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吐出了最後一道餘暉,天『色』暗淡了下來。可是天神賜福過的藍慕措,這時卻展現出了自己神奇的一麵。


    這裏依然有如白天般明亮。晶瑩如玉的湖麵,透出淡淡的神秘藍光。好似清澈的湖水,突然轉化成了蔚藍的天空。


    天神賜福之地,果然深受上天眷顧,仿佛這裏永遠不會有黑夜降臨。


    極為寬闊的藍慕措,沉浸在柔和的藍『色』光線之中,聖潔無比,如夢似幻。身處在這方景『色』之中,更覺得得美輪美奐,不可方物。


    可惜,此刻站在藍慕措的所有人,卻沒有欣賞這份美景的心情。眼中都隻有自己所關注的事情。


    而且場中這些人所關注的焦點,全在韓冬身上,再無其他。就是本來應該置身事外的金萱兒也不例外。


    在薛擒虎在講述這件往事之時,特意放開聲音,加之無人打擾。身無武功金萱兒也能聽得非常清楚。


    故事之中並沒有明確提到過韓冬。可是誰都明白,那名剛剛出生,就被放入尹水,任其自生自滅的嬰兒就是韓冬。


    想到那個稚嫩的嬰兒,在寒冬臘月,漂流在滔滔江水之中的情景。少女柔軟的心被刺痛了。


    原來眼前這道仿佛可以擎住蒼天、支撐大地的身影,還有如此令人揪心的往事。


    這一刻,少女悸動的心中,隱隱有種衝動。希望自己能永遠站在那道高大身影的旁邊,無論任何事情,也能與他一起麵對。


    少女站在父親身後,心中懷著一片如火焰般熱情,忍不住就要上前。隻是柔弱的身體,卻被金大師輕輕拉住。


    隻是祈求、憤怒等所有的表情,在平時溺愛自己的父親麵前卻毫無用處。握著黑傘的手臂,怎麽也掙不開父親的大手。


    “不管什麽時候,一定要緊緊握住這把黑傘……”


    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少女都會記得無比清楚。


    在寒風中,少女緩緩的撐開了手中的黑傘。就如同兩人自大雪山之巔,淩空躍下時,韓冬緩緩為少女撐開這柄黑傘一般。


    就算韓冬此刻並不在少女身邊,但少女的身形也微微錯開了一絲。仿佛韓冬就在傘下,與自己一起躲避無處不在的寒風。


    在她的想法中,或許隻是這樣,就能使韓冬感到一絲溫暖!


    ……


    韓冬站在所有人的中央,寒風之中,握刀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難道天下武道宗師,竟然連自己的刀都握不住了嗎


    誰都能看出他的心『亂』了!在眾敵環視之時,韓冬堅如磐石的心境,卻被薛擒虎的一個故事所擾『亂』。


    人生境遇莫過於此,突然得知親生父母的消息,本來應該是令人高興之事。


    可是身為魏王的父親已經死去,並且是死於越軒之手。而自己的母親或許會因今日之事,陷身於危險之中。


    就是對自己有過大恩的養父,也落在了嘉措等人手裏,等著自己相救。想到這些,實在讓人高興不起。


    其實這並不是韓冬心『亂』的緣由。


    韓冬心『亂』的原因是他想要快點見到那個處在深宮中的女子,那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帶給自己無限溫暖的身影。而那個給自己生命的人,或許將要麵對危險!


    他不願意自己世上最親密的親人,有任何危險。何況這個危險,還是因他而起。


    韓冬甚至想要一步就此跨越,這相隔萬裏的千山萬水,站在那道身影之前。他心中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願望,這是一種有如魔怔般的衝動!


    但是他還不能離開,因為這裏還有因他的緣故,被挾持的養父!


    渴望、期盼、無奈,甚至是懷疑。懷疑自己,懷疑這個上天,也懷疑這個世界……


    心靈強烈的衝激,在他腦海之中,無數畫麵無休止奔流而出。無數的人和事,無數的血與火,還有無邊的寂靜,以及沉浸在心中的寒冷……


    自己的身體,也仿佛在這股冰冷中緩緩沉降,身邊縈繞的江水,這應該就是在尹水之中吧?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嬰兒的哭啼,好似自己也有一種無助的憤怒。隨之耳邊傳來一陣發自內心的開懷大笑,令人心安……


    古老的禪寺,鬆柏長青的院落。一縷青煙繚繞,暮鼓晨鍾之中,哪隻枯槁的手,撫『摸』在頭頂處,卻覺得異常的溫暖!


    一雙小小的腳丫,一隻小小的包袱,走在未知卻又充滿希望的路上,跳躍在那道令人孺慕的身影前後,歡樂而又倔強……


    巍峨的青山,令人心曠神怡,簡陋的竹屋,卻有一份家的溫馨。背著滿滿的背簍,兩道歡快的童音在山間迴『蕩』……


    熊熊燃燒的火焰,令人絕望的煎熬,在錘煉的痛楚之中,鐵胚慢慢成型。重生般的喜悅如火山般噴發……


    一座直『插』雲天之上的雪山,一位慈祥的老者,臉上是緩緩凝固的笑容,隻是隨之而來,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傷痛……


    黃『色』絲巾中的黑發……直『插』心底雪亮的槍尖……


    腦中的景象突然加速而過,連成了一條光怪離奇,好似永遠也望不到邊的線條!


    身遭卻更加寒冷!這裏是一片孤寂的冰川雪原,無邊無際寒風吹過,曠野之中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孤獨……


    突然,滿目的雪白之中,出現了一點黑『色』。這是一柄小小的黑傘,小傘之下是少女如畫的身影。


    下意識的向少女身邊走去,韓冬覺得或許這把小傘,又或者是少女的身影,一定能夠幫助自己遮擋一絲寒風!


    哦!這世上總有人,不會離棄自己……


    手腕之中傳來一絲暖意。佛珠有種奇異的脈動,仿佛有生命就要破繭而出一般。


    “你知道師傅為何會在二十二年前,就將這串佛珠交給我嗎”


    ……


    韓冬突然發出的聲音,就是這些站在世間巔峰之人,也覺有些茫然。不由得看了周圍一眼,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情景。


    隻是搖動佛珠,就能如常人般發出說話的聲音。在這上天眷顧之地,更是讓人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見到薛擒虎久久遲疑,好似沉浸在驚訝之中,並不準備迴答這個問題,韓冬繼續搖動佛珠。


    “或許他老人家,在那個時候就已算到,我們五位同門之中,隻有我會真正需要到這件東西!所以才會在二十二年前,就想交到我手裏!”


    韓冬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氣息,好像要將自己所有的負麵情緒,一噴而出。氣息離體,立即化為白霧,隨風而去。


    其實師尊是否知道自己今後會失語,韓冬也不能確定。但是師傅特意將佛珠留給自己,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韓冬故意如此點醒薛擒虎,也是讓其懷疑自己這些年的所有行為為,也早在師尊計算之中。


    薛擒虎好似這時才反應過來。


    “想不到這串佛珠,竟然有這種功用!師傅的想法,總是超脫前人窠臼,自出機杼,實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師弟乃是師尊的衣缽傳人,佛珠留與師弟是為師門信物,卻並非師尊真能算出所有的前緣後事!師弟莫要以此事誑我……”


    能夠以佛珠發出人語,並非佛珠之功。無論薛擒虎因何原因,要曲解此事。韓冬也不以為意,隻是一笑置之。


    而薛擒虎若是並不相信師尊能夠算出後事,定不會特意迴避韓冬所言。他正是也覺得師尊通天徹地,應該能夠算出自己所為,這才生出了迴避之心。


    韓冬方才心神暴走,實有『性』命之危。這時否極泰來,又記起了不少事情,正是覺得身心雀躍之時。再看這滿目如夢似幻般奇異的景致,更是有種涅盤重生的喜悅!


    忽列、嘉措等人到了現在還未動手,定是在等待什麽。直到此刻也沒人提起自己的養父,或許他們正是在等著韓冬養父的到來。


    “你知道當年我為何要到魏國投軍嗎”


    薛擒虎好似並不明白韓冬之意,有些不好迴答。隻是靜立在場中,等著韓冬自行說出事情的答案。


    韓冬望著嘉措所站的方向,點了點頭,好像是在與什麽人打招唿一般。


    “我曾與師尊來過西原,師尊最後選擇的仙逝之處,也是西原的一處雪山之巔。當時,隻有我一個人陪在師傅身邊!”


    佛珠仿佛也有生命一般,所發的聲音,也隨著韓冬的意境而變化,流『露』出淡淡的惆悵。


    或許師尊一生最大的意願,就是迴歸那個後世的世界。所以才會將自己的埋骨之處,也選擇在這離天最近的西原。


    薛擒虎臉『色』一肅,已經問道:“不知師傅是在哪座大雪山……我……能去拜拜他老人家嗎”


    韓冬擺了擺頭,好似並不準備迴答薛擒虎的這個問題。


    “師尊在仙去時,曾對我說過漢魏兩國,守護夏州苗裔多年,可謂各國之表率!應當給予支持才好。而你反正需要錘煉自身武功,不如去兩國投軍,從小兵做起!”


    場上眾人除了在韓冬現身之後,有過圍殺的舉動。到了現在卻連嘉措也並無著急之感。就是在韓冬與薛擒虎各自講述之時,也無人打斷。


    “師傅又說漢國國力最強,又有劉秀在位,暫時不需你去校力。而魏國看似花團錦簇,卻藏有一些隱患。你先去魏國投軍最好。不過,既然是為了支持此國,你就已兩百戰為限吧!”


    韓冬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先前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黑刀營待上十二年。到了現在才算明白,這是因自己遵師命而行,與薛擒虎並無任何關係。


    清楚自己並沒有欠下對薛擒虎的承諾,韓冬自是感到有些欣慰。


    “師弟,你說到這裏,倒是提醒了我。當年我也曾與你約法三章,你助我征戰兩百次。大梁城之戰過後,卻也隻有一百九十七次,不知……”


    韓冬揮了揮手中的黑刀,聞言又是一笑。


    “加入黑刀營之後,我會為魏國出戰兩百次!這句話才是我當年所說,莫非你連這也記不清了嗎”


    就算早與薛擒虎分道揚鑣,韓冬也不願失信於他。想起自己當日的承諾,並非是針對薛擒虎,而是魏國,韓冬心情更覺輕鬆。


    不等薛擒虎另外有所表示,韓冬好似站累了一般,向前輕輕邁了一步。


    隻這一步,圍在韓冬身邊之人立時緊張起來,就連忽列也弓起身形,持槍就要上前。


    卻見韓冬擺了擺手,好像在告訴他們,不需太過驚慌,隻是隨意動動而已。


    “我與你同門六載,關係並非虛假。以前我總是不太明白,你為何總想置我於死地。其實直到今天我才想起,師傅當年所說的隱患,其實就包括你在內……”


    薛擒虎聽到此言,已是長弓一引,弓成滿月,手中扣住了三支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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