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吉安迴來後在家裏待得時間到長,畢竟本就是為了參加族中一位姨母的婚宴。因為提前迴來了,所以便一直在家等著。


    時間多了,霍吉安便常帶著錦書出去玩兒,但兩人最常去的還是紅家的戲樓。這日兩人照舊來了,進門霍吉安就對錦書道:“你今天是有耳福了,外邊兒寫著今天有二月紅的場,他在他們戲班裏可是這個!”說著比了個大拇指。


    “二月紅?”


    吉安道:“那是紅官的藝名,他行二,姓紅,又是戲曲大家,所以取了這個藝名。”


    錦書點點頭,跟了進去。霍錦書很喜歡聽戲,畢竟‘老太太’麽,能消遣的活動不多。所以聽吉安說二月紅戲唱得好,不免有些期待。


    二月紅知道他們要來,早早吩咐人留了最好的位置,兩人一進門紅府的管家就迎了上來,帶著二人入座。


    沒多久,鑼響鼓聲起,打板的打板,上場的上場。等到女旦一開腔,錦書不由在心裏讚了聲好。這是一出改編版的《穆柯寨》,原本傳統的京劇,被他改編成了當地韻味的花鼓戲,真真的是別有一番風味。錦書眯著眼睛跟著台上的人的一舉一動搖頭晃腦,手指在桌麵上打著拍子,完全入了迷。


    直到戲了,錦書‘謔’的一下站起,和周圍的人一起鼓著掌道好。


    下一出就不是二月紅的戲了。霍錦書聽了一會兒覺得乏味,畢竟剛喝了瓊漿驟然換了白水,難免覺得有些寡淡。霍吉安見錦書這樣,便叫了紅家的管家,問了紅官的去處。管家說自己去後台看看,不一會兒便又迴來,叫了霍錦書和吉安過去相見。


    兩人過去時,二月紅已經換了便服,卸了戲裝。幾人在後台說了幾句話,霍吉安嚷著餓了,一起出去吃點東西。


    二月紅道:“哪裏能餓著霍爺,哈哈.....您一句話什麽山珍海味的沒有。不過若是想吃點便利飽腹的,我倒是有個去處。”


    霍吉安道:“你介紹的肯定不會差的,就那裏吧!一早上和錦書出去跑林子,午飯還沒好好吃一頓,一迴城就跑來你這兒了。我真是餓得厲害了。錦書,你呢?”


    不說還沒覺得,一說霍錦書也覺得餓了。早上她和霍吉安吃了早膳便出城了。霍吉安帶著她看城外風水順帶練練腳力。兩人一路都是跑著來迴的。這會兒時間不上不下,晚飯午飯都不合適,但還真是餓了。


    霍錦書點點頭。三人便出了戲樓。


    二月紅帶他們去的地方很近,就在戲樓對麵的一個路邊小攤子。兩個爐子燒著火,各架著一口大鍋,裏麵捎著滾水。旁邊一溜沿著牆根擺著四五張四方桌。是個煮麵的攤子。如今不是飯點,沒什麽人,隻一張桌子上坐了兩個正在埋頭吃麵的腳夫。


    二月紅顯然是這裏的熟客了。帶著吉安和錦書挑了張桌子坐下,便對著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丫頭喊了聲:“丫頭,來三碗陽春麵!”


    小丫頭麵容清秀,一頭長發打成辮子垂在一側,一身洗的有些發白的素蘭短打,看著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原本正蹲在地上洗著大木盆裏的碗。聽了二月紅的話,抬頭,看見二月紅,眼睛一亮,應了一聲:“欸!哥你來啦?!”招唿後,不需二月紅迴話,便立刻起身和爐子旁燒火的中年男人忙活開了。


    等麵的功夫,三人說著話。


    霍錦書難得主動開口道:“紅爺的戲真是令人繞梁三日,今日聽了您這一出,以後我怕是再聽不進去別的了。難得您功夫好,戲還這麽好,真是了不得。”


    二月紅笑著道:“不過是祖師爺賞飯吃,家傳的飯碗,總不能丟了。”


    沒一會兒,三碗陽春麵便端上了桌。清湯光麵,臥著幾顆小油菜,撒著幾粒蔥花。吉安從桌上的辣椒罐子裏撈了兩大勺辣子蓋在麵上,一攪和,便開始唿唿的大口吃了起來。


    霍錦書口味清淡,沒加調料,二月紅也是。


    吉安一大碗已經下肚了,習武的人消耗大,一碗下去感覺還差點意思,問了另外兩人都不要了,便又叫了一碗。然後說:“你們兩個怎麽也不加點辣子,這清湯寡水的。”


    二月紅道:“比不得你自在,我是接下來還有幾天戲,要忌口呢。霍家妹妹吃得慣?”


    霍錦書道:“這湯頭不錯,麵也筋道。紅爺推薦的果然不錯。”


    霍吉安笑道:“你要不是出生在霍家宅子裏,我還當你是十姨哪裏撿來的,這口味,一點都不像咱們這兒本地的。倒像是江浙那一帶的,難怪這陽春麵你吃的慣。”


    幾日後,霍家那位姨母的婚宴過後,吉安便又離開了老宅。他一走,霍錦書便很少出去,偶爾有二月紅的戲便去聽一聽,聽了戲再去對麵吃完陽春麵。其他大多時候,她都待在九姨身邊學專業知識。畢竟除了身手,和鑒寶的能力。看山定穴,風水機關這些都是霍錦書所陌生的東西。


    就這樣,過了三年,霍錦書也十歲了。到了可以出去曆練的年紀,但畢竟歲數小。和當初霍吉安一樣,她也是跟著族裏的長輩或前輩一起。


    要出門的霍家人都會養一隻血蛾,以心頭血喂養成繭,繭破蛾出,可傳訊千裏之外。這一行生死福禍難料,每一次出門都有迴不來的風險,血蛾的作用就是讓霍家人在臨死關頭,告訴族人自己最後的消息。


    當初霍錦書的父母就是因為血蛾沒迴來,而被視作失蹤,但大家都知道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太過危急,根本來不及放出血蛾。


    霍錦書跟著族人曆練了兩年,便想自己單幹了。畢竟每次下鬥除了防備墓裏的危險,還要時不時防備自己人,也是心累。但要想單幹,必須得證明自己有這個能力才行。


    這兩年霍錦書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雖不想放人,但也不想真把人得罪死了。於是族裏便提出要霍錦書尋一件先秦時期的寶物,作為給她的考驗。


    先秦時期的墓葬到了現在哪裏是那麽好找的。族裏提出這個要求本也是想霍錦書知難而退。霍九姨見錦書主意已定,便從中說和,最後定下隻要是地下出來的先秦時期的物件就行,不拘泥於先秦時期的墓。


    這其實也沒好辦到哪裏去,畢竟隨意下一個墓想從裏麵找到符合要求的東西也是不容易的。最簡單的便是從史料記載中找到一個明確的目標,確認他的陪葬品中有符合要求的東西,在下去找。可誰有會把自己的陪葬品寫出來,招人盜取?


    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個難事,但對霍錦書來說,卻是個天大的捷徑。一定下要求,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找那樣東西了。


    霍吉安得知消息的時候連忙趕迴,對霍錦書說:“我陪你去。”


    霍錦書道:“這是家族考驗,你若幫了我,可是不作數的。”


    霍吉安說:“咱們偷偷去,誰能知道?”


    霍錦書笑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做過了就會有人知道。若將來被人知道了,我還要不要麵子了?以後在道上怎麽混?”


    霍吉安急了,“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啊?要不這樣?我陪你到外邊,在外麵策應著,這總不違規?你找著去哪裏麽?要不去問問紅官,他們家走南闖北的,消息多些,這迴就算和他求個人情。”


    霍錦書道:“我選好地方了,那地方......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會比較安全。人多了打眼。”


    霍吉安道:“什麽地方,多一個人都不能夠了?”


    霍錦書靠近他,壓低了聲音道:“裕陵。”


    霍吉安‘嘶’了一聲,倒抽一口氣,推了下霍錦書的腦袋道:“你不要命啦?如今雖是民國了,但什刹海那邊還有滿清遺民的小朝廷在,裕陵附近也還有守陵人在。太危險了。何況皇帝的陪葬品也沒有記載,你怎麽知道那裏就有你要的東西?”


    霍錦書一攤雙手道:“所以才要一個人去啊,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一個人去能全身而退。何況我十分確信那裏有我要的東西。”


    霍吉安歎了口長氣,道:“你說你,年紀小小就有主意,我是肯定攔不住你了。有什麽需要置辦的行頭,告訴我,我去給你辦。”


    霍錦書拍拍他道:“安啦,我好歹曆練了兩年了,該有的東西都有的。唔,那地方大概這百十年的也沒人進去過了,要不你替我準備些輕巧的氧氣瓶和防毒麵具。其他的也不缺什麽了。我快去快迴,嘻嘻。”


    做他們這一行的,置辦這點東西再簡單不過,霍吉安叉著腰出去,不到兩小時便帶了東西迴來。


    第二天霍錦書坐著火車北上,前往北平。


    從北平到馬蘭峪,霍錦書又花了幾天時間考察。等到了馬蘭峪,霍錦書趁著夜色便直接跑進了啞巴房。這幾年霍錦書的輕身功夫越發好了,裕陵這地方對她來說,估計比這裏的守陵人還要熟悉一些。


    畢竟當年因為擔心外界會有傳言揣測弘曆死因,她特意花了三年的時間在裕陵替他守陵守孝,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後對先皇情深似海。


    那三年時間,她數十次進入裕陵內部吊唁。整個帝陵的機關陷阱圖紙她也都曾細細看過。雖然這個世界的弘曆多活了幾十年,對皇陵必定有所改造增添。但皇陵在十七年建成,即便後來有所改動。內部的大體格局卻是變不了的。所以霍錦書才對從這裏拿東西最有信心。


    啞巴房是當年的建造皇陵的工匠所居之地,那些人如今早就不在了。這地方也就空置下來了。霍錦書來到北麵的琉璃影壁處,借著月色摸索著,按下機關。影壁之下出現一條地道。霍錦書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猜的沒錯,大體的格局都沒有變化。


    霍錦書拿著風燈一路走到金剛牆。金剛牆是用漢白玉石砌成的。霍錦書從身上背著的背包裏拿出工具,從中間拆下幾塊石頭露出一個一尺多點的盜洞。


    霍錦書帶上防毒麵具,提著風燈一路走到金剛牆。順著洞口進入甬道,甬道長三十多米,是個斜坡,本是用來運送棺槨的,所以一路上倒是沒有什麽危險的機關。


    甬道的盡頭,一個平整的切口切斷了道路,剩餘的路程早在墓室封閉時便被拆除。風燈的燈光開始胡明忽滅,這是氧氣稀薄的征兆。霍錦書拿出氧氣瓶接上自己改裝過的麵罩。


    又從包裏取出一盞礦燈打開,燈光直射甬道的下。下麵離地頗高,燈光下所見之處積滿了汙水,百年墓地的水自是有毒的。


    霍錦書歎了口氣,當年這墓建成的時候便漏過水,後來經過返工,早就已經處理妥當了,沒想到居然還是漏水了。這個世界的乾隆死的晚,沒理由不處理漏水問題。看來這地方風水不怎麽樣。


    霍錦書甚至還樂了一下,幸虧自己當年死後以先帝入葬多年不願打擾先帝為由,讓永璉將自己重新找了地方安葬。想來自己在那個世界的棺槨是不用泡水了。


    下方都是水的這種事情自然難不倒霍錦書,霍家絕學在這個時候便派上了用場。隻見她抬手將一個鷹爪鉤掛住遠處高出的凸起上,便一手持燈一手拉著繩索飛蕩過去。


    之後的路程,霍錦書知道地麵和牆壁都設有機關,所以一路淩空飛渡,避開機關,直接到了主墓室的石門前,霍錦書才停下半懸於門前。


    裕陵地宮的石門共四道,每扇門重三噸,門上有萬斤銅管扇,門後有頂門石。霍錦書拿出一根細鐵圈,穿入細縫之中套住門口的頂門石,用力一拉,‘啪嗒’頂門石落地。用杠杆原理撬開石門,之後霍錦書依法炮製陸續打開後麵的大門,終於進入了主墓室。


    一路吊著其實不好受,所以進入墓室後,霍錦書第一時間找了個高處站定。終於腳踏實地之後,霍錦書換了個氧氣瓶,接著舉燈看向四周。主墓室周圍放置著夜明珠,光線比外麵好得多,很快她便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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