去非常的危險,但是奈何不了我。“


    父親轉過身:“有這樣一個故事你看看能幫助你嗎:老和尚問小和尚‘如果你前進一步是死,後退一步則亡,怎麽辦?


    “小和尚說:‘我往旁邊走。’”


    賈德才說:“天無絕人之路,路的旁邊還是路。”


    父子倆相視而笑。


    父親走過去,拍拍兒子的肩膀:“在城隍廟有一副對聯,上麵寫著‘為人須憑良心,初一十五,何用你燒香點燭;做事若昧天理,半夜三更,謹防我鐵鏈鋼叉。”


    賈德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父親說:“記住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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