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徐澈的態度陡然嚴厲起來,白鳳儀和蘇紫葉都不由得愣了愣,但很快白鳳儀就淡淡支吾了一聲。蘇紫葉得了指示,輕輕點頭示意,然後轉眼望向徐澈,說道:“那就分頭找找看。”言畢,當先走走開了。


    徐澈也急忙向四周尋去,白鳳儀因為眼盲之故,便站立原地等候。


    過了片刻後,忽聽蘇紫葉喊道:“不用找了,他是自己離開的。”


    徐澈此時正尋到東麵,聽到了喊聲後,急忙迴轉過身尋眼看去,隻見蘇紫葉正蹲在南邊的一塊草皮上,手裏還拿著一根木棍不停地丈量著什麽,於是問道:“你怎麽就知道他是自己離開的?”


    蘇紫葉頭也不抬地說道:“你過來一看便知。”


    徐澈疾步到了她跟前,蹲下身去細看,至此才發現草皮上留有一個新鮮的腳印,而她剛才在丈量的,也必定就是這個腳印的尺寸。


    蘇紫葉抬眼問道:“你那位朋友身長如何?”


    徐澈皺眉想了想,說道:“約莫六尺有餘。”


    蘇紫葉緩緩站起身,說道:“那就沒錯了,這個腳印便是他離去時留下的。”


    徐澈看了看草皮上的腳印,又抬頭看向蘇紫葉,但見她眼神篤定,當即便想到她定是用陸琰的身高估測出了他的腳掌大小,又據此推測出他離去的事實。又想到她竟有如此細膩心思,徐澈陡起了欽佩之意,正欲認同,可忽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不由皺眉道:“不可能呀!我曾為他診過脈的,他受傷深淺我最是清楚不過,以他的身體狀況,是絕不可能做到獨行離去的!”


    蘇紫葉輕哼了一聲,淡淡說道:“你視他為朋友,可他卻未必把你當朋友。”


    徐澈奇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紫葉冷笑道:“看來你並沒有仔細觀察這個腳印啊。”說著用手中的短棍指向草地上的腳印,又道:“此腳印前腳掌與後腳跟的印記是不是都不浮淺?哼,這樣一個腳印,又哪裏像是一個受了重傷之人所能留下的?”


    徐澈又湊眼上前細看那個腳印,隻覺確實如她所言,但心裏卻仍是不能相信,於是又問道:“可我為他診過脈啊!難道脈象也會有假?”


    蘇紫葉輕蔑一笑,惋惜道:“你若真是先生的弟子,那可真是辱沒師門了。”


    聽了她這句嘲諷的話,徐澈頓時麵紅耳赤,當下脖子一橫,便要張口迴懟過去。可他話剛到嘴邊,又強行給咽了迴去,暗下急道:“啊喲,我怎麽就把易筋改脈這門功夫給忽略了,陸琰若是有心想要瞞我,隻要使出了這個手段,又何愁我不會被誤導過去!”想通此節,臉上越發臊得慌,隻想:“唉,她的話倒也不算錯,我還真是有辱沒師門之嫌。”


    蘇紫葉卻樂得瞧見徐澈的麵色由紅入紫,當下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徐澈也被她的這一聲笑給拉迴了神來,輕聲咳嗽想要化解尷尬,但同時又不自覺地暗想道:“他陸琰就這麽不信人嗎?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假想著我要害他?嘿,真是可笑至極,還枉我費盡心思去為他尋藥,卻不料到頭來,竟還落得個不被相信的下場!”


    這時忽聽白鳳儀發出了聲響,蘇紫葉便道:“好了,他不信你,那也自由得他去。你快告訴我們,先生到底在哪裏?這些年又是怎麽過的?”


    徐澈輕舒了口氣,心想:“是啊,他既然不信我,我又何必去做了鹹吃蘿卜淡操心的蠢蛋!罷了,罷了,是生是死,自由得他去便是,我已經問心無愧了!”


    心中想得明白了,於是便衝著白鳳儀和蘇紫葉伸手做請狀,說道:“還請師娘和師姐先移步樹下,咱們席地樹下細說罷。”


    她二人自無異意,於是三人到得樹下分自坐定。徐澈開始坦坦而言,將自己所知盡數道出,待到說到結束之時,已足足耗用了整整一個時辰。


    一旁的白鳳儀在聽到自己的丈夫死裏逃生時便已泣不成聲,到得後來淚已流幹,就隻剩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響以宣泄心中怨憤與歡愉。


    徐澈平素裏最是見不得旁人傷心落淚,更何況眼前這個人還是他的師娘,就愈發忍受不了了,當即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師娘,您莫要傷心難過,我這就帶您去跟師父相見!”


    白鳳儀踉蹌著站起身來,看向徐澈時,那雙渾濁的盲眼中居然透閃出了奇異的光彩,就好似在此刻複見了光明一般。隻可惜她眼裏的光彩轉瞬即逝,整個人又在瞬間癱坐了下去。


    徐澈急忙彎腰要去扶她,一旁的蘇紫葉動作卻更快,還不等白鳳儀屁股著地,她便將其扶住了,又緩緩落坐了下去。


    徐澈也跟著蹲下身去,奇道:“您這是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白鳳儀先搖了搖頭,突然衝著他慘然一笑,同時口中輕輕支吾了幾聲。


    徐澈不明所以,轉麵望向蘇紫葉,卻見她也正滿麵愁苦之色,當下心中更奇,忙問道:“師姐,師娘的意思是?”


    蘇紫葉輕輕搖頭,歎道:“師父她…她不願去。”


    徐澈失聲“啊”了一聲,急忙問道:“這是為何?師父是真的很想念師娘啊!”


    蘇紫葉狠狠瞪了徐澈一眼,說道:“師父的思念之情又豈會弱於先生半分!隻是…”可說到此處,又瞬間沉默了。


    徐澈心急如焚,追問道:“隻是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蘇紫葉側頭看了看白鳳儀,低聲道:“師父…師父她…不願讓先生看到她如今的模樣。”


    聽到這個答案,徐澈的心頭頓時一怔,暗道:“是啊!曾聽師父說過,師娘可是個美人,可她為何會變成了這副模樣?倒是忘了問一問師娘這些年來都經曆了些什麽事兒!”


    蘇紫葉再次望向白鳳儀,見她輕輕點首後,方才說道:“你應該也很想知道我師父的經曆,你且坐定,我說給你聽。”


    徐澈連忙坐定,說道:“師姐請講。”


    蘇紫葉舔了舔唇,說道:“我師父的經曆,得從這裏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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