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見過太師傅抱一的圖司寇,身心舒暢,他已經確定加肯定傅太師和自己是一個想法,可亦算是自己人的。


    找到組織和同盟,圖司寇覺得未來也不是那麽晦暗不明了,要不是在馬車車廂裏窩著,他都想抖擻幾下步子,哼兩句小調了。


    圖司寇正在暗自歡喜著,馬車忽然一個急刹,圖司寇差點撞了頭,他挑起簾子一看,就見一輛馬車飛馳而過,原來是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了,他的馬車差點和另一輛馬車在路口相撞。


    屠司寇的車夫老馬提著馬韁,罵罵咧咧呢,車簾雖然垂著,但圖司寇認得這是郎延煦的馬車。


    圖司寇看看路口,問他的車夫老馬,那輛馬車從哪裏來的,老馬就說是從南郊那條路一路狂奔來的。


    這麽晚郎延煦去南郊幹什麽?還一路狂奔,難道是去見默王閭丘漸?


    圖司寇發現自己才剛剛決定選擇立場站到長公主一邊,就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替她留心身邊的人和事情了,他對自己的忠心頗為滿意。


    圖明不愧是掌管偵查審訊的多年司寇,他猜對了,郎延煦那晚確實是從南郊的默府迴來的。默王閭丘漸早上就遣人請郎延煦過府敘話,但郎延煦到晚上很晚才過去默府。


    一來郎延煦確實是忙,為了長公主的千秋王業,他幾乎是廢寢忘食,嘔心瀝血,二來嘛,隨著他成為長公主駕前首席顧問,好歹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了,不比往日的白衣,很多士子友人開始見不著他、請不到他吃飯了,默王閭丘漸請他去嘛,他自然不好不去,但是耽擱幾個時辰就很正常了。


    默王閭丘漸等郎延煦等了整整一天,一直到晚上,默王閭丘漸要準備睡覺了,管家方默存報,郎延煦到了,當時那個鍾點,幾乎就是與圖司寇入太師府幾乎同時。隻不過,傅太師最後是穿著褻衣,披著大氅,接待了圖明,默王閭丘漸卻是衣裝整齊地接待了郎延煦。


    默王閭丘漸一看到郎延煦,就發現此子神采飛揚,容光煥發,就連穿戴都貴氣了很多,仿佛是登科及第了呢。


    默王閭丘漸一時之間竟有些神情恍惚起來,憶及郎延煦當日寒酸羞澀,求人賞識的模樣,仿佛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郎延煦就是在默王閭丘漸的這片恍惚之中,慢慢想起眼前這個天憐長公主的勁敵,曾經是自己的舊東家,自己招唿未打一聲,直接倒戈去了天憐公主裙下,此後再未聯係過這個東家。


    郎延煦思及這些,不免有些尷尬局促起來,心中也開始忐忑,他懷疑默王閭丘漸今天是不是找自己來算舊賬的。


    郎延煦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大意了,這麽深更半夜,獨自乘車來到這個郊外,真被默王閭丘漸收拾了他的話,隻怕連屍骨都沒人知道在哪裏,他心中不由升起了寒意。


    郎延煦心裏於是小心翼翼起來,他警惕地望向默王閭丘漸,麵上盡量保持不動聲色。但他依舊隻敢在心中自己琢磨,不敢打斷默王的恍惚。


    許久,默王閭丘漸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心中想通了一個問題,郎延煦之所以在改投東家後,精神麵貌有如此大的不同,是因為有一樣東西是天憐公主能給,而他這裏卻給不了的——那就是愛的幻想。


    而這,正是默王閭丘漸今天找郎延煦來的原因。


    默王閭丘漸想做一個試驗,測試一下當一個意氣風發,一往無前的人,心中的夢想被打碎時,會做出怎樣一些瘋狂的舉動?默王閭丘漸想起那天,天憐公主在司寇府瘋狂地打砸威訊堂的刑具。


    “延煦,你現在還好吧?很遺憾,沒能把你留在我身邊,我們一起開創精彩的未來……”默王閭丘漸一如寄往,侃侃而談,圍著主題的邊緣打轉,卻不切入,“記得那會兒,有你在身邊,幫我出謀劃策,幫我奔走大臣府邸之間,我省多少心啊……”


    老東家這麽一敘舊,郎延煦有點坐不住了,默王閭丘漸沒有一句譴責他背叛的話,也沒有一句話辱罵他,隻是絮絮叨叨地迴憶往日一起的時光,卻讓郎延煦如坐針氈。


    郎延煦果斷打斷了默王閭丘漸的嘮叨,問道:“王爺,您找延煦來,請問有何吩咐?”


    郎延煦相信,他如果不出言打斷,默王閭丘漸可以就這樣一個人嘮叨到天亮,用這種讓你發瘋的、溫吞吞的方法譴責你,聲討你的背叛,你會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後悔自己的背叛,甚至寧願自己死掉,也不想這樣坐到天亮,聽他嘮叨通宵。


    默王,是一頭可怕的,很會折磨人的獅子!


    默王閭丘漸被郎延煦打斷後,有一會兒沒有說話,隻靜靜地看著郎延煦。


    郎延煦被他看得有點心慌,他抬頭看默王,竟在默王閭丘漸褐紅色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衣容華貴,卻心情忐忑的樣子。


    郎延煦一驚,說道:“夜已經很深了,如果王爺您沒事,延煦不敢再打擾……”


    郎延煦還想說什麽,卻被默王閭丘漸打斷了,默王說:“你認識北山泉嗎?”


    “什麽?”郎延煦沒有聽大清楚。


    默王閭丘漸於是又說了一遍:“北山泉,你認識他嗎?”


    “北山泉?那個刺客?我知道,但是不認識他。”郎延煦答,他奇怪默王閭丘漸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你看到過長公主的心嗎?”默王閭丘漸問。


    郎延煦臉色一肅:“王爺,有話直說。”


    默王閭丘漸輕輕笑了:“長公主是我的王妹,她的心,我看到過。”他頓了頓,才接著道,“她心裏滿滿裝著的,是一眼山泉。”


    郎延煦愣住了。


    默王閭丘漸的聲音輕柔而綿軟:“延煦,你以為,你為長公主往來奔波,竭誠以待,就可以獲得她的芳心嗎?你以為你是誰呢?你在她心裏什麽都不算。因為她心裏早已住著一個人,這個人叫北山泉,這個人可以為了她上戰場,為了她受酷刑,為了她去刺殺王上,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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