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看著小楓的背影,下了決心,“我不知道這個信息是否有用,你權且一聽。剛才聽你說,有人幫她,我跟著想到很早之前的一件事,幾個月前,我在九家胡同裏遇著她了,當時見她和一個年輕男人在一起,我問她那人是誰,聽她的說法,那個人似乎抓住她什麽把柄……”


    周斯遠急急問道:“那人長什麽模樣,有何特征?”


    “高、壯,有點黑……”我努力迴憶,“他的眼睛有點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


    “沒有光的感覺……我也形容不好。”


    “我知道了。”周斯遠立即站起身,招手讓服務員過來買單,他一貫雷厲風行,想什麽做什麽,隻是這迴,他買過單後分明猶豫了,“長安,我先……”


    我捧起杯子:“謝謝你為我買的茶,我喝完這杯再走。”


    周斯遠點了一下頭,闊步越過我,誰知他走出去沒幾步,又迴到原座坐下。


    見我疑惑,他說:“我吃完午餐再走。”


    話說說給我聽的,但他的目光是直直落在我身後。


    我迴頭,葉雅人正推門而入。


    午餐竟然是四個人一起吃的!


    小楓說特別想念過橋米線,我們就近逛了逛,很快找到了小餐廳。


    餐廳雖小,但顧客盈門。為了容納下更多的顧客,餐座設計得比較窄。


    周斯遠直抒胸臆:“位子太窄,叫人怎麽坐!”


    服務員有點尷尬,不知如何迴答。


    葉雅人朝著靠牆的吧台座:“那邊的吧台寬,你去那邊坐。”


    在周斯遠發表意見的時候,小楓與我已經在四人座相繼且並肩坐下。


    “……我也不太喜歡腳不落地的桌位。”


    “那請吧。”葉雅人比四人座靠牆的座位,這迴周斯遠坐下了。


    黑陶鍋坐明火之上,白色的粗胖米線混著各種時蔬與肉片在其中,湯沸騰後連鍋端上來,服務員又給我們分了小碗,讓我們將燙米線撈到小碗中放涼再吃。我知道小楓愛在湯裏放點麻油,可是我們的小桌上沒有麻油罐。我四下看了看,正準備起身去隔壁桌借,葉雅人已拿到手了:“你是要這個嗎?”


    “是!”我正準備接。


    周斯遠抬手一攔,我抓了一手空氣。


    周斯遠:“你不是不能吃麻油嗎,說吃了會長痘!”


    葉雅人想將麻油罐送到我手裏,周斯遠偏不讓,這兩人默默對視著,手上暗暗使力,誰都不願意先鬆手。


    麻油罐在他們的交鋒中戰栗,腹的油微微震動顫抖。


    我深唿吸,直立將麻油罐從葉雅人手裏摘下,在小楓的鍋裏澆了一點。


    我:“小心燙。”


    小楓:“謝謝。”


    沒了對抗物。對麵的兩人也終於消停點了。


    我們沉默吃著米線,小楓最先結束戰鬥,她突發奇想:“我要買個蛋糕,再買罐蜂蜜,把蜂蜜抹在蛋糕上吃!”


    “哦。”我立刻放下筷子,起身要去買。


    小楓將我摁迴座椅上:“你坐著,你不知道我要吃什麽樣的蛋糕,我自己去選。周斯遠,你陪我去。”


    周斯遠難以置信地瞪著小楓:“我?你自己去……”


    “少廢話。跟我走。”


    周斯遠無奈起身,陪小楓去隔壁的蛋糕店點單。


    周斯遠一走,葉雅人便急問道:“你不能吃麻油嗎?我都不知道!吃了會怎麽樣?過敏?你還有什麽東西不能吃快點統統告訴我!”


    “我可以吃麻油,隻是我會克製,隻放一點點。我幾乎不過敏,也不知道隱藏的過敏源是什麽。”


    聽我說完,葉雅人鬆了一口氣。


    我:“倒是你,你剛才在做什麽?比內力?”


    葉雅人一怔,垂頭握著勺子繞圈:“……我又幼稚了吧。”


    見他垂頭無措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不僅陪小楓選婚紗,還幫忙選了喜帖的樣式,我還包了一整箱的喜糖!


    我們的生活平靜如常,唯一的波瀾就是就在哥哥婚禮的前一日,我從周斯遠處獲知了盧怡詡的消息——


    周斯遠順著“眼睛似乎有點問題”這條線索,詳細排查了周總周圍的人,果然真被他到找了一位特征相符的,周少隻是稍作盤查那人便全招了,他吐了個地址,周斯遠按照地址順利找到了盧怡詡,當時,她躲藏在縱橫交錯地下城的某間暗室裏,周斯遠的人破門而入時,她昏倒在地上,身邊是成堆的細針管……


    靜靜聽完一切,我無語。


    胸腔中滾動著無數情緒,我一時辨不清那是什麽。


    “她現在人呢?”我握著電話,低聲問。


    “……”周斯遠沒有立即迴答,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向你保證過的,我會做到。”


    說完這句話,周斯遠收了線。


    我放下手機,舉目望向窗外,不知道何時,黑雲漸漸罩住白日,天色迅速暗了下來。


    然後,就到哥哥的婚禮當日。


    那天,天很藍,雲很白。哥哥和小楓在眾人的祝福中走向彼此。


    我和葉雅人並肩看他們宣誓,他們發誓會護佑彼此一生。哥哥在宣誓時,葉雅人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見多了我哥放任不羈的樣子。原來,他誠懇宣誓的樣子才是他最帥的模樣。


    婚禮之後,哥哥和小楓駕車去度他們的蜜月。我不知何故,心狂跳不止,於是囉嗦的反複交待著哥哥他抵達時候務必要打電話迴家,又交待他務必時刻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哥哥指天發誓,他絕不放鬆。


    我和葉雅人送他們的車走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之後,葉雅人便送我迴了家。


    冰冷的蛇爬上我的脖頸,並且張著血盆大口撲上我的瞬間,我醒了。


    又是噩夢,我很久沒有做噩夢了……


    我歎息著扭頭,我便看到,我的床上,我的枕頭上,我的身側還躺著一個人。


    黑暗中,那雙眼睛森森盯住我,我看得到她臉上猙獰而僵硬的微笑。


    這一瞬,唿吸似乎要斷,流通心髒的血管驀然被掐住,我的心髒停了一拍。


    氣流驟然衝入胸腔。


    我翻身想去摁床頭的燈,反複幾次,燈沒有亮。


    緊接著,我後背驀然一涼,是她緊貼上來,她的手遊上了我的脖子,指尖撫摸著我的脖子的動脈。


    除了冰冷,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手,已經沒有肉了,全是的骨節。


    原來,夢裏的蛇是它……


    “別費力了,我切斷了電源。”她的聲音,暗啞低沉。


    我原以為她的手指會在我脖子上收緊,下意識抬手抓住她的手反抗。結果,我隻是稍微一用勁,就將她的手從我的脖子上移開了。


    她怎麽進屋的?


    她躺在我身邊多久了?


    她身上是否帶著利器或者其他傷人的東西?


    我爸爸媽媽呢,她有沒有去找他們?


    當眼睛徹底適應黑暗後,借著窗外的微弱的光,我也能看清她了,不止是聲音,她整個人都變了,像是換了皮,瘦骨嶙峋,眼窩深陷,此刻站在我麵前的她,宛若一具行走的骷髏。


    “你怎麽……變成這樣。”我還是驚詫問出聲。


    “嘎嘎嘎嘎……”


    迴應我的是從她的身體裏噴出的詭異的聲向,猶如魑魅穿過暗林,令人全身抽緊。


    配合著這個聲音,她仰著頭,張著嘴,身體一顫一顫的。


    我突然意識到,這聲音是從她的喉嚨裏噴出來的,這是她的笑聲。


    “我怎麽變成這樣,我變成這樣,全是你勵長安一手照成的,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她用嘶啞的聲音控訴著,顴骨突出的臉上笑容僵硬而詭異,“勵長安,你害我,你害我就是得到雅人哥吧,如今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卻在雅人哥身邊笑得花枝招展,你憑什麽!你憑什麽!”


    她身上有股難聞的氣味,類似封閉且陰暗地下室發黴的味道,又像是捂了許久的汗味。這股氣味,令我聞到了腐朽和結束。


    我反訴:“你也知道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但你少推責任在我,你變成這樣,全是你自己一手照成的,我既沒有逼你去偷公司的商業機密,也沒有讓你摧毀自己!”


    盧怡詡憤怒:“我殺了你!”


    “就憑你!”我捏著她的皮包骨的手腕,“隻要我稍微一用力,你的手腕就會被我擰斷,就憑你這點力氣就想殺我,你未免太小看我!”


    “嘎嘎嘎嘎……”她又笑著,笑累了,她身子一歪,軟綿綿躺在我的床上,“你的床好軟,枕頭好香,我想永遠睡在這裏……”


    我終於意識到不對了,我抓起她另一隻手,順勢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濃稠,鼻尖衝上來濃烈的血腥味。


    她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盧怡詡,你瘋了嗎!你瘋了!”我抽過枕巾按壓住她的傷口,企圖堵住那靜靜流淌的血,“你瘋了!”


    她在我耳邊氣若遊絲,仍然恨恨發著詭異誓言:“我要死在你身邊,死在你的床上,我的陰魂要永遠跟著你,以後,你和葉雅人躺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和你們躺在一起,你們兩個中間,永遠躺著我,我要永生永世纏著你,纏著你……”


    “我才不會讓你得逞!你會活著!”我迴敬她同樣狠的話,然後高聲叫了起來,“爸、媽!”


    就在這時,我的房門被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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