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周致正在瑞香宮怡情殿喝茶,杜嬤嬤一旁侍候著。忽聽看守宮門的侍衛通傳:“霆鈞閣陸公公請見。”王後周致當即放下茶杯,連喊兩聲:“快請!快請!”


    陸公公進殿,正欲行禮,王後周致早上前扶住了他,並讓他坐了。杜嬤嬤也上前為陸公公沏了茶,王後周致又吩咐廚房端來幾樣精致的點心。


    陸公公呷過一口茶,這才從懷裏取出信箋,畢恭畢敬遞給王後周致。


    王後周致看到封口的“星稀”葫蘆印,眼睛亦是一亮。她小心地打開來,裏麵雖無其它,隻一張署名“王世”的尋人啟事,但周致已經歡顏盡展。王後瞟一眼陸公公,發現陸公公眼角眉梢分明也有著喜意。


    王後周致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她看一眼杜嬤嬤,杜嬤嬤早已會意,端著一盞點燃的燭台過來,王後周致就著燭火將信封及尋人啟事燃了。


    而後,王後周致為陸公公親自斟了茶,隨後,王後周致請陸公公稍後,自己轉身進了書房,怡情殿上隻留了杜嬤嬤侍候陸公公。


    半盞茶後,王後周致轉了迴來,她手上另外拿著一個蠟油封好口的紅箋信封,和一盒印泥。王後周致將手中紅箋信封遞給陸公公。


    陸公公並不拆看信函中的內容,他伸手入懷,從懷中取出一方小印,就著王後周致的印泥點了,蓋在紅箋信封的封口處。陸公公的印鑒是一個月牙形的小印,仔細看去,可以辨識出那是陽文的“月明”二字,隻不過,印鑒的月牙邊上也有一個小缺口。


    但若細心比對,就會發現葫蘆的大小和月牙的大小完全相同,兩者邊緣的部分可以完全疊合,而兩印的缺口亦可以疊合。


    陸公公收好印鑒和紅箋信封,起身告辭,王後周致恭恭敬敬朝陸公公道一聲:“謝謝!”隨後,王後周致和杜嬤嬤一起佇立,目視陸公公步出怡情殿,陸公公的背影孤單而有些寂寥。


    王後周致眼圈忍不住濕潤了,她知道陸喬兩家給予閭丘家的恩情與功勳,豈是自己簡單的兩個字“謝謝”能酬一二!


    翼國第六任君王閭丘涯還是殿下時,喜歡微服私訪,了解民情,陸家和喬家的祖先陸秉章、喬起機緣巧合,與閭丘涯相識,三人縱談天下,暢抒胸懷,均有為翼國開創一片朗朗天地的豪情壯誌,遂結義為異性兄弟,發誓生死與共。


    後閭丘涯接掌王位,建築霆鈞閣,成立王機處,霆鈞閣由陸家世代守護,王機處由喬家秘密運作,共同協助閭丘家治理翼國,距今已近兩百年時光。


    這近兩百年間,陸喬兩家各自有著怎樣的經曆,更迭了多少代人,周致不清楚,但周致知道,這近兩百年的時光裏,兩家人用他們的血脈,始終堅守著當年一諾,盡力幫助著閭丘一族治理翼國。


    喬家的王機處曾偵破過幾件宮廷大案,幾乎每一任翼國王上都曾啟動過王機處,更有兩任君王在最危急的時候,逃入霆鈞閣,得到陸家人的幫助,得以幸存。這曆曆功勳,喬家與陸家人卻從未求索過獎賞。


    喬家人自閭丘涯後,從無人現身過,隻隱身在暗處為閭丘家工作。


    陸家人則隻有看守霆鈞閣的一人得見,而這一人所要,也不過就是出入宮廷的自由,他們本也不屬於王宮的人,隻是因為當年建築王宮時將霆鈞閣圈入其中,陸家守閣人才不得不隨閣進宮,王室及宮裏人稱他們陸公公,並不是因為他們是閹人,隻是表達他們對陸家人的尊敬。


    另外,陸家人雖在宮中,曆任翼國王上都特許他們不閹割,既是對陸家人的信任,也是出於讓陸家能有子嗣世代守護霆鈞閣之需。


    夜晚時分,周致令人給霆鈞閣的陸公公送去幾樣可口小菜,和一壺好酒。


    陸公公遂在霆鈞閣頂,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中間還起舞唱了幾句,可惜沒有觀眾。


    第二天一早,陸公公來到霆鈞閣地下室,最邊角那張神案上,王後周致的那封紅箋信封如約消失了。


    陸公公將地下室打掃一番,出到霆鈞閣外。有飛鳥從他頭上掠過,他仰頭望天,忽然覺得今天的陽光好溫暖,雲也好美,連今天的風都是溫柔的,空氣裏到處都是甜味。


    陸公公舉目四望,發現春天的風已經將四周的枝椏,吹出鵝黃色的嫩芽。


    *


    易容後的喬本初帶著易容後的“小芋頭”,拿著司寇府的提字牌去牢房提十三張喜春時,卻被告知十三張喜春已經被釋放了。


    查核牢房的檔案記錄,發現是雪國國館的使節蕭凡和參讚譚文定來放的人,持的是司寇府的放字牌,釋放理由是苦主撤告。


    這也確實是符合司寇府的辦案程序的,既然十三張喜春當日入獄,是因騷擾雪國國館裏的宮女們而獲罪,那麽,今日雪國國館代表這些宮女撤迴告訴,案件沒了苦主,於是銷案處理,人犯釋放,並無不妥。


    喬本初和“小芋頭”遂輪流監視雪國國館,連續幾天,他們未見十三張喜春出入,再通過給雪國國館送菜送酒的小商販和國館裏的人套瓷,均證實十三張喜春沒有在雪國國館囚禁,而最近,國館也未有派人往雪國解送過什麽人犯。


    看來,雪國國館是真的把十三張喜春放了。


    可問題是,雪國國館為什麽要放走十三張喜春呢?如果是因為不想追究,完全可以在當初就不驚動官府,自己處理,為何要在案件審結,十三張喜春已被關押數月之後,雪國又突然撤告呢?


    十三張喜春是翼國人,侵犯的是雪國人,雪國國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同情和原諒他的。


    不是基於同情和原諒撤告,那就隻有基於人情和利用。十三張喜春隻是賣烤包子的,之前也隻是個唱戲的,並無顯赫身世和顯赫朋友。


    人情排除後,十三張喜春的釋放隻有利用了。是什麽樣的利用價值,會讓雪國國館釋放這個翼國的流氓犯呢?


    喬本初和“小芋頭”喝了好幾頓“春天的風”也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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