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宮人毫不遲疑,一迴腕,舉劍準備再刺,卻憑空飛來一個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個人!


    程風像一柄飛刀一樣,跟著自己的刀飛至了!


    程風與年輕宮人在空中相遇,他手腕一翻,一個小擒拿手法,就死死鉗住了年輕宮人握劍的手。


    年輕宮人拿劍的手被程風鉗住,劍尖雖已刺穿轎身,卻再也無法寸進,他臉上已經開始疼得冒汗,卻還想要推進劍身,卻被蔣電用刀背從背後一拍腿彎,砸跪在地。


    程風呆了呆,他沒想到這個刺客除了手上寶劍了得,武藝卻很平常,自己一出手就製住了他的腕上命脈,蔣電用刀背就能把他拍倒。


    轎內的閭丘羽後腰被劃傷了,出了一點血,幸無大礙。他鑽出轎子,詢問情況,程風為他上了金瘡藥。“風雨雷電”四侍衛早已將刺客按在地上渾身搜查了一遍,隻從他懷裏找到一支簪子,交給了閭丘羽。


    王上閭丘羽瞪眼看著那支簪子,覺得不可置信,那是一支青玉孔雀簪,用上好的青玉雕成,簪頭刻著一隻開屏孔雀,上麵鑲滿寶石,分明就是他和周致送給天憐公主的及笄簪嘛。


    隻是,閭丘羽並沒有看出簪子上麵的斷紋,他不知道今天早些時候,這支簪子曾被天憐公主不小心摔斷過,此刻已被重新接過,粘接技術可謂十分高巧,效果簡直是天衣無縫。


    閭丘羽發呆著瞪了一會兒簪子,又開始轉眼瞪著刺客看。


    那個刺客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樣子,長發披肩,麵容清秀中帶著堅毅,此刻雖淪為階下囚,卻依舊氣宇軒昂。


    傾珞的及笄簪怎麽會在這個人身上呢?難道是個偷兒不成?可是,看這人樣貌氣質又不像是一個偷兒,何況,偷兒怎麽可能跑來刺殺他呢?


    閭丘羽覺得百思不解,礙於身旁還有四侍衛,且他現在是在前往王後周致的瑞香宮的路上。因此,閭丘羽吩咐先將刺客帶下去好生看管,等他晚上迴來親自審問。


    這番打鬥早已驚動附近巡邏的侍衛,刺客和刺客的寶劍都被侍衛們帶走了,程風、董雷臨時從侍衛處借了兩把跨刀配著。閭丘羽受傷,程風勸他取消瑞香宮今晚的夜宴,閭丘羽執意不肯。


    刺客被帶下去了,戚公公檢視閭丘羽的輦與,轎身被刺了個窟窿,有些破損,戚公公就提出起碼迴去換身衣服,再換一乘轎子,閭丘羽想著周致正在瑞香宮等自己,怕耽擱時辰,也不同意,隻係了條蔣電的腰帶,遮住傷口,還乘這頂肩輿,一行人匆忙忙、加倍小心地繼續向瑞香宮而去。


    早在王上閭丘羽的肩輿從慎德殿剛一起駕時,就有機靈的小黃門飛跑去瑞香宮報告過了,周致估算著時辰,率領一眾人等在宮門外的階前跪迎王駕,此刻已經跪得腿腳發涼了。


    杜嬤嬤跪在周致身旁,心疼得不得了,她焦急地張望半天,還是看不到王上閭丘羽的轎子,就試著勸說周致:“小姐,這天寒地凍的,我給您鋪個團墊吧,想來王上他來了,也不會怪罪的。”


    周致卻搖搖頭,淒涼一笑,心說,而今我是心比雪寒。


    王輿終於到了。戚公公將簾子挑起,閭丘羽看到周致垂首跪於雪階前,頭梳富貴髻,銀狐皮搭肩,墨綠色荷葉邊長裙覆地,裙裾上滿是紅梅白雪。


    閭丘羽不由一陣恍惚。猶記當年,自己還僅十九歲,先王閭丘恭拖了幾年的病體終於再難為繼,駕鶴西去,眾大臣推舉自己接掌王位。


    聽到這個消息,自己當即直奔將軍府求婚,因為,眼前這個巾幗女子是自己心儀了很多年的心上人啊。


    彼時,燕爾新婚,他們最愛的就是賞花信步。那時,他們常去郊外走動,累了時,周致喜歡山坡上、草坪中隨意而坐,坐久了也是像今晚這樣滿裙落英。而自己,總是溫柔地、仔細地,為她一一拂去那些落英。


    而今,風依舊,花依舊,裙裾依舊,賞花人的賞花心卻已不再。閭丘羽隻覺喉頭發澀,來之前想好的一切開場白,均已不知所蹤。反複響於腦際的,竟是自己新婚之夜向周致鄭重承諾的四個字“必不負卿”。


    戚公公一直挑著簾子,等閭丘羽出轎,卻見閭丘羽一直坐在轎中發呆,於是將臉湊近些,小聲提醒:“王上,王後還跪著呢。”


    閭丘羽猛然醒覺,趕緊抬步下轎,緊走幾步,彎下腰扶起周致,然後像以往那樣,細心地為周致將頭上、裙上的梅花、雪花一一拂去、抖去,那一刻,攬著自己的結發之人,閭丘羽隻覺雙臂無比沉重,他輕輕將周後擁入懷中,眼角、心頭陣陣泛酸。


    周致的眼淚早已滾珠一樣落下,濕了閭丘羽的前胸。她閉著眼,將臉埋進閭丘羽的懷抱之中。她流著熱淚感受著閭丘羽的體溫和氣息,隻覺人生如夢如露。她清楚地知道,無論閭丘羽對她做過什麽和將做什麽,她的心裏始終是深愛閭丘羽的,從未改變。


    “上,臣妾想您。”低低的聲音,隻有一人可聞。


    “嗯。”閭丘羽迴應,依舊是新婚之夜般的溫存。


    隻是這樣簡單的兩句低語,卻飽含了五年來、這個家國的多少辛酸和無奈,周致的眼淚流得更快了。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見麵?多久沒有擁抱?半年?一年?還是更久?貴為君王、王後又如何,一樣有著身不由己的事情、無奈無望的心情。


    五年前,不得已簽下和親條款之時,閭丘羽以為,那不過是個名分,飛雪公主能從他這裏拿去的不過是一個名分罷了,不會對他和周致有任何影響的。可是,一步步,他在雪國的逼迫下,先是圓了房,隨後不得不偶爾也去探視一趟,更後來有了四殿下和小公主,他覺得自己已經離周致越來越遠。


    雖然,周致從來沒有怪過他,可是,他已經越來越不敢見她了,他覺得自己無顏以對,他負了周致,負了他們的盟約。想到這些,閭丘羽的淚也忍不住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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