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亭將他二人迎進院中,又問道:“你二人到此多久了?怎麽也不敲門?”


    徐澈道:“我們剛到不久,但不知院中諸位起床沒有,是以不敢敲門打擾。”


    慕北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二人今日便搬到這裏來住罷,這樣無論幹活或休息也會方便許多。”


    徐澈稍一猶豫,試探著問道:“慕叔叔,我和陳皚可以迴家去住嗎?”


    慕北亭道:“可是有什麽不方便之處?但說無妨。”


    徐澈道:“此處甚好,隻是我父親患病在床,離不得人伺候,若我搬到此處,實在多有不便。”說著指了指一旁的陳皚,又道:“陳皚是跟寡母相依為伴,也著實不便到此居宿,還望慕叔叔通融則個。當然,我倆都能保證,絕不會影響到日常幹活的。”


    慕北亭笑道:“你倒是個純良孝子,不過我邀你二人到此居宿也隻是提議,並非要求。這樣罷,此處的房間我還是給你二人留置著,有需要也可使用,全憑你二人自行安排。”


    徐澈和陳皚相視一眼,均是歡喜不已,當下連聲道謝。


    慕北亭走上前兩步,伸出手去慈愛地拍了拍徐澈的肩膀,問道:“你父親患了何病?有多久時間了?”


    徐澈輕輕了歎氣,目光瞬間暗沉了下去,說道:“家父年輕之時曾受過一次重傷,自那之後,身體便積弱多病,大約在十年前,他又因一次意外摔了一跤,從此之後就喪失了行動能力,隻能臥榻在床上。”


    慕北亭道:“原來如此,我看你的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如此算來,你在十歲之時便要擔起養家糊口的重擔,這些年過得隻怕也不容易吧?”


    這一問頓時勾起了徐澈的思緒,他神情一滯,旋即苦笑搖頭,感歎道:“誰說不是呢,可誰人在這世上會不受苦呢,或許隻是老天爺讓我多承受了一些,可我也相信苦盡甘來,往後的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慕北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徐澈的這番話也同樣勾起了他的思緒,他忽然就想起了許多從前往事,眼神也開始變得有些迷離了,口中喃喃自語道:“誰人不受苦…是啊,誰人會不受苦呢?”


    徐澈見慕北亭出了神,便小聲問道:“慕叔叔,你怎麽了?可是我說錯了什麽話?”


    慕北亭迴過神來,笑道:“不,不。你沒說錯什麽,我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出神了…”頓了頓,又道:“你是個赤誠孝子,老天爺定然會迴賜恩澤於你的。”


    徐澈舉手搔頭,嘿嘿傻笑起來。卻不料一旁的陳皚卻在此刻顯露出了滿臉怨氣,恨恨道:“澈哥待他爹是仁至義盡,可他爹待他卻是無情無義,壞得很!”


    慕北亭轉頭看了陳皚一眼,奇道:“哦?徐父對徐小哥怎麽個壞法?你且說說看。”


    徐澈急忙搶話道:“慕叔叔,您莫要聽他胡言亂語,家父隻是對我嚴厲了一些,並非待我不好。”說完側過臉去狠狠瞪了陳皚一眼,陳皚見他目光淩厲,當下不敢再多言,隻得悻悻地低下了頭去。


    慕北亭見狀,心知陳皚所言非虛,隻是眼下徐澈不願提及,他自然不便多問,於是笑道:“你二人今日新來,我先帶你們到後院作坊去熟悉一下環境。”


    兩人齊應了聲是,緊跟著慕北亭的腳步向後院行去。三人來到後院,入眼便見一人正在院心處的高大銀杏樹下練武,再定睛一看,發現原來竟是慕荀。


    徐澈見他身影靈動,英姿瀟灑,心中欽羨不已,由衷讚道:“慕少爺這身功夫可真是厲害啊!”


    一旁的慕北亭卻麵露驚異之色,皺眉自語道:“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小子今日是怎麽了?平日裏可不見他如此用功…”正自猜測間,心中忽又竄出了一個念頭,當即閃身到了徐澈的身後,伸出兩隻手掌迅速在徐澈的身上摸索、拍打起來。


    此舉突兀,徐澈被嚇了一跳,卻又不敢輕易動彈,隻是問道:“慕叔叔,您這是在做什麽?”


    慕北亭也不迴答,雙手仍是摸索不停,隻等將他全身上下摸過一遍後,才讚歎道:“你天生一副練武的好材料…唔,難得,難得啊!”頓了頓,又鄭重問道:“你若是有心學武,我可以授你一些功法。”


    聽聞此言,徐澈整個人瞬間呆愣住了,待反應過後,欣喜若狂,顫聲問道:“慕叔叔,您…您是說真的嗎?”


    慕北亭點了點頭,笑道:“習武講究天資與勤奮,老天爺在天資方麵待你不薄,給了你一副上佳的軀體,若是有心,加之後天的勤修苦練,日後成就定不可限量。”


    徐澈從未想過自己會遇到天上掉餡餅的事,意外和驚喜使得他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半晌後才清醒過來,急忙應道:“我有心!我有心!求慕叔叔教我!”


    他二人說話的聲音頗大,原本正心無旁騖練功的慕荀也被攪擾到了,於是停下了手上動作,走到他二人身旁,問道:“爹,你們在說什麽呢?”


    慕北亭慈愛地幫慕荀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笑道:“徐小哥有心學武,我正打算教授他呢。”


    慕荀驚唿道:“你…你要收他為徒?”


    慕北亭頷首道:“不錯,你意下如何?”


    慕荀的眼中頓時露出了不悅之光,支支吾吾道:“學武需要有功底,能自幼學起才最好不過,他此時才開始學起…會不會晚了些?”


    慕北亭大笑道:“此話不錯,可他天生一副上乘的習武之軀,就猶如一塊絕世璞玉,見而不琢豈不遺憾?再者說,勤能補拙,隻要能勤學苦練,也未必不能後來居上…”


    慕荀麵色變了變,驀地拉起慕北亭的衣袖,將他引到一旁,小聲問道:“你自見他伊始便對他青眼有加,卻是為何?”


    慕北亭坦然道:“我確實對他有莫名好感,甚至…嗯,甚至是有一種親情的錯覺…”


    “我不許你授他武藝,你這輩子隻能有一個徒弟,那就是我!”慕荀不等父親說完,已沒來由地大吼起來。


    慕北亭沒想到兒子居然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不禁嚇了一跳,但稍一尋思,便問道:“你可是見我待他不錯,心有不快?”


    慕荀直言不諱道:“不錯,我確實不痛快,我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你…”慕北亭麵慍怒色,幾乎就要爆發,可他又咬了咬牙,還是強行忍了下去,歎道:“唉,罷了,此事就等日後再說吧。”


    慕荀卻不依不饒道:“日後也休要再提,這件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允的!”


    慕北亭嘴角抽搐了幾下,終是沒能忍住,脫口喝道:“你的心胸怎會如此狹隘?枉我費盡苦心,請了城中最博學的先生為你授業解惑,卻沒想到你竟學出這等出息來,你真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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