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殿下閭丘閔幽每日必去的場所,多了一間臨水坊。


    閭丘閔幽和小黑迷上了那裏的花,當然,也可能是他們兩個一起,迷上了那裏的賣花人。


    最初時,二殿下閭丘閔幽隻是來買馬飾,給小黑換著妝戴不同的鮮花。一段時日之後,閭丘閔幽就不僅是給小黑買馬飾了,他開始給自己買,準確說,是給自己居住的流華邸買。


    可是,不管小黑後來又妝戴過多麽漂亮、神氣的鮮花和花環,牡丹中的黑花魁始終是馬主人們的首選,無其它任何花卉可以動搖它在鮮花馬飾中的一姐地位。這是閭丘閔幽和可心經常在一起琢磨,卻始終沒能琢磨明白的問題。


    二殿下閭丘閔幽以前不愛花花草草,他居住的流華邸到處可見練武的平坦地,就是極罕見花草。書房算稍微有些雅致了,也就一兩盆常綠植物,從沒裝飾過帶點嫣紅姹紫的花,認識可心之前,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世上還有人專門培育和出售各樣鮮花,供人們妝點居室。


    二殿下閭丘閔幽不懂花,於是,他就亂買一氣,一下弄一堆花盆迴來流華邸,讓仆從看著擺放,有幾次幹脆就是打烊時分趕輛馬車去臨水坊,一股腦兒把可心當天賣剩的花全部買斷,弄迴家來。


    可心一開始搞不大清楚情況,有生意當然好了,呂魚魚要什麽花,可心就賣給他什麽花,這樣糊裏糊塗地,好幾次清貨一樣,賣給閭丘閔幽很多花,之後,可心忽然就明白怎麽迴事了——敢情人家是為了幫襯她的生意,才這樣胡買一氣的啊。


    於是,可心不賣了。任呂魚魚如何死纏爛打,就是不賣給他花。


    閭丘閔幽還是第一次遇上不肯做生意的主呢,可他麵對可心,隻有抓耳撓腮的份,始終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不代表無轍可想。很快,臨水坊來了一個四十來歲、管家模樣的大主顧,姓薛,每天都在可心打烊的時候帶著馬車來,也是像閭丘閔幽那樣,將當天臨水坊賣剩的花幾乎一股腦兒全部買走。薛管家自言是他家少主人生為花癡,嗜花如命。可心問起他家少主人是否姓呂時,迴答卻又說不是。


    可心滿腹狐疑,那日眼見客人一邊挑花,一邊嘴裏自言自語:“這朵花可以留著給小黑當馬飾。”可心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她一把奪過客人已經攬在懷裏的一大抱鮮花,冷冷道:“客官請迴吧,這些花不賣了。以後客官也請別來了。”


    薛管家麵露尷尬,支吾了幾句就招唿了趕車的溜走了,看上去倒有幾分竊喜的樣子呢。


    這件事情二殿下閭丘閔幽知道時,已經是數天之後了。這幾日牽著小黑買馬飾,就總覺得可心臉色不大好看,卻也捉摸不清自己怎麽惹著她了。迴頭猛然發現前些日在餐廳、長廊、起居室等處擺設的鮮花,現在都不見了,問起仆從,說已經好幾天沒有鮮花了。


    二殿下閭丘閔幽急急召見薛金山薛管家。薛管家在流華邸做管家已經多年,很了解二殿下閭丘閔幽的習性。閭丘閔幽每次叫他,他心中都能大概猜到是為了什麽事。這次,他當然也猜出是為了臨水坊的花了,於是磨磨蹭蹭好久才來,來了也是縮著肩膀和脖子,站得離閭丘閔幽稍有點距離的位置迴話。


    跟久閭丘閔幽的人都知道,二殿下問話有個習慣,問得火起時,會一巴掌朝被問話人的腦瓜子扣下來,像小時候孩子們秋天在田野裏用手掌扣螞蚱。


    二殿下閭丘閔幽是習武之人,一巴掌扣下來,雖沒有傷人之心,揮手也隻是個拍桌子、瞪眼珠的伴隨動作,但是被拍到的人就慘了,往往哭訴腦瓜子生疼生疼。這些被拍了腦瓜子的人,起碼有好幾天看上去都會傻傻愣愣的,一說話也疼得嘶牙咧嘴的。


    所以,薛管家這些人早就學乖了,每逢問話,進來後總是站得離門近近的,離閭丘閔幽遠遠的。


    對此,閭丘閔幽也是見怪不怪,無可奈何,發作不得。有時候就隻能自己忍不住說著話邁前幾步,誰知這些久經陣仗的人精卻懂得敵進我退,敵來我走,看著二殿下進兩步,他們就趕緊悄悄退三步,沒辦法,閭丘閔幽的步子大,又是朝前走,進兩步頂他們退三步啊。要是身後已經退無可退時,他們就會和二殿下閭丘閔幽在廳裏兜圈子,捉迷藏一樣,搞得閭丘閔幽哭笑不得。


    別看二殿下閭丘閔幽經常都是黑衣黑褲,在外一副煞神的樣子,可是在自己的流華邸裏,他其實好脾氣得很,常拿手下那些仆從們沒有辦法。


    此刻,聽到二殿下閭丘閔幽詢問鮮花,薛管家一邊機警地和閭丘閔幽保持距離,一邊低眉順眼地抱怨:宮裏每個月撥給各殿下府的用度都是有限的,現在大部分開支都被用來買花,而花這種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更不能當銀子使喚,難不成這個月的月俸給宮人們發鮮花不成。


    薛管家嘴裏嘮叨著這些,腳下卻毫不怠慢地往後縮著,因為他看到閭丘閔幽正氣得嘴歪鼻子抽,一步步逼近過來。


    當然,最後二殿下閭丘閔幽停步了,因為他很清楚,他再靠近過去,接下來就該進入兜圈圈環節了。


    唉,閭丘閔幽長歎一聲,他算是明白這幾天可心為啥黑著臉給他臉色看了,敢情是自己的那點小伎倆早已被人家識穿了啊。


    二殿下閭丘閔幽抬頭,還想再詳細詢問一下薛管家當時的細節,卻發現薛管家已經腳下抹油溜號了。


    接下來幾天,二殿下閭丘閔幽到臨水坊買馬飾,都是低眉順眼,給小黑買了就走,不敢多做片刻停留,隻暗暗觀察著可心的火氣消了沒有。


    還好,如此小心翼翼些時日後,眼見著可心的臉色一天天和悅起來。呂魚魚多日來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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