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片刻,一個全身甲胄的大漢走了進來。韓冬一看正是七裏鄉的江流。


    當初在七裏鄉時,江流因愛慕方靜,經常待在方靜家中,與韓冬等人極為熟悉。隻是此人性情拖遝,極易搖擺不定,並不被三人所喜。


    果然這江流一入軍中,就被旁人唆使,成為了告密之人。在七裏鄉被田正圍困之時,韓冬也曾動念殺了此人。隻是覺得此人太過渺小,不值得放在心上,沒想到此時卻出現在眼前。到了此時,韓冬卻不願再放過此人了。


    江流親眼見過韓冬在大軍之中縱橫捭闔,對他敬畏無比。此時雖全身穿著軍隊配甲,並已步入了軍官行列,但眼光隻一接觸到韓冬身影。隻覺自己仿佛全身不著寸/縷,站立在冰天雪地之中,整個身體都仿佛矮了下來。


    原成隻顧注意韓冬兩人,沒有細看江流的表情,隨手一指江流,對眾人說道:


    “這是我越國小校江流,他與兩名疑犯以前曾有過交集,請他前來認人,最是合適不過。江流,你隻需仔細辨識,自有雜家為你做主。”


    夏州各國軍中職位大同小異,剛進入軍中不久的江流能躋身小校,已是不易,應與此人告密有關。


    未等江流開口,韓冬麵色一肅,長刀輕揮,在地上寫道:


    “當時推薦你入軍之時,卻沒想到會連累到旁人,真正該殺!”


    在韓冬揮刀之時,倚靠在腳下的大黑,感受到了他對江流的厭惡,已竄到了江流身前。江流也認識大黑,以為大黑看見熟人,特意過來打聲招唿,也沒甚防備。


    韓冬手中殺字寫完,腳下一震,長刀霍然指向江流。一股讓人窒息的殺意破空向江流襲去。凜冽的殺氣意宛如實質,仿佛周圍的空氣也被冰凍一般。


    正在江流心神為之所奪之時,大黑也正對江流狂哮一聲。就在前幾天,大黑的一聲巨哮讓越國弩陣都曾混亂不堪,此時專指針對此人,威勢更盛。


    哮聲與韓冬殺意兩相混合在一處,凝成的殺氣衝天而起,就連站得靠近之人也受氣勢所逼,踉蹌後退。首當其衝的江流更是不堪,臉上一陣紅白翻湧,立時栽倒在地。


    原成見此,心中也是一陣驚懼。身形閃過,等到扶起江流,卻見此人口吐白沫,眼神之中毫無光澤,麵呈癡呆之狀,已然人事不知。


    眾人從韓冬所書之中已然得知,這江流本是由韓冬等人舉薦入軍,但此人反而向旁人將他們舉報,並牽連到了他人,心中也有些不恥江流的行事。


    再見到韓冬隻是揮刀震腳,黑犬一聲長哮,堂堂越國悍勇軍士,已然成為了呆傻之人。


    驚異之餘,對這江流淒涼的下場,也不由一陣感歎。這世上以怨報德者多,卻也不能怪別人以直還直。眼前之事,確實應了那句“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的古語。


    原成惱怒之下,更是心驚不已。臉色愈發陰沉,望定普濟大師說道:


    “大師!我好生生的越國軍士,在這金山寺中變成這副模樣,是否能給我一個交代!”


    普濟大師合什輕念一聲佛號,這才說道:


    “今日老衲在此開壇講法,正是為了勸導世人行善積德。在我寺中,有德之人百無禁忌,無德之人寸步難行。先前對原總管說過,本寺之中並無疑犯,總管隻是不信。你所招來的軍士,身著甲胄入我寺中,對佛不敬,卻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原成聽到大師所言,心知今日所為之事,已無結果。怒極反笑,指著韓冬揚聲說道:


    “好!好!普濟大師渡人已有百年,所言所行,不是雜家這身形有缺之人所能置櫞。隻是手持黑刀之人入寺,又作何解釋?”


    普濟大師輕笑說道:


    “不瞞諸位施主,那柄黑刀是十五年前,在本寺打造,本名悲憫刀,取佛門悲天憫人之意,專為我佛門護法之刀。黑刀還寺,正如遊子歸來,卻是無妨。”


    原成頓時啞口無言,隻得說道:


    “大師乃佛門宗師,雜家說不過你。今日此事不需再提,待得來日請下旨意,看大師還有何話說。”


    緣空見原成說道來日還要再來,心酸師尊涅盤在即,臉色一沉怒聲說道:


    “原總管隻管前去請旨,日後隻管來找貧僧就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貧僧師尊所言有證有據,不愧於心。罷了,本寺還有貴客盈門,暫時無暇招待大總管了!”


    到底是經曆過宮廷傾軋之人,兩句說完,原成心緒已經稍定,聞言一笑說道:


    “既來之則安之,能旁聽諸位高人暢談佛理,也是雜家的緣法。佛門普度眾生,不會容不下雜家吧?”


    緣空也不願多說,灑然一笑道:“這也隨你!”


    ……


    見前事已結,普濟大師開口說道:“嘉措活佛送來這元奘大師金身,本寺要想留下,難道還需有什麽條件不成?”


    聽到大師所言,嘉措站起身來,眾喇嘛齊聲佛唱,良久才聲音漸息。


    待佛唱停息,嘉措向元奘金身合什一禮,側身望定普濟大師,這才開口說道:


    “我西原佛宗最重博學之士。這元奘大師本就是佛門鴻學,對中土佛學有極大之功。東行之時,忽列汗對本座定下兩個條件。其一,這金身落足之處,需有人能將元奘大師帶往天竺的《大乘起信論》以梵文背出!”


    聞聽此言,場中一片寂靜,普濟大師臉色也是一肅。要知《大乘起信論》雖博大精深,但原文也就一萬一千字而已。


    別說像大師這等皓首窮經百載,對這部經書早已熟記於心。就是在寺中隨意找一沙彌,說不得也能將之倒背如流。


    隻是這譯成梵文的經卷,卻是連普濟大師也未曾讀過。難怪嘉措一路東來,所經過的名刹都將這元奘金身留之不下。


    嘉措臉含微笑,已經看出這金山寺中隻怕也無人能夠達到這第一項條件。原成見金山寺受挫,也是露出欣喜之色。


    韓冬見韓福眼中隱露焦急之色,知這養父乃真正佛門信徒,自不願金身再去他處,也不由升起心焦之感。


    突覺身邊一陣香風襲來,轉頭見是韓薇走近自己。正在思索其來意,卻聽她細聲說道:


    “你也想將這金身留下嗎?我倒是有辦法,隻不過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才行!”


    韓薇說話聲音極細,隻有韓冬與身邊之人才能聽到。韓福一聽,麵露企盼望著韓冬。


    韓冬微一沉吟,也知道韓薇所提條件定是極難達成,隻是養父所求,不得不眼露詢問之色,望向韓薇。


    韓薇恬然一笑,異常得意的伸出三根玉指:“我的要求也極為簡單,一是你手中黑刀已是我的,需還給我。”


    韓冬臉色瞬間變黑,卻又聽她說道:“二是大紅我很喜歡,也必須給我。”


    這時韓薇也不看韓冬臉色,徑自說出自己的最後一個條件:


    “三是你那隻黑犬,我也很喜歡,我也要了。不多不少,真是很巧,你身上剛好有我想要的三件東西,不然就是三十個條件,我也懶得出手幫你。”


    三個條件說完,韓薇好整以暇的看著韓冬已是極度難看的臉色,等著他的迴答。


    韓冬掃了一眼,正在場中沉思的普濟大師及身邊的養父,心頭一軟,長刀輕揮,在地上寫道:


    “長刀與我休戚相關,如我手臂一般。大紅曾與我生死與共,與朋友親人無異。這黑犬是她人之物,我無法做主。這三個條件恕我實難答應。你還是換個條件吧!”


    字跡雖小卻極為清晰,韓薇看過之後,輕笑而語:“可惜你身上再沒有我看中之物,這可怎麽辦啊!”


    韓冬心中電閃,一時卻找不到解決之法。不妨依然跪於地上的大黑,突然開口說道:


    “長公主有所不知,我家將主替你魏國攻堅執銳一百九十七戰,身披大小創傷不下百處。曾單人獨刀搶占城頭三十九座,匹馬橫刀血戰曠野一百五十八次。這柄黑刀之下亡魂早已滿萬。最後自己卻落得一個喋血城頭,孤影橫江的下場。魏國上下沒人能有與將主提條件的資格!”


    聽到此話,韓薇如玉麵容一正,沉聲說道:


    “他本是死罪之人,我魏國能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已是萬幸。如何能夠談到征戰之功,好似我魏國上下均虧欠此人一般!”


    大黑在韓冬墜江之時,就已想過,如果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絕不會再做對不起韓冬之事。再見韓冬之時,心中已定下生死相隨的決心。不願韓冬被人詆毀,麵容一肅,大聲說道:


    “當年將主殺那汗國使節,是受薛帥挑撥,罪魁禍首應是薛帥。且將主血戰大梁城,斬殺梁國大帥之時,也是薛帥背後突施冷箭,這才假死墜江。將主對魏國實是隻有大功而無過!”


    大黑之聲,場中眾人都能聽到。相關之人各有所思,就連普濟大師臉色也是一變。要知這十多年來,魏國從一弱國橫空突起,南征北討將周邊小國不斷蠶食。


    要不是它西部瀕臨大漠汗國,屬貧瘠之地,魏國無意征伐。而北部與兩大強國漢國、洛國之間隔著甘、寧、夏等小國。三國之間都願意留下作為緩衝地帶,這才未能全部吞並。


    可以說,魏國這些年的突起,與號稱無敵的黑刀營有莫大關係。沒有黑刀營,魏國崛起斷然不會如此迅速。


    聽大黑說來,眾人這才知道,為魏國立下大功的黑刀營魁首,差點死於內部傾輒之手。並且出手之人竟是魏軍主帥,如此說來,魏國確實對韓冬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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