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荀急忙起身把魏崇海迎進屋裏,感激道:“敢勞魏大哥掛懷,真是叫小弟受寵若驚啊。”


    魏崇海把東西放到桌上,擺手笑道:“你初出遠門,路上自然是要多照應的。”指了指裝裹著燒雞的油紙,又道:“這隻燒雞新鮮出爐,滋味正好,你快些吃了早休息,我還得去看一眼貨物。”


    慕荀本想邀他同吃共飲,可聽他說要去查看貨物後,也就不敢挽留,隻是連連道謝。


    送走了魏崇海後,慕荀返迴屋裏,衝徐澈感歎道:“這魏大哥當真是古道熱腸,等迴到了昆明,我定要好好答謝他一番。”


    徐澈連連點頭表示讚同。慕荀拆開了油紙包,裏麵是一隻烤得焦香四溢,且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燒雞,他不禁食指大動,立時掰下了一隻雞腿啃了起來,另隻一手則拿過酒壺,直接對著壺嘴猛嘬一口,好不舒坦。


    吃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身旁的徐澈,抬眼問道:“你也坐下來吃一些,酒還要喝嗎?”


    徐澈搖頭笑道:“我晚飯吃飽了,你快吃罷。”說著轉身去取了臉盆,又道:“我去打些熱水來給你洗漱。”


    慕荀吃得口滑,不一會兒功夫便把半隻燒雞都吃完了,酒壺裏的酒也喝得一滴不剩,隨後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站起身往床上舒舒服服一躺,口中大叫舒坦。


    又過了一會兒,徐澈打了熱水迴到屋裏,先讓慕荀洗漱了,又端著廢水出去,等他再迴到屋裏時,慕荀早已躺在了床上。


    見到徐澈進門,慕荀開始抱怨道:“這床真硬,就像睡在地上一樣。”


    徐澈心想:“你都睡在床上了還挑三揀四,要是讓你來睡木凳子,那還得了?”但嘴上卻是說道:“我的大少爺喲,出門在外就隻能將就對付了,要不,我再去向店家討個褥子來?”


    慕荀挺了挺腰板,雙手墊到腦後,說道:“那倒也不必了,反正睡著以後也就不知道軟硬了。”


    徐澈笑著搖了搖頭,又把四條凳子並排放好,隨後吹滅了油燈,和衣躺倒在凳子上。


    黑暗中,兩人靜默無語了好一陣,慕荀忽然出聲打破了靜默:“你在馬車裏睡了這麽久,眼下還能睡得著嗎?”


    徐澈翻了個身,說道:“睡不著。”


    慕荀又問道:“你和那姓孟的姑娘認識多久了?”


    徐澈一愣,沒想到慕荀竟會問起這個問題,但還是老實迴答道:“至今已有五年了吧。”


    慕荀道:“她如此待你,你的心裏就真沒有一絲怨恨?”


    徐澈歎道:“唉,有又能如何呢?一切都是因我無謂妄念所起,怪得誰去?從前我問她對我心意如何,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心意始終讓人捉摸不透。那時我隻道她是在考驗我,也就沒有多想,可如今看來…她或許隻當我是一個…一個好朋友吧。”


    慕荀冷哼一聲,沉聲問道:“你可是還對她心存幻想?”


    徐澈沉默了片刻,幽幽說道:“若說沒有,那是違心之言,可是有幻想又能如何?我又有什麽地方比得過沐家公子?別的不說,隻說是財帛一項,我便要落於千裏之外,更何談其它?”說到此處,又長長歎息一聲,續道:“我隻希望沐家公子往後能善待她、愛惜她。”


    慕荀猛然坐起身來,怒瞪向黑暗那頭的慕荀,厲聲道:“我此時提起這個話題,並非是要扣你傷疤,也不想聽你妄自菲薄,人有高矮胖瘦,優勢也各具長短,且不說別的,隻說你的品格秉性一項,便要勝過那沐小子千百倍。還有,那種品行的女子實在不值得你為之付出心力,往後也不必再對她牽腸掛肚,你就忘了她吧!”說到後麵,語氣似是在下命令一般。


    徐澈也知道慕荀是在關心自己,因此對於他命令式的話語倒也不以為意。可一個人的感情是經年累月構築起來的,又豈是說斷就斷、說忘就忘,何況徐澈還是一個長情之人,就更不可能做到快刀斬亂麻。


    慕荀見徐澈半晌不做表示,又道:“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應我?”


    徐澈這才悠悠說道:“你先前也說過,你沒有喜歡過任何姑娘,所以你不會理解我的感受。五年,五年啊!哪能是說忘卻便能忘卻的。”


    慕荀正張口欲語,卻又聽徐澈繼續說道:“也或許時間過得久了,我也就能慢慢淡忘了吧!”


    慕荀想了想,覺得他這話倒也在理,於是再不言語,又緩緩躺下身去。


    至此,兩人又重歸於靜寂之中,都在黑暗裏各自想著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頓時就從低沉的情緒中緩迴神來,急忙問道:“光顧著說我了,倒是忘了問你,咱們此去姑蘇的事,你和慕叔叔說了沒有?還有,先前魏大哥說你是‘初出遠門’,這話又什麽意思?難道你從來沒去過姑蘇?”


    慕荀幹脆道:“沒有說,也沒去過。”


    徐澈失口“啊”了一聲,驚得坐起身來,急道:“可你先前答應過我的,你這不是騙我嗎!”


    慕荀不屑道:“陳皚不是知道咱們到姑蘇去麽,等明日他到了我家裏,我爹自然就知道了。”


    徐澈道:“這可不行,離門遠行這種事,本是該由你親自告知慕叔叔的,讓旁人帶話算怎麽迴事兒!”


    慕荀嗤鼻不屑道:“他既然對近親之人漠不關心,我又何需拿這點小事去煩擾他,就讓他好好陪著他的義兄好了。”


    徐澈道:“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父親?徐叔叔肯定是有不得已之處…”


    徐澈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這話,慕荀氣惱更盛,立馬反駁道:“不得已?你知不知道他瞞了我多少事?他本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大俠,卻為何要隱姓埋名到昆明?還有,我娘到底是因何喪生的?從前都發生過些什麽事?這些疑團,一樁樁,一件件,他都不願跟我說,難道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需要不得已嗎!”


    徐澈被這一連串的問句給問住了,心道:“難怪我沒在茶坊裏見過伯母,原來是早已背世了。唉,他的這段經曆倒是與我有幾分相似…”念及此處,心中頓生相惜之情,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你和我是同病相憐啊!”


    慕荀一愣,奇道:“你的經曆又怎會與我相似了?”


    徐澈道:“你我同是幼年喪母,也都隨父親遷居異鄉,同樣都對父輩的從前往事不甚了解,難道這樣的經曆還不算相似嗎?”


    慕荀想了想,點頭道:“這倒也是…”兀自沉默了一陣後,又道:“這樣罷,等明日一早我就寫信寄給父親,告知他我們此去的行程。”


    徐澈聽他答應向家中報信,頓時鬆了口氣,說道:“我想慕叔叔此刻隻怕還在為你擔心著呢。”


    慕荀翻身麵牆,嘟囔道:“我就是要讓他擔心,不然我這兩巴掌不是白挨了麽。”


    徐澈心中一陣苦笑,暗自感慨道:“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父親要是能有慕叔叔一半好,我就知足了。”嘴上卻說道:“早些休息罷,明日還得早起呢。”


    慕荀隨口“嗯啊”了一聲,不再言語,過了不一會兒,就響起輕微的鼾聲。


    徐澈卻毫無睡意,此刻他的腦袋裏全是孟月,眼前不斷閃過和她在一起時的快樂畫麵,思緒開始信馬由韁,殊不知時間飛逝。又不知過了多久,他也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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