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珀瑛聽了羅琨的話,倒是笑了。雖然羅琨看不見他笑的動作,也聽不見他的笑聲,但羅琨就是知道,他確實是笑了。


    羅琨可以想象他到底在笑些什麽,心中也清楚,不知道那可笑的真相,他大約也會是這樣的反應。然而事實是,他確實知道真相荒謬無比,同時他並不希望顧珀瑛知道。


    因為他不知道以顧珀瑛的性格,知道了真相之後,會做些什麽。


    不過在內心深處最陰暗的地方,他頗有一種尖刻的想法:瞧,顧老祖,這就是你的後輩,恨不得你死的後輩。就算你貴為散仙又如何?你的愛人不愛你,你愛人的後代恨你,而你自己的後輩,也巴不得你去死。


    這樣的想法或許不夠寬容,但相較起顧老祖的罪大惡極,這簡直就是毛毛雨。


    因為顧老祖才遭受了這些不美妙的事情,羅琨的怨氣已然成為了心魔。同樣因為顧老祖產生心魔的人不在少數,在這一方麵來講,顧老祖簡直是造孽。


    顧珀瑛和顧老祖有著一脈相承的倔強,決定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迴來。無論羅琨這些話是忠告也好,還是出於其他的目的,都不能改變顧珀瑛的初衷。


    他又一次道:望師兄不吝賜教。


    羅琨也有準備,在他第三次請求時,終於說出口。


    或許正是因為不在現實中,在這特殊的空間裏,即使不能真正的發出聲音,但羅琨每一次敘述之時,顧珀瑛都好像覺得有一卷畫卷在他的麵前鋪展開。羅琨隻是寥寥數語,卻讓他窺視到了那上古之時,屬於修士的盛世。


    然而還沒等他沉醉其中,他就聽到了一件件可笑至極的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有些不可思議於因為大能作出這樣那樣的決定。然而隨著故事的推進,他終於發現,天才之所以是天才,正是因為他們的想法無論如何瘋狂,都會矢誌不渝堅定的完成它,並且最終能夠成功。


    顧老總是這樣的一個天才,隻可惜,他將自己的天分用在了不正確的地方。


    顧珀瑛無意去評價,這到底算是陰差陽錯還是強取豪奪,他雖然惋惜於顧老祖的手段不夠強硬,惋惜於將自己的聰明才智沒有用在家族上,但對於顧老祖的做法,他是能夠理解的無敵升級王。


    他不禁想,如果當時是自己,那麽他會怎麽做?


    答案是,如果他也有顧老祖那樣的能力,如果他也有顧老祖那樣的天分,他也會產生和顧老祖一樣的想法,並為了實現它堅定不移的努力。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原來在他的潛意識中,如同顧老祖這般的行為,是可以理解並且可行的。


    這真是一件非常諷刺的事情。


    作為受害者,他對這樣的行為深惡痛絕,一旦立場轉換成為執行者,他卻認為這樣的行為沒有什麽。甚至,他對這樣的手段有淡淡的欣賞,對於施展出這種手段的顧老祖,也有很隱晦的敬佩。


    他想,如果他的師兄知道了他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覺得他瘋了。羅琨總是這樣天真,他一直以來都是知道的。


    這樣想著,他的心底不禁愉悅起來。


    那是一種小孩子一樣的快樂:你所擔心的事情,我都能承受,並且我還可以偷偷地笑話你總是想的太多。


    羅琨沒有想到顧珀瑛竟是這樣的想法,在他眼裏,顧珀瑛長時間的沉默,是受到了真相的衝擊。


    一時間,他竟然也有點憐憫起顧珀瑛了。


    任誰攤上這麽一個祖宗,那可真是倒黴透了。而且因為祖宗極為厲害,除了自認倒黴,他竟也不能討迴半點公道。


    這真是,喜聞樂見啊!


    羅琨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點不厚道,但是他不能阻止自己去想。羅琨對顧家何嚐沒有怨氣?對顧珀瑛何嚐沒有怨氣?


    不過他也就是幸災樂禍的一時半刻,很快又嚴肅起來。


    羅琨道:這些事雖然是顧老祖做的不合適,但禍不及家屬,師弟也是受害者。師弟如今,可有什麽想法?


    顧珀瑛聞言,覺得羅琨說的太客氣了。顧老祖做的事情,何止是不合適,簡直是喪心病狂。大約對方是為了照顧他的麵子,才會這樣說吧。羅琨一向心軟,他也不是不知道。


    這麽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了。


    顧珀瑛道:我輩劍修,心隨所欲,一往無前。若有妨礙我等道心者,當斬。


    此話斬釘截鐵,卻沒有出乎羅琨預料。


    羅琨道:既然如此,師弟是如何打算的?若你一人直接對上顧老祖,怕是沒有勝算了。


    顧珀瑛反問道:師兄所言甚是,那麽師兄有何指教?


    羅琨道:若是我沒有猜錯,那位顧卿陽前輩也是此事受害者吧。他是否曾飛升過?


    顧珀瑛答道:師兄所料不錯。既然師兄特意提出此事,想來也是猜到他留下了後手。那麽師兄的意思,僅僅是借用此人的後手?


    羅琨聽出了他話裏的不滿,也知自己這樣的說法,很容易讓對方誤會自己不出力。他並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太多的不好,也就沒打算轉變自己的做法。不過為了以後的事情,他還是補充了幾句,算是解釋。


    羅琨:師弟知道,我所認識的人物,修為最高的也就是蘇九墟了。此人是何等朝三暮四之輩,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這般不講究的人,師弟放心與他一起行事?到時功敗垂成還算是輕的,或許他背後捅你一刀,下場會更淒涼。


    顧珀瑛不意外他這樣的說法:此事有所耳聞,但想來師兄不會隻有這一招底牌吧大鑒定師。


    羅琨輕笑起來:師弟心思玲瓏。你必知道,殘魂可以留存世間,然而你或許未必知道,怨氣衝天的殘魂也可以結合在一起,與至陰之處滋養,以邪氣為食,最終形成一個新的存在。這種連鬼怪都算不上的生物,卻因為其強烈的怨氣有強大的戰鬥力。不過,因為執念太強的緣故,這種生物非常不好控製,行為也非常容易失控。


    換言之,也就是非常容易反噬自身。


    顧珀瑛不覺得為難,他追問道:此可以稱為邪物,師兄可知它在何處?師兄又是否有方法驅使它?


    羅琨道:此處師弟再熟悉不過,正是顧氏地宮。至於驅使,則完全不必。那些殘魂之所以可以形成這等邪物,靠的便是對顧老祖的怨氣。


    顧珀瑛心領神會:也就是說,隻要我等將顧老祖引過去即可。


    這似乎非常簡單。


    事實上,話說起來簡單,當操作起來一點也不容易。


    莫說其他,便是將顧老祖引過去一項,就很難實現。到了如今這地步,顧老祖最大的心願幾乎已經實現,大學已經沒有什麽事情的撼動她的內心了,如何引起他的欲望,讓他不得不前往顧氏地宮?


    羅琨便是在煩惱這個。


    顧珀瑛卻有不同的看法:顧卿陽前輩曾提起過,吳師兄身上有一塊與師兄同源的殘魂。這塊殘魂有些特別之處,不止存在時空的印記,身上還有我顧家家傳功法《分魂訣》留下的痕跡。老祖想必會對此非常感興趣。


    羅琨道:此話有多少可信度?不瞞師弟說,小獻其實曾見過顧老祖真身。顧老祖都並未發現小獻身上有何不對,顧卿陽是怎麽發現的?


    顧珀瑛一派輕鬆:我說過,顧卿陽曾飛升過。雖然他最終因為仇家與老祖的算計隕落,但上界的一些手段,他還是學到了一些。老祖是個散仙,從頭到尾就沒有摸到過上界的邊。


    羅琨這時才清醒地意識到,在他的認知中,無論顧老祖在如何厲害,事實上總是有比他更厲害的存在。而顧老祖不加節製的迫害他的族人,最終為他製造出一個可怕的敵人。


    但羅琨依然有所顧慮:我不想把小獻繼續卷進來,我不希望他去冒險。


    顧珀瑛道:師兄著相了。一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二來師兄怎知道吳師兄不願意,三來吳師兄身上存在這塊靈魂碎片,就注定他不可能從此事中脫離出去。師兄如何知道,這塊靈魂碎片沒有對吳師兄造成影響?


    羅琨警惕道:此言何意?


    顧珀瑛解釋道:以我等的水準,不能發現吳師兄有異是正常的。但上界之人,為了蔭蔽後輩,有些小手段也是你我所不能想象的。這些小手段,對顧卿陽前輩來說,並不是什麽秘密。故此,他能看出吳師兄已經心魔纏身。


    羅琨大驚:你的意思是,小獻的心魔與顧老祖有關?


    顧珀瑛:雖知道的不夠明晰,但顧卿陽前輩還是隱有所感,這一劫,歸根究底還是應在老祖身上。為此,他留下了一塊玉簡,隻有吳師兄能夠打開。


    也就是說,顧珀瑛並不知道玉簡那有何內容。


    羅琨心中覺得不妙:既然如此,那麽玉簡還是不要交給小獻好。


    顧珀瑛道:已經晚了,在開始治療之前,我便將玉簡放在吳師兄房中。師兄猜猜,此時吳師兄,是否已經閱讀了那份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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