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覺得不好?”杜漓玥下意識垂下了目光,不敢看他。


    蕭玨定定的盯了她一會,嘴角竟然勾出一抹笑容,將手中的紙張輕飄飄的放了下來,“我隻是沒想到你這麽笨。”


    杜漓玥長這麽大還是第一迴被人說笨。


    她氣鼓鼓的瞪了蕭玨一眼,“哪裏笨?”心虛的指著桌上的紙張道,“這麽好的計策,簡直是聰明極了,隻有我才能想出來!”


    “你真是一點也不謙虛。”蕭玨評價道。


    他無疑引起了杜漓玥的憤慨,後者自暴自棄的趴在桌上道:“我既沒有你的權勢,也沒有你的本事,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蕭玨輕笑一聲,“你還可以求我啊。”


    杜漓玥一噎,甩給他一個白眼,“你若是今日存心來奚落我,那你就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到底是不想見到我,還是覺得自己太笨,不敢見到我?”蕭玨不緊不慢的問道。


    就在杜漓玥要情緒爆發的前一秒,他笑『吟』『吟』地拿出一隻香囊在杜漓玥麵前晃了晃,立刻引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這是什麽寶貝,你這麽稀罕?”杜漓玥好奇道。


    蕭玨沒有說話,而是將香囊裏的東西倒在手心裏,示意杜漓玥聞一聞。


    她低頭一嗅,果真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幽香,當下就指著香囊輕唿道:“這是龍腦香,你從哪裏得到的!”


    蕭玨將香囊給了她,負手低頭打量著她的神情,提醒道:“我姓蕭。”


    杜漓玥一愣。


    她差點就忘了,蕭玨也是皇室,這龍腦香又不是皇帝專用,他貴為王爺,有一點也不奇怪。


    杜漓玥欣喜的打開香囊猛吸了一口,險些被那濃鬱的香氣衝壞了鼻子,“你怎麽知道我缺龍腦香?”


    蕭玨輕聲歎氣道:“你真的不太聰明。”


    他挨了一記杜漓玥的眼刀,這才慢慢悠悠道:“關山是我的暗衛,自然每日要同我匯報你的情況,不光是你缺什麽,你為何高興,為何傷心,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何況是區區龍腦香?”


    將香囊緊緊的抓在手中,杜漓玥低著頭,心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


    “那……多謝你了!”


    她話音未落,頭上忽然一重,隻見蕭玨竟然『摸』了『摸』她的頭,眸中是不加掩飾的笑意,“我們二人,不必言謝。”


    有了龍腦香,這份假書信也終於順利完工了。


    流珠拿著被香爐烘過幾遍的紙張,幾人輪流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以後,杜漓玥親自將紙張交到了關山手裏。


    “關山,今日子時之前,一定要把書信放在周旭的書房中,不要被他發現。”


    蕭玨已經告訴她,皇帝派出去的探子今晚便會去周旭家中搜查證據,隻要這封信不被周旭發現,就必然會呈到皇帝麵前,成為確定他罪行的證據。


    關山已經去送信了,杜漓玥坐在院子裏,笑的一臉自得,她這招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過了一會兒,流珠忽然走了過來,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麽話是不能告訴我的?”杜漓玥問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郡主,主子讓我給你帶句話。”流珠為難的清了清嗓子,學著蕭玨的語氣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臨深溪,不知地厚。”


    這是《荀子·勸學》的句子,結合起來便是指責她不知天高地厚,驕傲自滿。


    杜漓玥嘴角一僵,咬牙切齒的看了看天。


    蕭玨難不成是開了天眼,他到底是怎麽知道她此刻正得意的!


    子時的天『色』被薄霧籠罩,今夜無星,到處暗茫茫一片。


    宮中的探子都是世間少有的高手,無聲的躍過房簷,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直往周家而去。


    周旭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皇帝懷疑,杜清遠下獄,總算了了他的心頭大患,在屋子裏睡的正酣。


    探子揭開瓦片跳入書房,貓著腰打開了一格格的書櫃,書房外不斷有巡夜的家丁走過,探子小心翼翼,鼻尖浮起了一層汗。


    周旭一個武將,書房裏的藏書自然是少極了,探子翻了幾下便翻完了。


    他正思索間,目光忽然移到了牆角的花瓶中,探子眯了眯眼睛,『摸』索著花瓶的內部,卻空空如也,他皺起眉頭覺得奇怪,卻看見桌上的硯台形狀有些奇怪。


    這硯台足有兩個手掌之大,若是出現在文官屋子裏,探子或許不會起疑,但周旭一個武官,尋常處理公文的機會甚少,用這麽大的硯台做什麽?


    探子拿起硯台仔細一看,才發現了一條幾不可查的細縫。


    沿著硯台內壁的凸起摩挲而去,不多時那細縫便鬆動了出現了一個凹槽,他從凹槽中抽出一張疊好的紙條,打開一看,頓時微微收縮了瞳孔。


    紙上赫然是班雲寫的那六個字,探子不敢耽誤,立刻跑出書房往皇宮去稟報皇帝了。


    所有人都知道,最近太子的情緒非常暴躁。


    前不久禮部侍郎胡燕山被處死了,這幾日周旭又以瀆職罪判秋後處斬,這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幹將,如今通通沒了,他的勢力大大受損。


    而一封從周旭房中搜出來的信,更讓他和皇帝父子離心。


    派周旭去江州燒糧草的命令的確是他下達的,隻不過是口諭,根本不可能有紙件留存,可偏偏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封信。


    糧草到,即刻燒。


    短短的六個字,坐穩了他的罪名。


    他想辯駁,卻壓根無法申辯,糧草一事的確是他做的,而紙上字跡儼然就是他的筆跡沒錯,一絲紕漏也沒有。


    蕭玉晟被禁了足,整日怒不可遏,日日都懷疑是東宮有內『奸』,攪得東宮雞犬不寧,而一件更讓他憤怒的事情也發生了。


    杜清遠被釋放了。


    通過那一封信,皇帝派人深入江州調查,加上有蕭玨的推波助瀾,查到了許多蛛絲馬跡,證明了杜清遠的清白,而蕭玉晟的陰謀詭計也在調查中顯『露』無疑。


    蕭玉晟又失敗了,他氣的抓狂。


    “你不是說一定會成功的嗎,現在這是怎麽迴事,我被禁足了,杜清遠被放了,我們的計劃失敗了,這到底是為什麽!”蕭玉晟歇斯底裏的質問著。


    蒙夜也不複淡定,鬥篷下的臉猙獰而扭曲,“原本隻差最後一步,一切都怪那封信,打『亂』了我們所有的計劃!”


    “夠了,我不要再聽你辯解!”蕭玉晟氣的砸了東宮裏所有的瓷器,“告訴我,我要怎麽出去,我要怎麽殺了杜清遠!”


    “殿下莫急,我們還有一枚棋子沒有留用!”蒙夜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你忘記杜婉兒了嗎,她還是最關鍵的人!”


    蕭玉晟冷笑道:“一個蠢貨,能有什麽用,死不足惜的玩意兒罷了!”


    蒙夜微微鎮定下來,“不然。”他雙眸微亮,竭力的為蕭玉晟出謀劃策,“杜婉兒才是杜清遠最恩寵,最不設防的女兒,她本就傾心太子殿下你,這正是一石二鳥的計劃,不如就要了她,狠狠打杜家的臉,到時候兩個女兒都被殿下擺布,杜清遠那個老狐狸也不得不低頭!”


    蕭玉晟臉上果然出現了遲疑,他將信將疑的看著蒙夜,嗓音都冒著寒氣,顯然是氣的狠了。


    “若是這計劃再行不通,我就要了你的命!”


    “一定可以!”蒙夜心裏一驚,小心翼翼的覷著蕭玉晟的臉『色』,見他平複了心情,這才鬆了口氣,“我這就為殿下謀劃!”


    時隔幾個月,杜清遠再迴到家,懷中便撲上了一個淚人兒。


    杜婉兒眼淚漣漣的看著父親,滿腔委屈都化作了眼淚流了出來,“父親,你終於迴來了,女兒好擔心你,生怕你受傷,想去大理寺看看你,卻被那群人趕了出來!”


    雖然有柳玫之事在先,但杜清遠對杜婉兒的寵愛卻做不得假,拍了拍她的背脊疼愛道:“別怕,爹爹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好一派父慈女孝的場麵,杜漓玥笑眯眯的在一旁看著,心中早已沒了一絲波瀾,她早就死心了,之所以出手救杜清遠,也是因為她的身家『性』命被綁在他身上。


    救了他,也是救了自己。


    同寶貝女兒說了好一會話,杜清遠這才看見了大女兒,他覺得有幾分尷尬,握拳輕咳了一聲,“漓玥也來了。”


    帶著二人進了大堂,杜清遠才將一直盤亙在心的話問了出來。


    “那封周旭府中的書信,可是你放的?”


    杜漓玥的目光輕輕落在正豎耳朵傾聽的杜婉兒身上,淡然的搖了搖頭,“不,不是我放的,我也不知道是誰,興許是父親的朋友,看不得父親落難吧。”


    她說的輕描淡寫,杜清遠也沒有問下去,而是揮手讓她退下,和杜婉兒培養感情去了。


    流珠出門前白了那白眼狼父女一眼,低聲問道:“郡主,為何不把你做的事情告訴給他聽,如果不是主子和郡主,他哪能這麽快就出來?”


    杜漓玥打了個哈欠,笑著彈了彈流珠的腦門。


    “杜清遠那個人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他之所以中招,不過是因為他愚忠罷了。若是被他知道我暗中和恆王勢力打交道擾『亂』朝政,必然第一個饒不了我,更何況還有杜婉兒那個不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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