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方才一聲歎息,也有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多造殺孽之意。


    且這一路行來,確實多得馬千成照拂。而不管田貫立意如何,總是願以百年老參相贈。


    若是馬千成與田貫在自己麵前因此而死,自己豈不成了恩將仇報的卑鄙小人。


    韓江所想隻是擔心消息泄『露』,韓冬會有些麻煩。但正如同他對韓江所說,即便是他現在重傷之下的身體,要想取他『性』命之人,在整個天下也依然屈指可數。


    若是沒有這般自信,韓冬也不會獨自一人帶著重傷之身,還要一意前往西原大曲禮格列寺。


    有韓冬在此,韓江到底未曾傷害到馬千成與田貫兩人。


    人總是在共同經曆過患難之後,才會消除隔閡,建立交情。


    馬千成與田貫也是如此,兩人相識也有十數年之久。卻一直因為各自商號的利益而互有競爭。


    這次兩人一起麵對韓江,直到最後才化險為夷,也算有驚無險,患難與共了。


    等到日頭偏西,一支騎兵加上兩支商隊才重新啟程。因兩位管事態度友好的緣故,平時總會有些摩擦的兩家商號,也是上下一團和氣,大有合二為一的傾向。


    這馬千成與田貫都是聰明人,就算韓江不再緊盯兩人知道韓冬身份之事。


    為防走『露』風聲,引起瓜田李下的嫌疑。兩人還是各自招來副手安排妥當,卻是再不離韓冬馬車左右,陪在了韓江身邊。


    有老參在手,韓江也不遲疑,親自抄刀,切下數片,喂韓冬服下。


    田貫本待勸說一二,讓韓江入城之後,請一良醫,將老參君君臣臣調合一番,以免『藥』『性』損耗。經身邊馬千成輕輕一拉,也明白過來。


    韓江能為這將主延遲軍務,且不惜欠下情誼,可見對韓冬的傷勢極為緊張。已是如芒在背、如火在眉,迫不及待了,哪裏還有心情稍等片刻。


    老參喂下後,韓江雖是眼巴巴希望將主立時變得生龍活虎。但也知就是這等良『藥』,『藥』力也需要時間發散。


    待見到韓冬服下後,臉上開始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不由放心不少。心情放鬆之下,也有意與馬千成兩人接觸一番。


    這三人之中,田貫剛從寧安迴來,信息自然極多。等田貫將自己所知,當前夏州之上,最近發生有些影響的消息說完。韓江才知自家將主,為何要提筆寫字與人交流。


    原來英明神武的將主,自大梁城血戰之後,不光失去了記憶,就連說話的能力也失去了。知道竟然是這種情形,韓江情緒也不由低落了下來。


    馬千成與田貫走南闖北近二十年,經曆頗多,且都是能言善語之人。一見韓江神情,立時明白。為寬解其心,立刻天南海北閑聊起其他話題。


    這兩人見多識廣,話題自是極為廣泛,非常吸引人注意。不多時已將韓江引入了其中。借著這些言語,反而拉近了與韓江之間的關係。


    這裏距離震原城還有八十餘裏的路程,因在原水坡上耽誤了不少時間,按照這樣的速度,今天已無法趕到。


    兩支商隊合計有七百多人的規模。且有韓江的三百精銳騎兵在側,整支隊伍也不太擔心安全之事。前行之中,三人商定,稍趕幾步,再尋一處地點紮營。


    直到夕陽落山,韓江手下親軍周大迴報,已找到一處紮營之處,正派人搜索周圍。


    不等隊伍趕到,周大手下一騎飛馳而來。奔行中也不以旗語表明,卻直接找到周大,好似有事需要當麵稟告。


    處在車隊中段的韓江見此情形,已知前方定是有事情發生。正要親自往前看上一看。就已見到周大帶著這名手下,向自己這邊飛奔過來。


    不等韓江發問,周大立定,行了一個軍禮,略顯焦急的說道:


    “將軍!前方有人留下了一些字跡……”


    說到這裏,周大掃了掃離此不遠的馬千成與田貫,意指有這兩人在,不好言明。


    韓江見此,伸出手來,卻是讓周大將所說字跡拿來一觀。哪知周大神情有些尷尬,說道:


    “那些字跡用山石擺成,不太好帶迴。字跡之後還留下一支鐵骨箭作為標記,若無意外,應是馬賊鐵骨箭所為……”


    韓江聽完,精神不由一振。鐵骨箭這夥馬賊,在鎮原城周圍已橫行近十年。也正是還苟延殘喘的三夥馬賊其中之一。


    這夥馬賊與另外兩股馬賊有些不同,據稱人馬並不多,但個個武功高強,走得竟是精兵之策。


    尤其頭領專喜用特製鐵骨箭,一手箭法之下,極少留下活口,號稱鎮原第一箭。這夥馬賊也正是因頭領鐵骨箭而得名。


    這幫家夥每有行動,也是神出鬼沒,總是能在人無從察覺之時發動攻擊。很是有些兵家“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的意味。


    此次韓江帶隊巡查周邊,也正是有意找到這幾股馬賊,尋機清剿。


    隻是出來幾天,雖說也碰到幾股落單的馬賊,但橫行在此的三股馬賊好似都得到了消息,並沒有找到他們的絲毫蹤跡。


    這聽到周大迴報,韓江確實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之感。不由暗暗有些欣喜,想不到在就快要迴城之時,卻有了鐵骨箭的消息。


    軍情如火,韓江也不多想,就要讓周大帶路,到所留字跡處親自查看一番。卻見馬千成與田貫臉『色』古怪,有些呆滯的看著馬車。


    韓江心頭一跳,連忙順著二人眼神看了過去。


    隻見馬車門簾,不知何時已被掀開。


    一道高大的人影盤坐車內,身上已隨意披了一件灰『色』長衫。一張剛毅如斧琢的臉上,隱含著一絲笑意。


    正是晚霞滿天,燦爛無比之時。絢麗的霞光也好似被他吸引,正好落在他身上,更給他增添了一股神秘的韻味。


    在他眼神之中,隱隱有縷縷霞光流轉,讓人覺得這雙眼睛仿佛能夠洞徹世間萬象。配合他英武至極的體形,有一種如淵似海的魔力。


    韓江暗道,這百年老參確實有奇效,還隻服下不久,將主就已能夠起身。欣喜之下,就要發問。卻見韓冬雙眼掃過全場,仿佛周圍所有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


    等韓冬眼神在自己身上一定,心中毫無來由,突然生出一道思緒。這道思緒平空而起,卻又好似被人強行灌輸而入。


    思緒所含之意極為簡單明晰,就隻有韓冬要與自己一同前去的意思。


    這種好似隻存在與神話傳說之中的能力,就是以韓江對自家將主無比拜服的心態,也對這令人不解的奇特能力驚奇不已。


    在韓江心中,隻要是將主之意,首先考慮就是應該怎麽做到。此時雖還是有些擔心韓冬的身體,但已上前一步,就要親自駕車帶他前往。


    ……


    韓冬並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與人交流。這種涉及精神修為的獨特能力,曾在金山寺附近對梁雨蓿使用過。


    隻不過當時梁雨蓿並沒有反應過來,韓冬也沒有機會向她講明此事。


    這次等韓江發覺自己起身,看過來之時,心中一動順勢將這項能力用了出來。而此時見韓江能明白自己蘊含之意,韓冬也極為高興。


    這種能力最初還是在得到佛珠之後才隱約出現。隻不過,卻並非可以隨意掌控,直到現在,韓冬也隻成功過兩次。


    方才服下幾片百年老參之後,韓冬隻覺一股熱流,直接匯入自己有些冰涼的心髒之中。


    本是苦苦壓製傷勢的精神,如久旱逢春雨一般,頓時輕鬆了不少。心念一動,自然起身盤坐。


    暗自細查周身之後,隻覺得心脈受損極重,行走受了極大的影響。就算有百年老參療傷,也並非短時所能恢複。


    韓冬見到韓江有心為自己駕車,微笑之中擺擺手。在幾人驚訝的眼神中,韓冬修長的手指,撫在側臥一旁的大黑頭頂。


    大黑乖巧的緩緩起身,好似生怕牽扯到韓冬傷處。等站起身形,大黑還特意看了看韓冬,見他並無不妥,輕柔的向車門外一躍。


    大黑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身高已接近四尺。雖有上古神犬哮天血脈的原因在其中,卻也與韓冬經常以勁道震『蕩』其全身上下,刺激大黑潛能有莫大的關係。


    隨著大黑一躍而出,身著灰衫的韓冬也如影隨形,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韓冬緊靠大黑站立,一隻手狀若毫不費力的撫在大黑頭頂,另一隻手提著那個長形布袋。臉『色』雖然依然蒼白,卻有一種獨走天涯,閑適無比的悠然。


    見此情形,韓江隻得示意周大在頭前帶路。


    在韓冬信手指了指戰馬之後,本準備步行跟隨的韓江,還是跨上馬背,但是也隻肯跟在韓冬身後而行。


    馬千成與田貫隻聽到說前方有所發覺,見韓江沒有其他表示,也隨其上馬緊跟。


    周大在前帶路,心知身後情形,速度也不敢放得太快。幾人經過緩行的車隊之時,周大總覺車隊之人,對這支隊伍非常好奇,好似在指指點點。


    等眾人通過了車隊,周大實在有些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


    隻見大黑撒開四條長腿,奔行速度並不慢於普通戰馬,且奔行之中極為平穩。這才知道韓冬為何要以這黑犬借力,而不需體型更大的戰馬。


    在眾人眼中,韓冬抬頭望天,手指輕輕按在大黑頭頂,再無其他動作。高大的身體仿若無物,卻在無聲無息之中隨大黑而動。


    再看他依稀踏在地上的雙腳,好似並未接觸到地麵。旁觀之人,都覺得韓冬好似飄飄欲仙、禦風而行。


    幾人具是全速而行,速度極快。前行並未太久,周大指了指前方高過周圍不少的坡地。轉頭高聲說道:


    “將軍,所留字跡,就在那處高坡上不遠。這片高坡,名叫方坡。前幾日,我們出發之後,曾在那裏稍事休整過一刻!”


    韓江微一點頭,這幾人中除了韓冬,在這條路上已不知走過多少次,不用周大提醒,也知沿途有名的去處。


    韓江也知周大之意,這裏利於紮營,也正是馬賊經常出沒的場所。出發之時第一站就選在此處,緣由也正是於此。


    馬千成與田貫平素也知此處的險惡,此時到了馬賊留下印記之處,心神不由一肅,小心之下,卻是仔細凝神觀察周圍動靜。


    等看到行走在身前的韓冬,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幾人卻不由的安心下來。


    韓江也是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五年不見將主,已有些不太適應與將主在一起的情形了。


    要是周圍有什麽動靜,隻怕將主早就指了出來。韓江心中正想到這裏,卻見韓冬略微迴頭,好似知道韓江心中所想,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


    雖然隻是隨意的一眼,韓江卻覺得心中一震,頓時也明白過來。


    這是將主給予的提醒,身為將者,不管何時,最大的依靠都隻能是自己。就是再信重之人,也有不在身旁的時候。


    不提韓江心中所想,幾人在周大帶路之下,已到了方坡之下。


    方坡名副其實,呈現規整的方形。這處高坡麵積比原水坡麵積要大了許多,供一兩千人在此紮營也不在話下。


    坡地最高處生長著幾株林木,雖然不如在南方所見的高大青翠,但自有一股剛勁崢嶸的力道蘊藏其間。


    這時先前留在此處查探的十數名軍士,見自家將軍親至,也趕緊過來拜見。


    韓江揮手止住眾軍士正要行禮的舉動,跟在韓冬身後向高坡之上行去。


    不多時,眼前出現一塊平整的場地,隻不過這塊場地之上全是散落的石塊。不知是誰,特意用其中顏『色』較深的石塊擺出了一行字跡。


    這行字跡,隻有簡簡單單的五個字體,再無其他特異之處。隻不過,這幾個字,在場幾個人中,今天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過。


    “薛擒虎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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