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琨自“失蹤後”,一直居住在蘇九墟那裏。而蘇九墟的居所,位於天樞仙門西南方,離天樞仙門隻有數百公裏。


    表麵上正應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話,一直到次年元月,天樞仙門派出的尋人隊伍也沒有發現羅琨的蹤影。實際上,羅琨隱藏的極好必不是這個原因。其中的貓膩,也不用說,當然是蘇九墟和某些人達成了交易。


    不管這交易有沒有隱秘到那個“他”不能發現的地步,隻要能瞞住羅琨身邊的一些人也就算是成功了。


    羅琨心知蘇九墟這番舉動算得上是神經過敏了,但本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態度,他什麽反對意見也沒有提出。


    況且,他內心深處也隱隱希望著,蘇九墟的這些安排可以在某個時候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當然羅琨的希望是未來的事情,如今他沒法子直接看到,他能看到的隻有已經發生的事情。比如,天樞仙門久尋羅琨未果,顧珀瑛終於在一個多月前坐不住了,離開宗門前往羅琨失蹤的地方調查。


    “我不明白。”羅琨曾這樣對蘇九墟說道,“既然你認為那個他的目標是把顧珀瑛綁到我身邊,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這樣不是正好如了他的願。”


    彼時蘇九墟正是女性人格,手中端著放了許多糖的消暑湯水,翹著蘭花指慢悠悠喝著。聞言她抬了抬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隨意地掃了眼羅琨,眼波流轉間帶起萬種風情:“當然,是為了看看顧珀瑛對你到了什麽程度。”


    羅琨隨便應了聲“嗯”,表示自己在聽。


    “你知道的,顧珀瑛小時候受到的磨難不少,但到底見父親的時間少,缺少男性長輩教導,算是長於婦人之手,行事難免小家子氣些。”蘇九墟輕輕兩聲,尾音帶著曖昧的顫,“深宅婦人麽,折騰人的手段也就那麽幾種。顧珀瑛對流言敏感一點也不奇怪。”


    羅琨一想,好像有些道理,便點了點頭。


    蘇九墟用食指點了點紅潤的唇,繼續道:“歸塵收他做徒弟的時候,他已經九歲了。按他那個早熟的程度,他的性格幾乎定型了,而他又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歸塵想要扭轉他的性子,那真是麻煩極了啊。”


    “我想你能想起來,以前在你們天樞仙門發生的一件件一樁樁事情,都是在引導他關注你,希望他能對你有所不同。”蘇九墟伸手指了指羅琨,“這是一個局,一個從顧珀瑛尚未出生就布下的局。”


    “我現在想要破這個局,自然要知道這個局進行到何種程度了。”


    羅琨搖搖頭,道:“按你這個說法,你完全可以在顧珀瑛沒出生的時候就破了這個局。你現在才破局,實在是……”


    “no、~如果事情這麽簡單,我也不必和他爭鬥幾百年了。”蘇九墟搖著食指,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這個局開始的時候,你還沒穿越,他還沒有現在這麽虛弱,邪修陣營也還沒有這麽亂。”


    蘇九墟最後做了個總結:“無論何時,羅琨,你都要記得,你的到來給了我們機會。”


    “我們踩在無數無辜者的屍體上,才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這是一段刻骨的仇恨,前前後後有幾千萬年的時間。”


    “我們必須要報仇,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說實話,羅琨並不能理解那種仇恨。


    恨一個人太累了,所以前後兩輩子將近六十年的時間,羅琨還沒有恨過誰。他頂多是憤怒,頂多是不甘,卻從未有過真正的憎恨。


    蘇九墟的女性人格很羨慕羅琨這樣單純和幹淨的生活,哪怕這樣的生活讓羅琨被人耍的團團轉。


    但這樣的情緒僅僅是女性人格所有罷了。


    不要忘了,蘇九墟有五個人格——一個各方麵看起來都很普通的主人格、一個十分怯懦的副人格、一個女性副人格、一個冷靜自持的副人格、還有一個羅琨尚未見過的副人格。


    不用著急,羅琨在和蘇九墟的女性人格談完話之後的第二天就見到了這最後一個人格。


    這是一個讓羅琨這輩子都不想再遇到的人格。


    這個人格狂妄又自大,有著刻骨的仇恨和仿佛永遠也用不盡的複仇熱情。他的目標明確,蔑視一切絆腳石,對人對己都極為殘忍,一旦出現就帶來一場顛覆。


    至少他完全顛覆了羅琨的世界。


    不過一盞香茗,讓羅琨仿若親身經曆了那數百萬年的沉浮——那是不知多少人的仇恨和不甘層層累積而成的負麵情緒,在數百萬年裏發酵,慢慢地變得比那烈酒還要灼人。


    那種熱度讓羅琨誤以為自己會被燒死在這種濃烈裏。


    好在那隻是幻覺。他並沒死。


    可是這一場幻覺卻讓羅琨卻沉浸在那樣的仇恨裏,很久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迴過神來。


    這段時間,羅琨滿腦子隻剩那場幻覺,和幻覺結束後他看到的、屬於蘇九墟最後一個人格那雙充滿興奮的眼睛。他深深知道,那種興奮是即將找到同類的快意。


    蘇九墟的最後一個人格,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同樣充滿熱情和仇恨的同伴。


    羅琨不願意變成那個樣子,隻能沒日沒夜地坐在同一個地方發呆,時常因為想到幻覺裏的事情露出帶幾分猙獰的表情,不得不靠一遍遍背誦《大醫精誠》來告誡自己。


    等到羅琨終於消化了這些情緒,並抹平了自己的心境後,他才迴到正常的生活。


    這段日子不過三個多月,但是在未來的千餘年裏,他都拒絕迴憶這段日子。


    這段日子結束後,羅琨莫名其妙地摸到了結丹的門檻。


    羅琨的心裏清楚,一旦他進階金丹期,他的靈魂必然又要受到一次大的震蕩,他靈魂上的傷勢怕是真的就壓不住了。這樣的結果他自是不願看到的。


    可是他同樣也清楚,如果他不進階金丹期,有很多事情他不能做。


    最起碼,那個“他”敢對羅琨發布[落鳳]那個任務,直接地要求羅琨升到35級後前去杏禾山尋找另外百塊浮屠隕鐵,等到36級後帶著浮屠隕鐵和沉沙玄晶前往無常穀舊址,就表明羅琨必須要到金丹期才能進入無常穀舊址。


    而且從蘇九墟那裏得到的情報可以發現,他既然是讓“羅琨”去,那必然隻能是羅琨去。


    或者說,必然是羅家血脈才能做到。


    這看起來似乎是個兩難的選擇。


    “怎麽可能。”蘇九墟的主人格衝羅琨笑了笑,道,“我想,他一定會想辦法治療你的傷勢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就按照這個任務去做?”


    蘇九墟點了點頭。


    羅琨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便這麽定了。我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去杏禾山。”


    蘇九墟聞言一驚,沒想到羅琨這麽居然幹脆。


    羅琨看到蘇九墟的樣子,微微挑眉,輕輕一笑道:“那麽刻骨銘心的日子,怎麽會不給我留下痕跡呢?”


    羅琨出發的第二天,天樞仙門就召迴了所有外出尋找羅琨的人手,其中包括獨自出去的顧珀瑛。


    顧珀瑛在外尋找羅琨四個多月,完全沒有發現羅琨的蹤跡,就這樣叫他迴宗門,他十分不甘。他不得不承認,對於他來說,羅琨已經是不同的了。


    羅琨失蹤讓他心裏升騰起一種無比焦急的情緒。


    歸塵真人當然發現了這種情緒。


    如果是以往,歸塵真人一定早就用自己的方法去開導顧珀瑛了。可惜如今,歸塵真人和蘇九墟有了盟約、更準確的說是交易,為了保住自己徒弟們的命甚至是未來的前途,不得不狠下心不去管這些事情。


    所以在掌門一道道命令的催促下,顧珀瑛隻能僵著臉迴到了門派。


    在顧珀瑛迴到蒼辰峰的那一天,歸塵真人自顧自閉了關,陸宇笙和他到了招唿就離開了門派,隻身前往天樞仙門西南的一個小鎮子。


    “陸家的傳家寶出現在那裏。”陸宇笙說這個話的時候看起來很堅定,“我必須去取迴那樣東西。”


    顧珀瑛的心思還在羅琨身上,雖然覺得有些異樣,但是陸宇笙給他的理由聽起來很正常,他也就沒多想。


    陸宇笙這一動,就引起了三方勢力的關注。


    沒有人知道陸宇笙到底屬於哪一方,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也許他的底子是幹淨的,一些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但是他們都清楚,如果這是真的,陸宇笙也不必像個小弟一樣跟在顧珀瑛身邊了。


    所以在同一天,三方勢力都派出了人手,跟在了陸宇笙身後。


    無論陸宇笙想做的是什麽,他們都不需要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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