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薑臉上布滿傷疤,常人隻要一見,就會覺得心悸不已。但這夏姓將軍一身肅殺之氣,定是久曆戰陣之人。而在戰場上比這更加慘烈的傷勢也如同尋常,倒是對此不為所動。


    但此人一見韓冬,頓時覺一股寒氣自尾椎之處猛然升起。一種仿佛見到天敵時,發自內心深處的顫栗怎麽也壓製不住,不由厲聲喝道。


    麵對韓冬,武功越是高強,或是經曆過太多戰場殺伐的老兵,反應會越發強烈。這夏姓將軍卻是兩者皆是,自然更能感受到韓冬的不凡。


    夏姓將軍在驚懼之時,也不由心中暗喜。如此高手平時難得一遇,就算在軍中也極其少見,來自民間的幾率更是鳳『毛』麟角。最有可能就是雲太後籠絡的高手。


    而且韓冬剛好出現在這敏感時間,又與敏感之人待在一起。所謂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就算是真的湊巧遇上,也決不會就此罷手。若是因此而有所收獲,更是錦上添花之事。


    這人手下軍士應是明白其中之意,放過了先前圍在一起的病人及醫館學徒。小心翼翼的緩緩靠近,慢慢收攏包圍。將韓冬、韋薑及雲起三人圍在大堂之中。


    韋薑轉眼看了看韓冬,見他此時反而顯得若無其事。到了此刻,就是韋薑也能想到,此事背後,極有可能是因太後身邊已出現了變故而引發。


    見到韓冬好似毫不擔心,韋薑頓時有些不解,不顧身處軍士包圍之中,就要出聲詢問。卻見韓冬微一擺手,示意讓其安心等待,靜觀其變。


    來人所言雖然隻有短短兩句,但韓冬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他們暫時還不敢直接找上雲起。隻能采取旁敲側擊、迂迴而進的方法。定是先攀誣雲起身邊藏有他國『奸』細,從而將母親也牽涉進去。


    這般由外而內的手段,反而說明母親暫時應是無恙。這些人出現在此,隻是有股勢力想要扳倒太後,所使出的一些鬼魅伎倆。


    樹欲靜而風不止。母親身為一國太後,已算是跳出深宮傾軋的漩渦。何況母親就是在作為妃子時,也從不與人相爭。到了現在依然有此變故,隻能有兩種解釋。


    第一種可能是薛擒虎已將韓澈非是太後親生之事傳了出去。但若是這個原因,韓澈就是想要認迴生母,也應該不會如此大張旗鼓。以勾連他國之事來攀誣太後,牽連必眾,聲勢太大。


    在國內有大敵虎視眈眈的情形之下,如此行事,隻會使局勢更加不穩,可以說是正中薛擒虎下懷,殊為不智。


    韓澈身為國主,最為穩妥也最為簡單的方法,就是一道旨意將雲起招入寧安,與太後一同看管之後,再來尋釁罷免太後。


    第二種可能就是當年換子之人,見到其子韓澈已身登大寶,可以說當年所種之樹已開花結果,正是享用之時。有心覬覦太後之位,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既然當年這位月妃能設下如此精密之局,思慮必然極為周全。當能看出,若是以韓澈非是太後親生之事來扳倒太後。隻怕後果會與韓澈主動認迴生母的結局如出一轍。因此定會引發魏國朝政動『蕩』,反而得不償失。


    以月妃的算計,隻會循序漸進,從外圍開始構陷太後,令魏國上下認為太後不配享此尊位。等太後貶謫之後,自己這才順禮成章進太後之位。


    或許在太後未曾失位之前,月妃不會將自己乃是韓澈生母之事,輕易示人。甚至就連韓澈,她也不會告之。等到自己順利晉位,塵埃落定之時,再來說出,會更增一份驚喜!


    正所謂空『穴』來風,其必有因。看到這些人行事的方式,韓冬已能斷定。第一,派出這些人的背後勢力,就是月妃無疑。第二,故事的另一主角韓澈,應該還不知道此事。


    但最為重要的第三點,就是母親到現在為止還安然無恙。這也是韓冬之所以,不太擔心的原因。


    不過正被人暗暗窺視的母親,一定不會想到,二十八年前就曾算計過她,並且令她與親生之子,從出生之日就沒有見過一麵,甚至就連對事情的真相,也一無所知的那隻黑手,又一次伸向了她。


    韓冬顯得極為淡然外表之下,隱藏著如火山爆發般的暴虐。斬斷這隻黑手,無關其他,隻為將要見麵的母親,僅此而已。


    ……


    大堂之中,雲起不由暗歎一聲。這夏將軍眼神倒也毒辣,隻是在大堂上隨意一掃,就已將唯一兩名外來之人認了出來,隻從此點看來,這人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夏將軍的來曆,雲起倒是知之甚詳。此人全名夏震,出生世代軍武之家,本人貴為鷹揚軍副總領,魏國三等將軍,並已開牙建府獨領一軍。


    而其父正是是魏國軍方的代表人物——軍部大都督大將軍夏侯。一門兩將軍,在魏國高層之中,獨樹一幟、聲威赫赫。


    且鷹揚軍總領一職本是由其父夏侯擔任。近年來,夏侯因年齡的關係,已將所有權利交由夏震負責。可以說夏震已是無名而有實的鷹揚軍總領。


    夏震雖然不入十大名將之列,且在軍中級別也稍低於薛擒虎與營雷兩位上將軍。但隻是因為此人以前總是駐軍寧安,守禦中、央,使得戰功遜『色』於兩人良多。


    但魏國之中,有許多人認為,夏震的武功並不比薛擒虎兩位十大名將稍弱。因此在魏國,夏震總是被人與薛擒虎與營雷兩人拿來相提並論。


    而且此人還有另外一道極為顯赫的身份。其姐姐正是先王四妃之一的月妃娘娘夏月,夏震與雲起在魏國之內,也同有國舅之名。


    這等軍方巨頭,絕對不會隻是因為這子虛烏有的『奸』細之事,而親自出馬。既然親身來此,所謀必然極大。


    雲起已知事情絕不尋常,自是不願意韓冬兩人,被無辜牽連在其中。更何況見到相識多年的韋薑,形貌竟然如此淒慘,心中更添一份憐惜。


    明知夏震等人正是衝自己而來,並且項梁舞劍意在沛公,其背後所指目標不言可喻。隻看這些人行事的做派,也根本不會接受自己的任何說辭。但雲起還是開口盡力辯解道:


    “鍾城守想必也聽說過我當年之事,四十年前我年幼之時與家人失散,飄落到了此地。萬幸遇到了父親大人收養了我,讓我能在此安穩至今。而這名女子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與……”


    雲起說到此處,不知這二人是何關係,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唿韓冬。不由看了兩人一眼,見兩人年歲應是相差極大,這才橫下心說道:


    “這次能巧遇妹妹與侄兒,幸得老天保佑。也算了結了我平生最大的憾事!夏將軍與鍾城守還未進來之時,我們正在商議,準備盡快前往寧安拜見太後!”


    雲起雖然隻是隨意將韓冬稱為侄兒,卻哪知,這個稱唿對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而言,竟然毫無錯漏,實在是天經地義之事。


    他在最後之時,故意提及太後,也是想通過旁敲側擊,試探一下能否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嗬嗬!國舅大人也太過忠厚老實了,這兩人分明就是他國所派『奸』細,想要刺探我魏國的軍情。國舅切莫被這兩人蒙蔽,做出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恨事!”


    鍾實聽到雲起竟然自己承認與這兩人乃是至親骨肉,不由心中大喜。構陷之事,最怕無法將無關之人聯係在一起。至於羅織莫須有的罪名,實在是最為簡單不過的事情。


    這時見雲起主動認下這份親屬關係,倒讓鍾實等人少了許多麻煩。也不提太後之事,隻是刻意將韓冬二人身份認定為『奸』細,來刺激雲起再次出現錯漏之處。


    雲起見這鍾實言語之中,柔中帶剛,而且一直緊咬『奸』細之事不放。已知雙方已是再無轉圜餘地,正所謂口蜜腹劍,最後卻總是圖窮匕見之時。


    這鍾實任和玉城守已有十年之久,平時也算與雲起無話不談,『性』情極為相得。鍾實出生貧寒,並無權貴親友相幫,能做到這六品城守,也全憑自身才幹。


    鍾實十年之前調任城守時,倒是神彩飛揚,胸有抱負。隻是這十年之中,雖說也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但依然在此未曾獲得提拔。平時不免有些怨言,經常與雲起說起此事,也有借此直達天聽之意。


    雲起也曾在前往寧安看望太後之時,尋機在太後麵前提到過此事。隻是本就不喜沾染俗務的太後,對此自然是不置可否。


    想不到這鍾實,平日道貌岸然,品行卻如此卑下,投靠他人不說,竟然要對自己這平時知交好友,行此扒坑設套之舉。


    雲起自小經養父嚴格教誨,『性』情極為方正。雖然已年過半百,但剛直之處更勝早年。想到鍾實為人,也知道再說也是無益,一時憤慨之意難平,已是一指鍾實,開口怒道: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鍾實你在上任之時,絕對也念過這段話語,不知你對此做何解釋。在我這雲府之上,都能發生如此誣陷良善之事,更何談其他普通人家!”


    聽到雲起這番話語,鍾實心中更是大喜。雲起已處身怒火之中,隻需再推上一推,說不定就能使其在衝動之下,做出不智之舉來!這樣也能讓夏震看看自己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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