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此時正從門外的黑暗裏走出一道曼妙身影,她腳步輕盈,不疾不徐地向鐵籠走來。待走得近了,慕北亭看得更清楚了,這女子的麵上罩著一麵白色紗巾,遮住了容貌,身上著一襲湛藍羅裙,邁步之間,隱隱可見裙擺下的一雙紫色布履,等她走得更近了些,又見在那紗巾之上的一雙明亮大眼,此刻正透著歡喜激動之色。


    她走到了慕北亭的麵前站定腳跟,然後輕聲問道:“你…你認出我了?”


    慕北亭又豈會認不出來,但他卻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麽,又過良久後才緩緩說道:“你是方苑蕁。”


    方苑蕁的身形立時一震,聲音也顫抖起來,急聲應道:“你果然沒忘記我!我故意遮擋起麵容,便是想要試一試在你的心裏可還留有我的痕跡!”說著一把抹去了麵上紗巾,露出了真容。


    慕北亭也在此刻猛然睜眼。眼前的這張俏臉依舊白潔無瑕,竟似從未受到過歲月的侵蝕,全不像一個年逾四旬女人該有的容顏,倒是如自己二十年前初見時一般,不變一絲一毫。


    但慕北亭的目光也未在她的臉上多做停留,旋即便緩緩沉下了頭去,問道:“你造出這樣一個鐵籠,難道就是為了要在今日囚住我嗎?”


    方苑蕁搖頭道:“不,不。我造此籠乃是另有他用,並非是為了囚你。隻是今夜我怕你再離開我,也隻好先動用它將你困鎖住。”


    慕北亭歎道:“唉,你這又是何必呢?”說到此處,心念一動,急聲問道:“你…你一直未嫁?”


    這一句“未嫁”落到方苑蕁的耳中,頓令她麵上飛起了紅暈,在此時燭光照耀下,更顯美豔不可方物。她緩緩伸手到腰間繡袋裏,隨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朵芍藥花,端至慕北亭的眼前,柔聲問道:“這是你送我的那朵芍藥花,還記得嗎?”


    當慕北亭看到這一朵鮮豔欲滴的芍藥花後,頓時變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思緒也不自覺就迴到了兩人初逢的那一年。


    大約是在二十多年前。那一年,陸遠懷夫婦到貴州采藥,不想卻在采藥的過程中與當地苗寨的一位頭領發生了口角,雙方遂既交惡,鬥爭也從吵嚷變成了動手。兩邊你來我往,矛盾愈發激化,到得最後,事態已然不可調和,雙方便約定拉開陣勢,廝殺一場。


    彼時的慕北亭尚未歸隱,在接到陸遠懷的求援信後自是前往貴州助拳。


    雙方人馬按時到了約定地點,均是摩拳擦掌,準備要拉開架勢大打出手。但慕北亭卻不願如此處置此事,他向來不願看到搏命廝殺,於是便向那苗寨頭領提議進行單對單比試五場,但凡誰先勝了三場便算是得理,而敗者一方也要認栽,並向勝者賠禮致歉。


    那苗寨頭領雖不知慕北亭這一方的功夫深淺,但心想自己人多勢眾,且又在自家地界,要是不答允下來便算是丟了苗家人的麵子,也就不及多想,爽快答應了下來。


    隨後慕北亭毛遂自薦,首先出場迎戰。對方也依次排出了應戰者,可惜前兩人的武功雖也不弱,但與慕北亭相比卻還是相去甚遠,均都未撐過五招便已落敗。


    到了第三局時,那苗寨頭領已瞧得明白,麵對慕北亭的卓絕武功,就算自己一方悉數盡上,隻怕也討不得便宜,於是心一橫,欲要親自上場比試,亦算是自己寧輸不屈。


    可就在他要上場之時,卻又被自己的女兒方苑蕁給攔了下來,隨後父女倆貼耳細語交流一番,便決定改作方苑蕁上場比試。


    那一年,方苑蕁年芳十八,可謂是美人初成,其容貌身姿在苗寨中豔冠群芳,一身武藝更是了得,而其中又當數輕功最為卓絕,被當地武林中人尊譽為“身似清風步若塵”的曼妙仙子。


    方苑蕁上得場去,先是對著慕北亭盈盈一拜,接著便提出要與慕北亭比試輕功。慕北亭見是女流之輩要與自己比試,心懷謙讓,也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方苑蕁見他答允,當先引路,帶著眾人到了一處陡峭瀑布腳下,隨後講解起規則,即兩人以潭腳的瀑布為始,自下向上攀登,最先到得頂點者為勝。


    慕北亭抬眼看向飛濺而下的巨大水柱,不禁心生猜測,可一通猜想之下,卻始終沒能琢磨出她的用意,又見那水柱磅礴湍急,再側目看了看方苑蕁那單薄的身體,他忽起了憐惜之心,當即微微一笑,抱拳拱手主動認輸,要求換人再比試下一局。


    可慕北亭卻哪知方苑蕁是個火烈性子,她哪裏肯依,反倒是蔑視地看著慕北亭,鄙夷地諷刺幾句後,當先躍入了瀑布之中。


    慕北亭見狀,也隻得下水與她比試,不過以男勝女,總不免有勝之不武之嫌,是以他到了瀑布之下也並不急於動身上攀,而是靜靜待了片刻,而他此舉有水柱做遮掩,旁人倒也察覺不出。


    可等到他欲要上攀之時,卻又不禁傻了眼。原來藏於瀑布下的岩壁因受水流經年累月衝刷之姑,早已變得溜滑膩手,而要想在這一麵無可落手落腳的石壁上施展出輕功蹬壁而上,實在困難。他左顧右盼,心中不禁犯了難。


    但俗話說:“不會做鞋,隔壁有樣。”慕北亭手搭起涼棚,抬眼上望,想要瞧一瞧方苑蕁是如何攀爬上去的,以作學習。可剛一入眼,不由大吃一驚,隻見此時的方苑蕁身影如梭,正快速上竄著,與自己已然拉開了三丈之遠。


    照常說來,但凡是輕功身法,均需以內力為基,佐以身法為套,而後便是氣不絕而行不受限。可麵對眼前的滑溜石壁以及湍急水流,便是天下一等一的輕功高手也難以做到如此速度上攀,而眼前這個女子卻做到了,這怎能不叫人既驚且疑。


    慕北亭有心窺得其中奧秘,當即挪身到了她的出發點,低頭細細查看起她所走路徑,而這一看之下,倒也立時發現了其中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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