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


    慕荀終於蘇醒了過來,但身體上的劇烈疼痛又險些讓他再度昏死過去,他閉著眼睛平緩了許久,期間腦袋裏不斷在迴憶著昏迷之前的所有事。


    委屈、疑惑、冤枉、憤怒等等一係列複雜情緒在他心頭來迴交替,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從抗倭英雄變成了通倭要犯,也不知道牢獄之外的荀府裏發生了什麽事,更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樣的厄運在等待著自己。


    許久之後,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可眼前的畫麵卻有些模模糊糊的,眼皮上就像是沾黏了什麽東西。他想要抬手去擦一擦眼睛,可剛一活動手臂,手腕處就傳來鑽心之痛,痛得他幾乎快要流下淚來。


    “我...我的手...”他嘴裏囁嚅著,猛然想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廢人了,手筋和腳筋都被人給切斷了。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歇斯底裏地嘶吼叫嚷發泄,就隻是這麽靜靜躺著,整個人的意識開始有些放空起來,片刻之後才開始恢複了思考。


    “不!我要報仇!我不能就這樣認輸認栽!”他再次睜開了眼睛,眼前的迷蒙也似乎被憤怒所衝散,世界變得清晰了。他又迴到了那間熟悉的牢房裏,黑漆漆的牆壁,昏黃的燭火,黴味濃烈的床鋪,還有那個緊緊關閉著的門洞。


    就在他側轉頭看向門洞的一瞬間,門洞似乎開始活動了,在響過“哢嚓”一聲後,那扇小小的門洞被打開了,一個盤子遞了進來,而盤子裏的東西也一如既往,夾雜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米飯和一碗渾濁的糊糊。


    盤子遞了進來,門洞也就關上了,慕荀看著那盤餿湯冷飯,憤怒得咬緊了牙關,他想要起身去踹翻那個盤子,可渾身的劇痛又立馬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閉上了眼睛,想要冷靜地想一想自己所遭遇的這些事。


    然而此刻憤怒已經占據了他的整個腦袋,再也騰不出空間來冷靜思索,唯一在想的念頭就隻有一個:我一定要親手宰了害我如此之慘的那個人!


    忍受疼痛是一件讓人極其抓狂的事,因為疼痛不僅僅隻是身體上要承受的痛感,心靈上折磨的更叫人難以忍受。這種痛苦對所有人都一樣,慕荀也不例外,但好在很快就有了別的事開始轉移他的注意,因為他實在太餓了,也太渴了。他慢慢轉頭看向那個盤子,不自覺就吞了吞口水,那餿湯冷飯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尊嚴重要還是肚皮重要?這是一個問題。


    慕荀開始思索起這個問題,而在短暫的猶豫過後,他有了決定,因為他要報仇,那他就不能被餓死,所以他決定吃飯。


    然而心理上的困難是克服了,行動上的困難卻難以克服。眼下的他難以坐起身來,甚至稍稍動彈都會牽動全身鑽心刺骨的疼痛。在嚐試過三四次後,他最終放棄了,躺在床上劇烈喘息著,突然,他又想到了“清瑞紫星決”,於是迅速盤運起了真氣。


    他手腳雖廢,但一身內力卻是絲毫無損,眼下盤運起內力,體內淤傷也就開始得以治療。過了不久,他身上的疼痛之感漸漸緩解了,精神也似乎好了一些。又經過幾次嚐試後,他終於坐起身來了,可馬上又有了新的問題,怎麽過去呢?


    走是走不過去了,那怎麽才能過去呢?


    慕荀猛一咬牙,既然都決定要吃那碗飯了,那還要再顧慮什麽呢?他把自己摔到了地上,然後慢慢爬向了那個盤子。等到了近前,他昂起了頭,把嘴湊到碗邊,開始吃了起來。


    餿湯冷飯的滋味實在令人作嘔,好幾次慕荀都要嘔吐出來,但他還是忍住了,逼著自己吃完了那碗摻雜著沙子的飯,那碗餿湯也吃了一大半。


    吃過了飯,他的精神更好了一些,然後爬迴了床上躺下,再次盤運起內力,想要盡快恢複身體上的傷勢。


    在牢裏沒有時間觀念,慕荀判斷不出準確的時間,就隻能根據送飯的點來大致判斷。這已經是他在牢裏的第六天了,經過自我療傷,他體內的淤傷已經好了八九成,手上和腳上的創口也已經結了血疤,勉強坐站也已不成問題,但想走動卻還是困難,不過吃飯倒是不用爬著去了,他就坐在地上慢慢挪過去,吃完再慢慢挪迴床上。


    而經過這幾日的冷靜,他的情緒也已經平複了下來,雖然還想不明白是誰陷害了自己,但他決定忍辱負重,一定要找到機會出去報仇。而機會也是說來,到了第七日,牢房的門終於被打開了,兩個獄卒走進牢房告訴慕荀,鄒世昌要在今日提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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