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午後時分,天空卻有些昏暗,冷風裹挾著飛雪,一再地從天空撲下,將天空與大地的距離一寸寸拉近,給人一種壓抑感。


    眼前這一幕,簡直令人不忍卒睹:飄飄飛雪之中,五個灰衣壯漢,每人各執一根木棍,圍毆一個赤手空拳的少年。


    那被圍毆的少年十七、八歲,赤手空拳,在漫天飛雪中躲躲閃閃,試圖避開周圍棍棒的攻擊,卻收效甚微。因為,五個壯漢的包圍圈實在太小了,可供少年躲閃的空間也就極為有限,少年眼見已經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可能倒斃於地。


    而且,少年的右腳似乎有些跛。


    五個灰衣人所持,其實已經不是一般的棍棒了。他們所執的“棍”,其實就是一棵棵未經修飾過的小鬆樹,被截頭去尾罷了,每根鬆棒都有小臂粗細,樹皮粗糙,疙疙瘩瘩的樹瘤也未削去。


    不僅五個壯漢人手一根這種樹棍,少年四周的地麵上,已經有十多截這種斷木,可以想象出,顯然是一樣的樹棍剛剛被打斷了。不遠處院牆邊,可以看到有好幾堆這種粗糙的樹棍,可供這些圍毆的人就地取材,隨時補充和更換。


    此時,五個壯漢正持抱這種粗糙的樹棍,一下一下重重地砸擊著雪地中央的那個跛足少年。這樣寒冷的天氣,少年卻幾乎完全赤裸,麥色皮膚的身上隻有一條黑色短褲,雪花剛剛飄落到他身上,就融化無蹤,和少年身上的汗水混為一體。


    少年身材健壯,肌肉結實,但前胸、後背、雙臂、雙腿等到處都是傷口和斑斑血跡。在五個壯漢的圍擊之下,少年終於摔倒了,他一次次掙紮著想站起,可是還沒完全站起,就又被一根揮來的樹棍砸倒在雪地上。


    少年麥色的皮膚、鮮紅的血絲、潔白的雪地,堆積在一起,讓人觸目驚心地懷疑,這是否是一個因為偷盜而被捉拿後,被剝光毆打的少年。


    最終,少年趴在雪上一動不動了,五個壯漢剛想停止毆打,卻見少年又動了,他甚至還能在雪地上做一個前滾,或者後摔再躲避一次常人無法避開的棍擊。


    忽然,雪地上的少年暴喝一聲,騰空躍起,對圍毆的五人開始了反撲,如一頭暴怒的雪豹。他拳打腳踢、掌劈腿夾、臂擋肘擊……掀起一片風卷殘雲、疾風驟雨般的反攻,眨眼功夫,五根樹棍斷為十幾節,五個灰衣壯漢倒在雪中,慘叫不已。


    裸身少年立於雪地這片狼藉之中,如一座黑魆魆的山嶽,指關節在雙手的揉搓壓迫下,發出嘎嘎的刺耳聲音。一綹黑發從他額前垂下,半遮住他褐紅色的眸子,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目光竟如野獸般兇悍、森冷。


    跛足少年臉上的這雙眼睛,正是當年用彈弓打落飛雪宮的鴿子後,在飛雪宮門檻處盯著飛雪公主的那雙眼睛。兩雙眼睛一模一樣,其中的眼神也一樣的狠惡。


    這個跛足少年,正是二殿下閭丘閔幽,而他身處之處,是他的流華邸習武場,習武場很大,給人很空曠的感覺。


    雪更大了,二殿下閭丘閔幽身後,被他擊倒的五個灰衣壯漢已經退下,地上淩亂的一堆斷木之間隻剩了二殿下閭丘閔幽一人,他靜靜地站著,獨自望天,臉上是倔強孤獨的表情,一副不甘寂寞的樣子。


    遠處,正有人向二殿下閭丘閔幽走來,來人是閭丘閔幽的親信隨從吳澤。吳澤為閭丘閔幽遞上一塊熱毛巾,又為閭丘閔幽披了件披風。


    吳澤一臉興奮,看著二殿下閭丘閔幽,對閭丘閔幽挑起了大拇指,讚道:“殿下,您現在越來越厲害了!以前還隻能打三個人,現在,您可以一個對五個了呢!看來,那個龍虎武館的師傅還真是不錯呢!”


    “嗯,確實不錯,我在那裏學會了很多搏擊技巧。”二殿下閭丘閔幽點了點頭,然後又若有所思道,“那裏的師兄弟們也很棒!”


    二殿下閭丘閔幽在龍虎武館學習搏擊、拳術等,已經一年多了,師傅是一位民間老拳師,收了不少弟子。閭丘閔幽以往學拳學武藝,多是跟著舅舅外公,或者軍隊上的將官們,和一群同樣是武術拳術愛好者一起切磋學藝,還是第一次,他很喜歡這種氛圍。


    尤其在龍虎武館中前來學藝的,很多都是像閭丘閔幽這麽大的同齡孩子,更是讓內心很孤獨的閭丘閔幽找到了心靈的居所。這段時間,閭丘閔幽不僅在那裏學到了搏擊拳術技巧,還收獲了很多朋友和快樂。


    當然,二殿下閭丘閔幽在龍虎武館使用的名字,並不是閭丘閔幽,而是呂魚魚。那裏除了極個別跟他很要好的師兄弟,別人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甚至連龍虎武館的師傅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子中,竟有一個是當今翼國的二殿下。


    吳澤站在二殿下閭丘閔幽身旁,和閭丘閔幽一起,看了一會兒眼前的漫天風雪,他望一望閭丘閔幽,意味深長地道:“殿下,這是會穎今冬的第一場雪呢!”


    二殿下閭丘閔幽沒有接話,他仔細地擦幹身上的汗,將冷卻了的毛巾重新遞迴給吳澤,然後穿好衣服,走到不遠處的兵器架前站住了腳步。


    雖然,二殿下閭丘閔幽在建設自己的流華邸的演武場時,盡量參照了將軍府的演武場進行設計和建造,但是,不同於將軍府的兵器架,流華邸演武場的兵器架上,隻有一杆孤零零的青龍戟,畫杆雪戟,月牙刃下一圈紅纓,烈火般燃燒著。那是他最心愛的兵器——烈羽戟。


    二殿下閭丘閔幽抄戟在手,輕撫戟上紅纓,動作溫柔,像撫摸著一隻鳥的鳥羽。過一會,他忽然說:“你說上天既生我在君王之家,卻為什麽又要生我為老二呢?就連屬相都是,世子屬龍,而我卻屬蛇。”


    二殿下閭丘閔幽聲音幽幽的,似乎在問身後的吳澤,又似乎在問手中的烈羽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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