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失意,人生無成。在這一刹那間,慕荀頓感茫然無措,近而渾身發涼,手心直溢冷汗,一股迷茫與恐懼交相混合的悲觀情緒陡然躍上心頭,並在一瞬間就將他的意誌整個吞沒。直過了好半晌後,他才囁嚅道:“我…我不知道我有什麽本事。”


    荀樾將慕荀的所有變化都瞧在了眼裏,但此刻卻並不去寬慰他,反而喝問道:“那你有心要改變嗎?”


    慕荀猛然抬頭,眼中閃爍著堅定光彩,沉聲應道:“我有!我也一定會努力成為一個有作為的人!”


    荀樾又問道:“那你想要成就什麽樣的作為?”


    慕荀頓時語塞,因為關於這個問題,他還從來沒有細想過。


    荀樾又道:“有決心固然是好,可若是沒有方向和目標也就隻能做一隻無頭的蒼蠅,終究逃不過一事無成的命運。”


    慕荀點頭稱是,遂既問道:“那依外公看來,我又該選什麽目標去努力?”


    荀樾道:“這個且先不忙,眼下你最該做的事,是要斷絕過往,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慕荀不明所以,又問道:“外公的意思是?”


    荀樾道:“陪你同來的那個朋友已經被我打發迴去了。當然,我也告訴了他我的身份,以方便他迴去之後複命。另外諸如什麽‘白雲間’之流,你也不必再去理會。至於你蒙冤入獄遭受迫害的事,我已托人去察了,想必不久就會有消息。所以你什麽事都不用去理會,隻管好好養傷,待到傷愈之後,我會授你一些本事。”


    慕荀這才明白過來,可問題在於他又豈會輕易放下所有事,別的且先不說,單是應下的救援一事就不可能隨意放棄,當下急道:“可是…”


    然而荀樾並不讓他把餘下的話說出口,當即臉色一沉,寒聲說道:“可是什麽?你可知為了能平息掉你刺傷朝廷官員的禍事,費了我多少心思和財帛!你竟還想再去淌所謂江湖武林的那攤子渾水?”


    一時間,慕荀無法辯駁,幾乎就要被外公勸下,可他猛又想起在獄裏的遭遇,一股子強脾氣頓時湧上心尖,大聲說道:“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如何能平白蒙受了他們的汙蔑和栽贓!”


    荀樾猛一拍桌子,直震得桌上的碗碟齊跳,也大聲說道:“那你也不該動手傷人!你隻憑一時痛快傷了人,全不計較後果如何,如今就算是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慕荀嘴唇翕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不過從他重重的喘息聲中,荀樾還是聽出了忿忿不平之意。


    荀樾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緩緩說道:“你要找的那個人我也會托人去查,但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總之自此往後,你不許再去混什麽江湖武林,若是再擅自出去捅了簍子迴來,我可就再保你不得了!”


    在經過短暫的思量過後,慕荀最終還是點頭應下,畢竟他也知道打傷朝廷官員非是一般小罪,自己絕對不能再在這段時間裏添亂,隻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以後再圖打算。


    荀樾見慕荀答應下來,心裏也鬆了口氣,頷首說道:“好了,你慢慢吃罷,我先走了。”


    慕荀忙道:“您可是一筷頭都沒動過,怎麽就要走了呢?”


    荀樾忽然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慕小少爺給我安排了這麽些事兒,我還不得趕緊去安排了?”


    慕荀頓時目瞪口呆,顯然是被這一句話給震驚到了。但與此同時,口出此言的荀樾也同樣被自己的這句話給驚呆了,他說這句話時脫口便出,實在是莫名其妙,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為何會說出這句話來。想了想,隻覺自己似乎是想和慕荀逗句玩笑話,可為何會生出如此念頭,卻又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隻好尷尬地“哼”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行走在迴去的路上,荀樾越想越覺得自己荒謬,怎麽沒來由就跟慕荀開起了玩笑,想到氣處,不禁低聲嘟囔了自己幾句。


    這時忽聽得荀夫人的聲音從某處角落裏傳了出來,問道:“怎麽唉聲歎氣的,是不是談的不順利發脾氣了?”


    荀樾尋聲望去,隻見荀夫人已站在了前方的拐角處,麵上正帶著似笑非笑的戲謔表情,顯然是想看他的笑話。


    荀樾心中更是來氣,沉聲說道:“我哪有唉聲歎氣,那臭小子還能不聽我的話?”


    荀夫人笑道:“哦?果真如此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瞧瞧他。”


    荀樾連忙攔住妻子,搪塞道:“他好得很,何須你去瞧。”


    荀夫人板起臉來,反問道:“我自去瞧我的外孫有何不可?”說到此處,忽又笑了起來:“你老實說,是不是又對慕荀瞪眼睛吹胡子啦?”


    荀樾道:“我沒有!難道我在你眼裏就隻會來這一套?哼!我可是一心為了他好。剛才我跟他陳情過利弊關係,他也還算知情達理,對我的話也並不排斥,咱們接下來要做事,便是瞧一瞧他的成色如何,再想一想該如何培養他。”


    荀夫人也正經了起來,正色道:“你就這麽心急?你不會輕易就決定要把家業交給他了吧?”


    荀樾道:“我是那種草率的人嗎?我都說了,得先看一看他的成色如何。”


    他說到這裏,忽然歎了口氣,又道:“若不是荀誠和荀誌英年早逝,留下的後輩又都為女眷。哼,就憑著這小子那一身的江湖痞氣,我還真有些看他不上!”


    荀夫人聽丈夫提起兩個亡子,瞬間老淚縱橫,搖頭顫聲道:“那些傷心事就別說了。我看慕荀這孩子就挺好,知老知小,良心也不壞,你若好好培養,他將來肯定能成大器!”


    荀樾道:“還說我草率呢,我看是你草率才對,有良心頂什麽用?難道有良心就會有能力?”頓了頓,又道:“我不奢望他能有開疆拓土的能力,隻求他能有守住家業的本事,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荀夫人抹淚應道:“會的,會的,他肯會有出息的。”


    荀樾沉聲道:“希望如此吧!”


    荀夫人道:“那我去瞧瞧他,再跟他聊上幾句。”


    荀樾伸手將妻子攔下,搖頭道:“別去了,你先去給我弄幾個菜,我還沒吃飯呢。”


    荀夫人奇道:“你不是剛跟他一起吃過嗎?”


    荀樾梗著脖子說道:“我可是長輩,哪能在他麵前露了吃相…”說完便徑直走開了。


    荀夫人無奈搖頭,但也隻得跟上他的腳步,向著“九皋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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