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羅琨當然是不急著去杏禾山的,正常人都不會喜歡急著去送死。


    然而杏禾山實在不是多遠,從蘇九墟的住處出發,往天樞仙門西南方向行進,以羅琨那種遊山玩水般的速度,也不過走了四天。


    春夏相交之際的杏禾山生機勃勃,奇花異草遍布,可謂美不勝收。


    杏禾山的樹林中樹種龐雜,錯落生長,整個森林都透著寂靜。羅琨從這頭的樹林往那頭望去,隻看到滿眼層層疊疊的綠,稍顯淒清。抬頭仰望,能看到陽光透過樹葉間的林蔭照射下來,沒有半分熱度,像是冬季夜晚在空中閃爍的繁星,透著不可捉摸的靜謐。照射下來的光影,若隱若現地左右晃著,在地麵上形成一幅奇特的星鬥圖。


    但他又不是真的來遊山玩水的,因此對於這些風景,都隻是隨意地掃了兩眼,也沒過多注意。


    杏禾山方圓數百裏,[落鳳]那個任務並沒有說另外那一百塊浮屠隕鐵到底在什麽地方,羅琨不能直奔目的地,甚至連個更具體的範圍也沒有,不得不一個人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羅琨沒有那種時刻注意每件事情的習慣,也做不來將接收到的每個信息都不自覺分析一遍的事情。他的思維方式決定他總是會從一個點出發,進行發散性地思考。


    這樣的思維模式使他無數次錯過無比重要的細節,或者是對於某些情況總是後知後覺。


    佛語有雲:“一葉一菩提,一沙一世界”。生活的一切原本都是由許許多多微妙的細節構成,而細節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視,那不起眼的細節,看在眼裏便是風景,握在掌心便是花朵,揣在懷裏便是陽光。


    可惜羅琨的眼睛沒有看到那足夠重要的小細節,比如地上那些斑駁的奇特光影。


    那是一個陣法的縮影,如果羅琨注意到了這個縮影,一定就會知道那一百塊浮屠隕鐵在什麽地方了。甚至,還會知道如何破解這個陣法,在這座陣法裏如何獲取更大的生存機會。


    可是羅琨沒有注意到,於是他隻能像個找不到路的瞎子一樣,四處亂轉。


    好在羅琨的運氣不錯。


    以羅琨性子和處事方式,他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得不說是老天保佑,也就是所謂的“大氣運”。就穿越本身而言,也算是一種氣運的表現,可以說羅琨身上本就有著濃厚的氣運。


    這次又是這份氣運幫了他。


    他是直接從杏禾山那座隱秘的陣法的生門摔進地宮的。


    說是地宮,不如說是地下城更加合適一些。


    這座地下城占地極大,似乎是把杏禾山底下整個掏空了,做成一個天圓地方的空間,在裏麵建起一座極度奢華的城池。羅琨摔下去的地方,正是這座地下城外城北門外的通道。


    拍了拍身上的土,羅琨鋪開神識,發現這座地下城有內外兩重城牆,均由發光的螢玉壘築,局部還用強度極高的墨金條加固過。城內建有涵道,與城外相通。涵口之上築有月壩,與城牆等高。


    羅琨神識能籠罩的範圍內,道路平坦寬闊,由大塊的漢白玉鋪成,穿過尚未幹涸的護城河,筆直地同往城中心。當然,還有不少窄一些的道路從四麵八方和這條大道交匯,形成一張四通八達的交通網。


    沿著那些道路,也有細細的活水、河道,穿過一處處民居群。


    城內民居錯落,群落規模一般不大,多是十餘戶人家,較為鬆散地分布在各處。當然,在河道的附近,總是會有稍大一些的民居群落。


    羅琨對於這座地下城池感到吃驚,因此便仔細觀察了城內的建築,發現這些民居大多是青瓦白牆、高牆深院,有點像皖南古民居。這在望雲大陸卻是典型的魯國建築風格了。


    城內的建築非常正常,民居、酒樓、客棧、店鋪、祠堂、私塾等等一樣不少,儼然一座凡人界的普通城池。但是這樣一座正常的城池出現在地下就意味著不正常,尤其這座城池沒有沉降的痕跡。


    羅琨狐疑地看了看城門外懸著的牌匾——天歲城。


    要說這城裏沒什麽貓膩,羅琨肯定是不信的。可是這座城給人的感覺很好,一點也不陰森,還帶著一點點塵世煙火的溫馨和忙碌感,看起來實在不像什麽險地。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畢竟羅琨是打生門進來的,可以說最最危險的大陣就叫他這樣糊裏糊塗地晃過去了。


    當然,危險也意味著機緣,錯過那座大陣,羅琨也錯失了許多於他有用的機緣。不過就算羅琨闖了那座大陣,也不會多麽在乎那些機緣。


    因為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一百塊浮屠隕鐵,或者說是進入無常穀舊址的鑰匙更加形象一點。


    羅琨現在並不知道他幸運地躲過了什麽,又不幸地錯過了什麽,他隻是有些遲疑地在天歲城外徘徊了片刻,最後咬咬牙,順著那條大道走向城裏。


    穿過城門,羅琨在外城的街上站了一會兒,有點茫然,不知道接下來他該幹什麽。


    難道要挨家挨戶地搜過去嗎?


    大概是受到城裏溫馨的氣氛的影響,羅琨思來想去,總覺得那樣不太好,所以肯快便放棄了這個方案。


    一個修士到了俗世的城池首先應該幹點什麽?羅琨問自己,馬上便有了答案。應該到城主府去一趟。他認為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總是要到城主那裏去一趟比較合適。


    既然有了目標,羅琨便立刻祭出自己的雲朵狀飛行法寶,風馳電掣地奔向城主府。


    這樣大大咧咧地飛行,有失謹慎,可是羅琨卻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畢竟一個修士在俗世的城池裏,這麽做一般不會遇到太大的危險,頂多會把那些個凡人嚇一跳。


    這天歲城裏又沒有人在,自然不存在什麽嚇一跳的問題,所以羅琨不覺得這麽飛行會怎麽樣。


    索性羅琨的選擇是正確的。


    在他架著法寶離開的那一刻,天歲城內大部分的機關都停止了運行。尤其是那些歹毒至極、十死無生的機關統統停止了運行。


    是羅琨的福緣足夠深厚,還是他的運氣太好了?


    大概兩方麵都有吧。


    但真要說,羅琨在杏禾山遇到的一切,其實是氣運的表現。


    氣運並非運氣。運氣是說來就來的一種運數,而氣運不同,氣運是一種數。這個數,同術。運氣隻能助你一次兩次,而氣運不同,氣運是平步青雲而不可缺少的數。


    羅琨能穿越本身就意味著他的氣運不錯,雖然穿越給他帶來了無數問題和極其嚴重的後遺症,但是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可能和機緣。相較之下,還是後者更多一些。所以總的來說,羅琨的穿越本身就帶著大氣運。


    然而若隻是這點氣運,在羅琨穿越後這麽漫長的時間裏,必定是不夠的。


    氣運不是一成不變的,是可以增長或者消耗的。


    雖說氣運不能搶奪,卻可以抽取,若硬是要增長就隻能抽取。還有一種方式便是等候,時來既來,數來必盛。


    抽取,顧名思義,是從別人身上抽取氣運。小到一個人的數與劫,大到一個國家的數與劫,都與氣運相連,通通可以被抽取。


    羅琨穿越後,無論是本身靈根的變化,還是得到那個所謂的“係統”,都是在大量的消耗氣運。而羅琨之所以常常會倒黴,除了有人故意把矛頭對準他,壓他身上的機緣和福澤外,也是那個“他”在背後操作者,為了抽取氣運造成的結果。


    可以想象,羅琨得到的東西消耗的氣運不會比他穿越時本身所帶的更少,他今天能夠這麽幸運、這麽順利,少不了“他”的推手。


    也可以想象,一直被羅琨抽取氣運的人,就是顧珀瑛。


    隻要是懂氣運,並且一直關注羅琨的人,一定能知道這其中的狀況。


    比如說蘇九墟就一定知道。蘇九墟那麽確定那個“他”在短時間內不會去害羅琨,必然有這方麵的原因,這種舉動實在是太明顯了。


    這是一件大事。這件事,對羅琨來說非常重要。但是蘇九墟沒有和羅琨說過。無論蘇九墟是認為沒有必要還是認為不說更好,都意味著他不夠坦誠。


    羅琨是當局者迷,無法發現這些,這可能會導致很多問題。


    就好比羅琨連著躲過大陣和機關,看起來好像是運氣很好,金手指大開,實際上呢?


    福澤太過從來都不是好事。


    若是羅琨知道自己被動地抽取氣運的事情,此時一定會想一想自己順著感覺走是不是對的。試想他羅琨平時連錯覺都不怎麽有,何時有了這麽準的感覺?


    這簡直就充滿了違和感。


    在一座違和感爆表的地下城裏,違和感爆表的羅琨做了幾件違和感爆表的事情,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蘇九墟本身就是喜歡玩信息戰的人,應當知道信息量很多時候可以決定成敗。如果因為這樣的原因導致蘇九墟正常計劃的失敗,蘇九墟會不會腸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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