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吳獻喚作楚衍的“人”,聞聲望過去,眉目依舊溫柔,細看卻有幾分僵硬死板。他輕輕點了下頭,一句話也沒說。


    吳獻似乎早就料到會這樣,沒有半點意外的表情,扶著羅琨走近楚衍。愉快地在楚衍胸口錘了一下,好似沒有聽見金屬被撞擊的脆響一般,吳獻臉上笑開了花,跟在楚衍屁股後頭一個勁說個不停。


    雖然楚衍對吳獻的話都隻是簡單的點頭搖頭作迴應,偏偏吳獻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越說越起勁。


    “陸昂也死了你知道嗎?之前顧城主跟我說是他殺了你我還不信,沒想到蘇九墟證實了他的說法。”


    “哎楚衍啊,我總想不通,你對陸昂那麽好,他為什麽要殺你啊?是蘇九墟逼他的嗎?”


    “你說顧城主能平安迴來嗎?不是說那個什麽散仙一直在監視我們嗎,怎麽我們計劃進行得這麽順利啊?”


    “楚衍,我說……疼疼疼!”


    吳獻隻顧著說話,沒有注意他們已經走到洞穴的深處。楚衍乍一停步,吳獻就“咚”地一聲撞在了楚衍的背上,疼的齜牙咧嘴眼淚汪汪的。


    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吳獻打量著這個一半是冰晶一半是炎火石的奇特洞穴,裂開嘴角無聲地笑了兩下。


    “就是這裏?”吳獻扭頭問楚衍。


    楚衍微微點了下頭,從空蕩蕩的胸口掏出一張符籙,掐了幾個法訣,向一旁布滿冰晶的石壁上一甩,打開一道暗門。


    吳獻眼珠子轉了轉,麵上露出個傻笑,扶著羅琨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那間暗室。


    暗室裏並未有照明之物,但以修真者的眼力也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吳獻眯著眼睛打量了一圈,發現除了地上遍布的高級陣法外,暗室裏隻有一口散發著無盡冰寒之氣的水晶棺材。


    這是他師兄未來半年要居住的地方。


    “這環境也太惡劣了吧,楚衍。”吳獻不滿地嘟囔著,扯著楚衍冰涼的胳膊試圖給自家師兄爭取一下。


    楚衍緩緩搖了搖頭。


    吳獻立刻嚷嚷起來:“到底是誰這麽缺德啊,讓我師兄睡棺材,這不是咒我師兄呢嗎?顧城主嗎?我師兄和他有仇啊?”


    楚衍還是搖搖頭。


    “你別光搖頭!你跟我說實話,我知道你能說話!你有本事裝深沉,你有本事說話啊!”


    楚衍僵硬了片刻,依舊搖搖頭。


    吳獻把羅琨扶著坐下,站起來指著楚衍的鼻子道:“你怎麽能這樣啊,裝啞巴好玩嗎?陸昂從來都不會這麽對我……”


    一個嘶啞的聲音打斷他:“不要戳楚衍的痛處。”


    吳獻聞聲扭頭一看,原來是木偶城主領著莫瑤和昏睡不醒的莫逸軒趕到了此處。撇了撇嘴,吳獻再沒有說話。


    木偶城主未對吳獻態度的變化做出任何迴應,隻是問莫瑤:“羅琨受了暗算,如今神魂重傷使得他變成了一個傻子。想要救他必要用玄冰棺將他封在極寒之地,並遣人尋找解救之法。”


    莫瑤福了福身:“勞城主費心,不知需要莫瑤做些什麽?”


    木偶城主點點頭道:“解救之法有人知曉,我等不必擔憂。然則長時間冰封對身體有損,除非在與冰棺對應的極炎之地設一雙生棺,有一水屬性九陰之體的女修自願與羅琨一同沉睡。”


    莫瑤了然:“這女修的人選便是我?”


    “不錯。”


    莫瑤抿唇一笑:“莫瑤倒是願意為羅師兄做這些,隻是我的家族……”


    一個低沉性感的聲音插話道:“莫家不過小事一樁!隻要你能做到,本座自然會保你家族萬年無憂!”


    幾人迴頭看去,但見一個長相俊美極具侵略性的年輕男子,一身花紋繁複的銀色袍子,手持一把折扇緩步而來,眉眼間盡是輕佻。


    此人修為深不可測,莫瑤連忙行禮道:“不知前輩是……”


    “本座易英河。”


    莫瑤吳獻麵麵相覷,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倒是木偶城主露出幾分恍然,眼神裏帶起一點仇恨的味道。


    易英河哪裏不知道木偶城主的心思?嗤笑一聲抬手一揮,就把防備得緊的木偶城主抽飛出去,撞在洞穴的牆壁上,一隻胳膊哢嚓一聲就斷開了。


    莫瑤吳獻被易英河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楚衍上前將二人護在身後,緊張地與易英河對峙著。


    易英河輕蔑地看了幾人一眼,手上做了一個撕扯得動作,隻聽刺啦一聲,莫瑤的衣袂便被扯掉了一塊。莫瑤身上藍白相間的宮裝可不是什麽凡品,本就是極其堅韌的白玉蜘蛛絲與青海碧蠶絲織成,上麵又布滿了許多防禦性與反擊性的法陣,卻不想這樣輕而易舉地便被易英河撕開,登時臉就白了。


    易英河這舉動似乎也不是專門為了嚇唬莫瑤。他用那塊漂亮的衣袂擦了擦手,隨手拋到一邊。


    “別用那麽可笑的眼神看著本座,如果不想你那小情人被煉成百鬼千魂帆的主魂的話。”


    木偶城主沉默下來。


    易英河也就是那麽隨口一說,轉頭又看了看莫瑤:“本座沒有那麽好的耐心,但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雙生棺的事,本座給你選擇的餘地。”


    莫瑤深吸一口氣:“還請前輩指點。”


    “第一種,自然是你自願成為副棺,作為迴報,本座會保住莫家的榮華富貴;第二種,既然你不願意,本座也不勉強你,你可以帶著你那族兄滾蛋;第三種嘛……”


    莫瑤不傻,一聽易英河的話,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易英河說的再好聽,也不過就是說說。他的意思也很明白,如果她乖乖聽話,莫家就不會有什麽大災大難;但是如果她執意要與他作對的話,他是不會直接出手,可她和哥哥短時間內能不能在傳承之地活下去都是問題,更別提能不能熬到下次傳承之地開放離開這裏了。


    至於易英河未出口的第三種情況,想來就是威脅了。


    這樣的情況,莫瑤根本沒得選,還不如老實點,說不定還能和易英河談談條件。


    故而莫瑤露出極為感激的表情,再次福了福身道:“前輩好意,莫瑤感激不盡。能夠為羅師兄分憂解難,莫瑤本就萬死不辭,很不必勞前輩為莫家費心。”


    “莫家是個什麽光景,老祖是個什麽樣的狀況,莫瑤心裏也有數。莫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哪裏還敢奢求什麽榮華富貴,隻求能夠平平安安地綿延下去也就是了。”


    易英河譏諷地一笑:“你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心眼不少。怎麽,還想和本座講條件?”


    莫瑤倒未見驚慌:“莫瑤不敢。”


    易英河挑眉:“膽子倒也不小。罷了,看在羅琨的重要程度上,本座也不和你計較了。本座會給莫家足夠的資源和一定的保護,至於莫家是不是能夠按照你所期望的低調發展,卻不是本座會考慮的。”


    莫瑤激動道:“多謝前輩!還請前輩喚醒我哥哥,我好與他交代些事情。”


    易英河懶洋洋地揮揮手,打開了另一邊的暗室,將莫家兄妹送進去,不怎麽在意地喚醒了莫逸軒,扭頭便去檢查羅琨的情況。


    羅琨不是太好,神魂傷勢之中就像是經曆過一場大地震的房子,條條裂縫布滿牆壁和天花板,整棟屋子搖搖欲墜。好歹地板沒什麽大問題,很讓易英河放下心來。


    羅琨的情況易英河早有預料,這般淒慘的模樣竟是比易英河想象的要好太多,自然更加不著急。


    閑閑地掃了眼老老實實站在楚衍身後的吳獻,易英河把羅琨抱起來,小心地放進暗室的冰棺裏,然後才抽出注意力去為難吳獻。


    “你藏得可真是深。”易英河道,不緊不慢地理了理寬大的袖子。


    吳獻不大開心地擰起眉頭:“我沒藏。你們怎麽都說我藏了?”


    易英河冷哼一聲:“真是慣會裝傻。”


    “裝什麽傻?”吳獻簡直一頭霧水,“你能說清楚點嗎?”


    “好,本座讓你死個明白。”易英河陰狠的目光掃向蠢蠢欲動的楚衍,鋪天蓋地的威壓壓得他動彈不得,“羅琨是你哥哥?”


    吳獻點點頭:“啊,是吧。”


    “嗬。”易英河輕飄飄道,“這麽重要的事,我都不知道。”


    “你為啥要知道?”吳獻不解,臉上全是疑惑。反倒是楚衍,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若非易英河的威壓太大,他可能就撲上去了。


    易英河笑而不答,似乎明白了什麽,將楚衍壓製著跪在地上,方轉而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吳獻奇怪地看了眼楚衍,想了想,頗老實地答道:“宣平五十六年年初吧。”


    易英河眼神一變:“你父母死的時候?那可真是早。你竟一點也沒露出口風,可真是小心。”


    吳獻點點頭,有點感慨:“是啊,都好幾年了呢。我小心翼翼地也挺辛苦的,不過楚衍讓我不要主動告訴別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易英河依舊笑著,一掌拍向跪在地上的楚衍,另一隻手將吳獻控製在原地,嘴上還不忘說著:“嗬,你還挺聽他的話。”


    “楚衍!”眼見楚衍被拍了個四分五裂,吳獻氣得整張臉通紅,“我|草|你大爺的!”


    一句喝罵對易英河來說不痛不癢,毀了楚衍的身軀,轉手又把楚衍的三魂七魄打散,算是徹底絕了後患。


    然後他才把目光移向終於發現不對瑟瑟發抖的吳獻:“本座倒要看看,你是哪門子羅家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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