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卻也隻是一愣,便脫口答道:“久病不治而亡...”


    王二花搶道:“是那賊婆娘告訴你的?”


    徐澈忽然有些厭煩起王家姐妹沒完沒了的詢問,便道:“我累了,先迴屋去休息了,有什麽話就等明日再說罷。”


    看著徐澈離去的背影,王家姐妹麵麵相覷,本已脫口欲出的勸慰之言也隻好咽了迴去。


    王一花低頭看了一眼滿桌豐盛的菜肴,沒好氣道:“哼,大妹,他們不吃我倆吃,快來動手。”說著自顧自地坐下身去,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王二花見狀,唯恐落了下風,也以風卷殘雲之勢,大快朵頤起來。


    徐澈上到二樓樓口,正好遇見了吳六七,便問道:“差爺,我的房是哪一間?”


    吳六七道:“小子,你可是交了好運,跟著差爺我同住這天字一號房…”


    徐澈沒工夫聽他多說廢話,直接伸出手去,問道:“鑰匙呢?”


    吳六七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也不知道對差爺客氣點,要是沒有差爺,你就隻能住到樓下去了…”


    徐澈再也受不了吳六七的囉嗦,一把搶過了鑰匙,轉過樓口開門進屋,反手又把門緊緊關上。


    吳六七被徐澈的舉動嚇了一跳,稍一尋思,便覺這其中大有問題,畢竟徐澈為人向來溫順,極少有粗魯舉動,眼下行徑又是為了哪般?


    他心有所疑,也就開始關心起徐澈來,當下走到房門外,伸手欲要推門而入,豈料這一推卻發現門裏已經上了插銷,他立馬大叫道:“你個臭小子,差爺我好心要來關心你,你怎麽敢把門給關了?快給差爺我打開!”


    屋裏的人倒也迴應得極快,但內容卻是言簡意賅,隻有一個沉悶的“滾”字傳了出來。


    吳六七一愣,他沒料到徐澈竟會如此答複他,但他素來精明,也知道“事有反常即為妖”的道理,也自然就不去觸這個黴頭,於是灰溜溜地溜下了樓去,不過嘴上卻不忘埋怨嘟囔幾句。


    徐澈緩步走到床前,將自己重重摔到床上,腦海裏又開始迴憶起從前往事。


    許久過後,他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意識也漸漸模糊了,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


    雞鳴初曉,徐澈便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他大口喘著粗氣,一臉恐懼地望向四周,在確定自己還是躺在天字一號房的客床上後,終才長長舒了口氣。


    片刻後,他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便開始迴憶起這個夢。夢裏,皎潔月光下,一片曠野中,他的父親徐清蔚佝僂著身子從虛無之中出現,並向他緩緩走來。他急忙迎上前去,歡唿雀躍道:“爹,你沒死!你沒死啊!”


    徐清蔚忽然抬起頭來,隻見他口眼歪斜,一股綠色的粘稠液體正從他歪斜的嘴角流出,他見到徐澈後,整個人立時興奮起來,腳下摩搓著怪異的步伐,迅速衝到了徐澈跟前,口齒不清地說道:“娃兒,快跟我走吧!”


    徐澈被他這副模樣嚇得連連後退,顫聲問道:“爹,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徐清蔚不由分說,伸出雞爪似的五指死死扣住了徐澈的手腕,說道:“去見牛頭馬麵,他們已經在等著咱們了!”


    此話一出,夢中場景立時變幻了模樣,兩人突然置身於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地獄中,周遭荒蕪一片,滿地都是長相奇形怪狀的尖銳石頭,抬頭望天,夜空與明月已都消失不見了,卻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滾著的灰黑雲煙,似乎隨時都會沉落下來,將人吞噬。


    “轟!”


    突然,一聲巨響過後,徐澈的身前竟有一道火焰毫無征兆地從地下冒出,灼人的火舌從他眼前翻騰掠過,卻又轉瞬即逝,他的鼻腔中立時就聞到了毛發燒焦的味道,他驚恐已極,頓時嚇得腿腳發顫發軟,險些跌坐到了地上,可那隻鉗住他手腕的幹枯手掌又在此刻將他死死拽住,沒有讓他跌坐下去。


    這時,牛頭馬麵也從周圍的虛無中走了出來,他們一個拿著鎖魂的鐵鏈,一個拿著定魂的長矛,一步步向著徐家父子逼來。


    徐澈早已被嚇得渾身濕透,他慌忙向身旁的徐清蔚問道:“爹,他們…他們這是要幹嘛?”


    徐清蔚卻沙啞著嗓子“咯咯”笑來,那雙深陷於眼眶中的眼珠子在此刻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下,正散發出詭異森幽的綠光,叫人僅看一眼,便心膽俱寒。


    徐澈一連抖了幾個激靈,大氣也不敢出,怯生生問道:“爹…您這是怎麽了?”


    徐清蔚忽然轉過頭看他,鬼魅一笑後,陰仄仄說道:“爹?嘿嘿,我可不是你爹,我這就帶你下地獄去見閻王,好讓你為我抵罪…”


    “啊!”徐澈驚叫了一聲,瘋狂甩起手臂,欲要掙脫徐清蔚的手,可他猛然發現,那隻抓著自己手腕的手竟是如此牢固,就仿佛生長在了一起,任由他如何翻轉抖拽,就是掙脫不開分毫。


    他惶恐已極,連聲哀求道:“爹,我是您的親兒子,我會請高僧為您做法,也會為您守孝,您就放過我吧…”


    正說著,牛頭手中的鐵鏈忽然揮出,一把就套住了徐澈的脖頸,旋即便開始收緊起鐵鏈;與此同時,徐清蔚突然鬆開了手,並怪笑著任由徐澈被鐵鏈拖走。


    徐澈疾聲唿救道:“爹,快救我啊…”


    徐清蔚肆意大笑起來,說道:“死生路上無父子,隻是你死我活…”


    徐澈撕心裂肺地吼叫道:“我可是您的兒子…”


    徐清蔚卻笑得更歡快了,旋即,喉嚨裏竟又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嘴角流出的綠色粘液也開始了色,借著火光,徐澈清清楚楚看清了,那竟是鮮紅的血液…


    一直等到將被拖入虛無的前一瞬間,徐澈忽又聽到徐清蔚的聲音幽幽響起:“可惜你不…”


    徐澈坐在床上喘著粗氣,神情呆滯地迴憶著這個詭異的噩夢,心頭仍在發著虛汗,他實在奇怪自己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夢,難道是因為自己平素疏於行孝才遭遇此番夢中討伐?可一番自忖之後,又覺自己待父親問心無愧,心想自己雖算不得天下一等一的孝子,卻也不曾怠慢過父親。如此一想後,緊張的情緒也就漸漸舒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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