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尋常歸尋常,卻沒有一個人敢小覷了這幾塊出自顧磐之手的椒鹽桃酥餅,畢竟在大師的手裏,就算是再普通的食物也會被賦予別致的味道。


    顧磐見眾人隻忙看,卻不忙動手,便勸道:“諸位,快請動筷吧。”


    眾人這才起筷動手,可當嚐過一口之後,都不禁一愣,原來這碟椒鹽桃酥餅的味道居然和尋常店鋪做出來的別無二致。


    雖說這酥餅無論是味道還是口感都要勝過尋常店鋪數籌,但它終究也隻是一塊酥餅,普普通通,吃到口中並無出奇之處,更無驚喜之感。這一來大夥就都失望了,紛紛望向顧磐,眼中均含詢問之意。


    顧磐也早料到大夥會有此疑問,當即解釋道:“諸位莫要疑怪,且容顧某解釋其中原由。顧某之所以選用這椒鹽桃酥餅招待諸位,原因有二:一來是顧某自覺在鹹味點心中除了椒鹽桃酥餅外,再無可別者可為代表;二來則是顧某起家之時最為拿手的就是這一道椒鹽桃酥餅,如今更是自信製餅的工藝和火候都已入了至臻之境,亦可算是顧某最得意之作!”


    眾人聞言,盡皆動容,幾個與顧磐相交時久的人更是不住點頭讚同。


    荀樾當先歎道:“遙想當年,顧閣主還隻是一個尋常的點心師傅,而我也僅是一個小小的店主。那時我手裏隻要有了點閑錢,就一定會往顧閣主家跑,而買的最多的點心,也正是這椒鹽桃酥餅,同時也會買上這一碗略帶苦澀的茶湯…”


    張必書道:“不錯,那時張某的居所離顧閣主家甚遠,往往趕到之時,所有點心就都已售罄了,後來顧閣主憐我遠來勞苦,便會有意為我單獨留下一份,至此才免了我跑空之慮,不過這件事我卻是很多年後才得知…唉,如今說起這些往事,就恍如昨日之事一般,猶在眼前啊!”


    何有闌也附和道:“張先生所言極是,想當初我們兩兄弟剛扯起商會的旗子,日子過得是極為緊湊,有時實在饞得緊了,便會厚著臉皮去向顧閣主賒上一頓…嘿嘿,眼下想來,我們隻怕還有賒賬沒還清呢!”說完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他旁側的王光繼則開懷大笑了起來。


    眼看他倆笑得歡心,眾人也大受感染,也都跟著一起笑出聲來。


    這些經曆慕荀並不曾有過,也就不覺有何可笑,但又見眾人都在笑,也隻好陪著一起發笑,不過心裏卻想:“看來這椒鹽桃酥餅確實承載了一些特殊的情感,而這些特殊情感又對他們各自都有著不同凡響的特殊意義…”


    經此一笑後,閣中氣氛也愈發融洽和諧,眾人吃著碟裏的椒鹽桃酥餅,喝著略帶澀感的茶水,訴說著從前那些姑蘇舊事,誰也不覺時間飛逝。


    直至時近正午,腹中饑餓的劉知府才出言結束了此次宴會,因為‘風崖聞鈴閣’隻做點心,不設筵席,要想吃到正頓,還得下了山崖到城裏去吃。


    這時童正拍著胸脯向眾人提議,由他做東請大夥一起到城裏有名的酒樓“山海居”去吃上一頓。


    可他話音剛落,劉知府便推說自己有公務在身,改日再約;顧磐則說閣裏還有別事要做,難以分身,也不去了;張必書卻沒說原因,隻是不去。


    童正隻好將目光投向了剩餘幾人身上。錢穆昌與何王兩兄弟倒是表示樂意前往,輪到荀樾和慕荀表態時,荀樾搖頭道:“我們就不去了,家裏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應付呢…”


    童正擺手打斷道:“老荀頭,咱們今日可是為了向慕賢侄表示謝意才聚在一起的,可眼下你卻要把主角帶走,這可不行,咱們許你不去,但慕賢侄必須得跟我走!”


    荀樾皺了皺眉,麵上露出一絲不悅之色,顯然是不想自己的外孫隨了他去。


    慕荀卻淡然一笑,伸手去拍了拍外公的手背,說道:“童前輩說的在理,我也想去見識見識,您就先迴去罷,我天黑便迴。”


    荀樾想了想,也隻好同意,叮囑道:“你身子剛恢複過來,此去就不要飲酒了。”接著又衝童正說道:“童老板,你可不許強灌他酒啊,否則我可是要來尋你麻煩的。”


    童正笑道:“老荀頭你隻管放心,嘴長在他的身上,隻要他自己能守住不喝,我也絕不會去強迫他喝。”


    幾人就此商定妥當,於是起身出閣。門外幾個護衛也早已把簡易轎子備好,劉知府出了門去直接上轎,當先引頭前行,隨後便是童正幾人,落在最後的則是荀樾和慕荀爺孫倆。


    眾人下閣前一一向顧磐拜別,輪到慕荀話別時,他口中雖在客套,可心裏真正想說的那句話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直到被荀樾催促後才鼓起了勇氣,小聲說道:“顧叔叔,麻煩您替我轉告顧姑娘,請她好好養傷…”說到後來,聲音竟有些細不可聞了。


    顧磐笑道:“這話就不用我替你轉達了,你自己跟她說吧。”


    慕荀心頭一震,驚唿道:“我…我自己跟她說?”


    這時顧磐的目光越過了慕荀,看向了他的身後,微笑道:“她就在你後麵。”


    慕荀猛然轉過身去,隻見身後的桂樹下正站有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那傾城容貌,溫暖笑顏,不是顧穎煙卻又是誰!


    在這一瞬間,慕荀竟把身旁的顧磐忘了個幹淨,當下不自覺走上前去,在見到顧穎煙腋下正杵著的拐杖後,又不由皺了皺眉,嗔怪道:“你腿上有傷,怎麽就不好好歇著呢?”


    顧穎煙淺淺一笑,說道:“郝大夫已經幫我看過傷口了,杵杖出行也並不礙事。再說了,救命恩人到訪,我這個受恩之人又豈能不來相謝呢?”


    慕荀搖了搖頭,真誠道:“不,不。其實我一直都在自責,那晚若是我能早一步出手,也就不會讓你受了傷…”


    顧穎煙急忙打斷道:“可不能這麽說,若不是有公子相救,我就已經死了,如今能受傷保命,我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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