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了黎叔,慕北亭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在簡單收拾過一些細軟用物後,便熄燈上床。這幾日來他雜事纏身,也確是沒怎麽合過眼,好在現下所餘的事已不多,心中稍有鬆脫之感,此時靜臥床榻,不多一會兒便覺困意上湧,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沉眠無話,等到街上的更夫敲過寅時初更後,慕北亭便即醒轉過來,但他並不急於離床,而是坐起身來打坐運功,直到打過五更後方才睜目收功,隨後起身穿衣,快速洗漱過後,拎起收拾好的包袱出了房間。


    此時尚早,天未放亮,院中靜謐一片,除了偶有的蟲鳴外再無別聲。他悄步輕聲出了院子,再到馬廄裏牽了棗紅馬,便向著東麵城門行去。


    今日值守城門的兵頭是慕北亭的舊相識,但他見慕北亭這麽早便要出城去,也不免心生好奇,於是上前搭話詢問起來。


    慕北亭急於趕路,並無心與他過多交談,隻是簡單解釋說要出趟遠門做客,望請行個方便。


    兵頭見他行色匆匆,當下也就不再多言,迴身揮手示意手下放行,便是路引也都免查了。


    慕北亭剛一邁過了城門洞,便即翻身躍上馬背,他昨日已熟記了前行路徑,此刻揚鞭打馬,沿著官道向東麵急行而去。


    這棗紅馬果真是一匹寶馬良駒,腳程極快不說,便是耐力也屬一流。慕北亭駕此寶馬行進,心中大是暢快,沿路除了打尖休憩過一次外,均是步履不停,快速行進。一直行至日暮時分,他才尋思今日已走過了不短一段路程,於是就近尋了一間驛館住下。


    他安頓好棗紅馬後,又到大堂裏吃過晚飯,等迴到房間時天已全黑了下來,打起火折燃亮燈燭,從懷裏掏出地圖攤在桌上看了看,又不禁讚歎道:“真是匹良駒好馬!不過一日的功夫便走完了一小半的路程,以如此腳力,看來再過三日便能到得平關鎮了。”


    收起地圖,熄燈上床,這一路上的日曬風吹倒也讓他覺得有些乏了,倒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翌日,他早早起身下了樓來,又向夥計要了些幹糧和清水,再要了碗素湯麵吃,結了房錢,又到馬廄取了棗紅馬。起程再行,依舊通暢無礙,又行過一日,待到傍晚落腳歇息時,他再度查看起地圖,發現餘下的路程隻需再行過半日便可到達。


    眼看著目的地是越來越近了,他的心思也開始起了變化。雖說楊三卿當年的人品秉性也還算是坦蕩磊落,但時過境遷,誰又敢保證此人的心性不會隨時間而改變呢?他不禁又起了猜想,楊三卿此次會不會在暗裏設下埋伏等待著自己呢?


    念及此處,他不由得心生謹慎,也暗自尋思起對策來。在默想了一陣後,暗道:“官道是不宜再走了,得另尋一條小道出來。”當下拿起地圖再細看一番,倒也真讓他發現了幾條可走的小道,一翻比較之後,他選取了其中一條相對較近的路線熟記心中,放下地圖後,暗忖道:“我這身行頭也該換上一換。”忽又想起先前路上曾經過一個村莊,據驛館也不太遠,於是揣起地圖出了房間,到樓下牽了棗紅馬,便向那座村莊趕去。


    彼時正值傍晚,村裏各家各戶都開始生火做飯,村莊的天空上也漸漸升騰起了嫋嫋青煙,此時倒正是一個尋人的好時候。


    慕北亭剛一走進到村裏,迎麵便見一個穿著灰布衣,頭戴半新鬥笠的農家漢子迎麵走來,再一打量,發現這人的身材與自己相當,正好可以借了他的這身行頭來用。於是邁步上前攔住了這個漢子,說道:“叨擾兄弟片刻,在下有件事想與你打個商量。”


    那漢子聞言,開始對慕北亭上下打量起來,隨即又問道:“你有什麽事?”


    慕北亭直言道:“我想和你交換衣物,頭上的鬥笠也要。當然,我會給你五兩銀子作為補償,你看如此可好?”


    那漢子聞聽這樣的要求後,頓時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居然會落到自己的頭上,要知道眼前這人的衣服乃是綢衫,比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要貴上百十倍不止,並且還不止如此,另外還能再得到額外的五兩“補償”銀。短暫驚訝過後,他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發現一切都是真實的,當即忙道:“我跟你換,我跟你換!”說著便要寬衣解帶,似乎是怕慕北亭會突然反悔。


    慕北亭連忙將他攔住,笑道:“哪有人會在大街上脫光衣服的?咱們到路邊樹林裏去換罷。”


    那漢子隻好又把已滑到膝蓋之下的褲子重新拉了迴去,連連點頭稱是。於是兩人邁步走進了一旁的樹林中,開始交換起身上衣物。等換過衣服出得樹林,慕北亭又摸出五兩銀子遞了過去,道一句“多謝”後,翻身上馬再向山坡行去。


    那漢子望著慕北亭離去的背影,呆愣了片刻,旋即又高聲喊道:“往後要是還有這等需要,隻管再來找我啊!我叫…”可還不待他報出名字,便已看不見了慕北亭的身影,餘下的聲音已變成喃喃自語:“我叫柯老二…”


    慕北亭迴到宿處,先不忙去吃飯,又趕到馬廄裏找到了管馬的夥計,說道:“我明日要借一匹馬,勞煩小哥今夜為我備好,我明日一早便用。”


    那夥計奇道:“客官怎麽放著自己的好馬不用,反倒要來租借這裏的駑馬?”


    慕北亭並不言明,隻是笑道:“我那匹馬需寄存在這裏幾日,得勞煩小哥好生照管啊。”言畢又摸出十兩銀子塞到了夥計的手中。


    那夥計得了這一大錠銀子,哪還有心思再問其它,直樂得合不攏嘴,當下一個勁地拍著胸脯向慕北亭打保票。


    慕北亭自覺受人恭維時最是別扭難受,連忙脫身離開了馬廄,到了大堂去,又隨便吃了一碗麵後,便迴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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