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官道,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就連兩邊延綿不絕的群山也難以看清。


    四下望去,隻覺到處是一些嶙峋『亂』石及樹林的影子,顯得異常陰森靜謐。


    突然震原城方向傳來一陣馬蹄之聲。蹄行甚急,不一會,一名黑衣騎士已經出現在前方的大道之上。


    到了這片『亂』石之處,騎士好似有所發現,放緩了馬速。就在這段兩邊全是樹木的道路旁,停了下來。


    這時大道兩邊的山坡之上,猛然發出一陣『騷』動的人聲。方才的『亂』石叢林,頓時變化成無數人和馬匹的影子,突兀的顯現出來。


    影影幢幢之間,隻需稍一打量,就能看出,這裏竟然埋伏了足有兩千人馬。


    飛馳而來的騎士,好似早就知道此處有人隱藏,見狀並不驚訝。正欲有所表示,卻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


    “都給我閉嘴!誰再敢不聽號令,王三兩弟兄就是榜樣……”


    這道聲音未落,停在大道之上的黑衣騎士,已略帶焦急的大聲叫道:


    “大哥!情形有些不對,震原城出兵了!並且是由營雷親率的飛羽營三千人馬。這隊人馬分為三路,直向這裏而來,距此已不到五裏路程!”


    一聽此言,聲音低沉之人,顯然也愣了片刻。從樹林的縫隙中,隱約能見到此人翻身上馬。這才聽那聲音低沉之人大聲喝道:


    “弟兄們!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素都吹噓自己拳上能站人,胸前能跑馬!今日就是弟兄們大顯身手之時!先前所說,殺一人、賞百兩,殺十人,就是我七殺的第八位當家。在此,我朱興絕不食言!”


    這自稱朱興之人,聲量放的頗高,雖然人是在樹林之中,但周圍之人也能聽得清楚。此人話一出口,眾馬賊又是一陣群情鼓噪。


    這時站於朱興身邊一幹瘦之人,輕輕湊到朱興身邊,小聲說道:


    “大哥,情況不對!咱們與顧將軍商定的情形並非如此啊!當時曾說過,隻需我等在此攔截韓刀疤的三百騎軍,不讓其迴轉震原城通風報信即可。”


    “我記得當時還道,接戰若是順利,我們可迴轉方坡,準備配合攔截營雷逃散的軍兵。若是不順,隻需往震原城退卻,自有人接應。並保證,震原城不會出來一兵一卒……”


    已翻身上馬的朱興沉『吟』片刻,這才低頭輕聲對此人說道:


    “二弟!你隻知前言,卻不知顧將軍單獨對我所說之事。在此攔截韓疤臉是其中一件事項而已,真正的目的卻是要將營雷調出震原城,最終引入血殺堡小道之中!”


    朱興說到此處,見幹瘦之人有些劾然,應是對這營雷極為驚懼,甚至隻是麵對營雷都缺少勇氣,隻得解釋說道:


    “這些年我們兄弟多得薛帥照顧,現在情形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大局如此,隻有薛帥掌控了魏國大勢,咱們弟兄才有出頭之日,否則總有一天會被那營雷所滅!”


    “再說,誰都知道營雷武功少有人敵。若是讓其待在震原城中,這營雷有兩萬步軍,三千鐵騎在手,再加上城外的數萬大軍。”


    “就憑城中那一萬烏合之眾,就算顧將軍的騎軍能進城協助,也不過是以卵擊石!改變不了被驅逐,甚至被清除的危局!”


    這朱興說起震原城中的形勢,也對己方的不利局麵搖了搖頭。


    “所以隻有讓營雷離開震原城,使得城內大軍群龍無首,我們才會有機可乘。要知道營雷手下,除不在城中韓疤臉外,並無突出將領,就是營重也……”


    “到時城中有那一萬人馬,官職又以那人為尊,才有可能接掌震原城。而我等首先必須將那營雷調出城來,然後引入血殺堡小道,使得其大軍難以展開,拖住營雷。”


    想是朱興也覺這套方案設計太過縝密,就算在此隻是憑空而論,話語之中依然透『露』出興奮之感。


    “如果計劃順利展開,我們方有機會借助地理優勢,配合顧將軍前後夾擊,一舉將此人滅殺在山道之中!”


    “要知,就是城中那人暫時控製了震原城,若是營雷無恙,隻需在城下一站,隻怕震原城立時會改弦易轍,我們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已!”


    聽完此言,這幹瘦之人臉『色』才略微平穩,輕輕點頭,注視朱興,見其張口欲言,知道還有下文。不敢打擾朱興思路,靜等其繼續解說。


    “就是因為計劃如此,兇險太大,變數也實在太多。若是營雷中計進了小道,倒是無話可說,我等隻不過拚死搏個富貴而已。”


    “若是營雷不中此計,我想就算薛大帥親至,正麵交鋒之下,也不過和營雷半斤八兩。到時我等兄弟隻能在血殺堡暫藏,稍避風頭之後,這震原城附近可是再也不能待了!”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將武功最高的老七留在血殺堡,欲借助老七少有人敵的武功,護住我等兄弟的安身立命之處。事有不逮,眾兄弟也有個退路!”


    朱興輕歎一聲,緩了口氣,接著說道:


    “而且以老七的武功,若是血殺堡有事,也能從崖壁上輕鬆來去,隨時通知我等,也好早做打算。”


    “在離開血殺堡之前,我就曾專門吩咐老七安守老巢,不得輕動,又安排他多備滾石圓木。就是為若真按計劃發展,我等就需在血殺堡阻擊營雷了。”


    幹瘦之人這才恍然大悟,卻是再也忍耐不住,連忙急聲說道:


    “大哥,莫非你將弟兄們埋伏在此,就是準備與營雷戰上一場,然後用詐敗之計將營雷引入小道……此事萬萬不能啊!”


    朱興有些奇怪的說道:“若不與營雷照麵,先敗上一場,如何能引這營雷上鉤,隨我們進入小道!”


    這時卻聽幹瘦之人忿忿的說道:


    “大哥!你這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這幫弟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順風順水時倒是能真刀真槍的戰上一場。若是初戰失利,望風而降隻怕都說得抬舉了他們。”


    “老四方才說那營雷親率飛羽營出了震原城,惡虎出柙呀!若是與其正麵交鋒,就憑這幫兄弟,隻能是一觸即潰。到時就隻剩下我們幾人孤家寡人,用什麽來吸引營雷又用什麽來攔截營雷”


    朱興一聽也覺事情確實如此,趕緊問道:“那你說該如何行事”


    幹瘦之人心中應是早有腹案,聽朱興問起,脫口說道:“撤!立即撤!”


    此人撤退之言出口,也有些擔心被朱興駁斥,哪知卻見朱興隻是有些苦惱的說道:


    “二弟,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不知為何,我派往方坡方向查探之人,迴報說韓疤臉竟然不知去向了。這實在讓人有些放心不下啊!若是前有韓刀疤,後有營雷,隻怕我等兄弟到不了血殺堡!”


    說到此處,朱興又為難的接著說道:


    “再說,為了吸引營雷的注意,我才特意將人馬全部集中在此。反而不顧咱們血殺堡留守人員不足,旁人趁虛而入,正是時候。哎!實在太過危險。”


    “若是就此直接撤退,吸引不了營雷跟隨。我們先前所做的準備,都前功盡棄,沒有絲毫意義!到時也不好對顧將軍交代!”


    幹瘦之人一聽已知朱興顧慮所在,立時接口說道:


    “大哥,眼下可不該擔這份心。飛羽營疾馳而來,隻怕隻需猶豫片刻,我們就會與營雷直接碰上,到時再要想走也是困難。並且,若是被營雷衘尾追擊,就算前方無人阻攔,咱們也難以逃走,依然隻能是死路一條。”


    “此時咱們兄弟也隻有橫下一條心,不管韓疤臉在不在身後,趕緊將弟兄們撤迴血殺堡,才有些機會借助地形阻擊營雷,弟兄們才能有條生路。”


    “況且,要知道我們雙方相距僅僅隻有五裏,就算我們此時就撤,營雷所派斥候也定能發現我等。隻要其目標不變,營雷也會緊盯住我們不放。這點大哥可以放心……”


    幹瘦之人話一出口,覺得自己讓朱興放心之語,實在有些刺耳。略微抬頭,果然朱興臉『色』通紅,有種惱羞成怒之感。連忙又說道:


    “現在的情形,前方就是刀山火海也必須走上一遭了。大哥!走吧!再猶豫片刻,營雷大軍一到,隻怕真是想走也不可能了!”


    朱興聽到此人這一說,也覺有幾分道理,略微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再不猶豫。猛地站上馬背,高聲喝道:


    “兄弟們都聽好,這營雷來勢洶洶,咱們不必要與其硬拚。有一句話說得好,避其鋒芒,挫其銳氣。等咱們將這營雷引到血殺堡之後,再來收拾他!”


    眾馬賊本來聽聞營雷親率大軍而來,已有些膽寒。隻是朱興此人一向心狠手辣,不敢有所異動。此時一聽朱興所言,不少人已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見到這般情景,朱興也知幹瘦之人所說實在有理。隻得有些無奈的招過自己的親信隊伍,跟在狼奔豕突的隊伍之後,向必經之地——方坡方向馳去。


    ……


    就是在這夜『色』之中,營雷麾下最精銳的飛羽營,行進速度也比白天慢不了多少。


    且在隊伍全速飛馳中,依然不時有前突的斥候迴轉稟告。隻不過,因夜晚急行軍的緣故,斥候派出距離實在有限。


    “報!前方三裏發現大隊人馬留下的痕跡!”


    “報!方坡距此隻有三裏路程,但周圍並無發現……”


    “……”


    隨著一聲聲稟告,不多時,三路騎軍已如『潮』水般撲至了先前指定的目的地——方坡。


    營雷摧馬到了坡頂,隻是隨意而望,已知此處並無軍隊潛伏。轉頭看去,正是鐵骨箭用『亂』石擺成的“薛擒虎必反”五個大字。


    一見這五個字體,營雷微一蹙眉,心中頓時湧起一陣巨浪。感覺今日之事,定是與這幾個字有關。


    正在細思間,又有斥候的急報之聲傳來。


    “報!前方二裏,有大隊馬賊倉皇而逃!卻並沒有發現韓將所領那支隊伍的行蹤!”


    營雷一聽,不由一陣沉『吟』,心神隻是一閃,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你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本帥兩萬大軍駐守城中,你那區區一群烏合之眾又能奈我何!”


    笑聲在曠野中迴『蕩』正激,營雷突然收聲說道:


    “張午!帶刀旗一部迴轉震原城!傳我將令,營重立即將城守邊師及那個範響拿下,等候發落;另外阮經天率城外兩萬大軍接令入城,嚴守城池。不得有誤!”


    靜立在其身後一員大將,早已肅然領命而去。營雷這才看了看天『色』,一指前方:


    “既然這群不知死活的蠢賊送上門來,哪有輕輕放過的道理!其餘眾將士,今夜隨我除此後患,我震原城方得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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