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太子不曾出現,諸位大臣議論紛紛,猜想他興許是病了,皇帝也未作解釋。唯獨蕭玨知道發生了什麽,提著嘴角心情頗好。


    “那幾個禍『亂』百姓的罪臣呢?”皇帝撩開冕旒往殿中看去,杜清遠會意,招手叫人將林百冠與李焦押了上來。


    蓬頭垢麵的二人以額觸地,哆嗦如篩糠。


    杜清遠問道:“你二人將經過都告知皇上,皇上自會定罪,不可有任何虛瞞,否則便是罪上加罪!”


    他聲音雖然不高,但也足夠有威懾力,二人嚇得恨不得趴在地上。


    “罪臣知錯。林百冠意圖購田,罪臣看那些貧農佃戶的田眼紅,便打算做這筆買賣,後來田不夠了,才打上了河床上沃土的算盤,罪臣是豬油蒙了心了,求皇上饒命!”李焦唉聲歎氣。


    皇帝目光一掃,淡淡道:“林百冠,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林百冠看似卻比李焦冷靜許多,頭埋在地上,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草民因貪圖銀錢大肆收購土地,甚至加害郡主,草菅人命,草民罪無可赦,請皇上降罪。”


    一個求饒命,一個求降罪,這二人中林百冠伏罪也骨氣錚錚,竟會和李焦這等貪生怕死的人混在一起,實在叫人匪夷所思。


    皇帝令杜清遠問道:“林百冠,你身後是何人指使?”


    林百冠字句清晰有力,“無人指使,都是草民一人所為,請皇上與杜大人莫要牽罪他人,草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童,都不知草民所為傷天害理之事,還請皇上饒恕他們。”


    “那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皇帝冷哼一聲,目光輕移,冷冷道:“李焦除以死刑……”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李焦就淒厲的尖叫了一聲,渾身冷汗道:“皇上,罪臣願意將功折罪,罪臣要揭發!”


    所謂狗急跳牆不過如此,大殿上的眾人都冷冷的瞧著他,看他是要拉誰做墊背的。


    皇帝挑眉,“你要揭發誰?”


    李焦猛地抬頭,怨毒的目光『射』向了杜清遠,咬牙切齒道:“罪臣要揭發杜丞相杜清遠,他與罪臣狼狽為『奸』,得知此事後,罪臣奉與金銀女人,他便答應包庇微臣,豈料他拿了東西卻翻臉不認人了!”


    “竟有此事?”皇帝狠狠皺了皺眉,“杜愛卿,你如何說?”


    杜清遠淡淡道:“可有物證人證,否則便是詆毀汙蔑,這戕害朝臣的罪名你可當得起?”


    興許是走到了最後一步,李焦也開始不管不顧起來,他像條瘋狗一樣尖聲叫道:“若沒有物證人證,我如何敢光明正大的揭發丞相!”


    他興奮的指了指朝臣中身姿挺拔的周旭,朗聲道:“這位周將軍乃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他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足以為我作證!”


    杜清遠眉頭一跳,不可置信的看著周旭,後者麵『色』不改的站了出來。


    “微臣可以為李焦作證,確有此事。”


    杜清遠倒抽一口涼氣,“周旭,我敬你是武將,對你向來禮遇不曾幹預,你怎可胡言『亂』語意欲陷害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杜丞相好自為之吧。”周旭冷笑。


    李焦掐了掐掌心,又道:“罪臣獻給丞相的絕『色』美女被他帶走,現今不知藏身何處,還請丞相大人交出窈娘,是與不是,問問窈娘便知。”


    “你胡說什麽,那窈娘本是你的姬妾,何時隨我迴京了?”杜清遠再次瞪大了雙眼,奈何皇帝的目光意味不明。


    “大人連連否決,看來是真的不顧念我們二人的情誼了。”李焦長長的歎了口氣,“臨行前,罪臣親眼看見大人將萬兩白銀藏於車身後的暗格中,大人轉臉就忘了嗎?”


    杜清遠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皇帝卻已經抬手下令道:“來人,去查杜清遠的車中暗格。”


    “皇上,微臣是被冤枉的!”杜清遠渾身上下冷汗連連。


    皇帝眯眼看著他,聲音卻疏離了不少,“清者自清,杜愛卿不必擔憂,若是有人存心詆毀你,朕查清楚之後自會還你清白。”


    “來人,將這幾人都押入大理寺待審。”皇帝看向了太子的位子,見那空空如也,這才猶豫一霎,點名道,“蕭玨,此事由你去查。”


    太監一聲令下,早朝便散了,杜清遠呆若木雞地站著,沒想到這一環套一環,他千難萬險迴了京,牢獄之災後腳便來。


    “杜大人,請吧。”侍衛統領親自上前拍了拍杜清遠的肩膀,笑眯眯的模樣。


    杜清遠咬牙吞下心中的苦悶,“我自己會走。”


    “父親進大理寺了?”杜漓玥一聽見這個消息,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任是她想破腦袋,也沒法想出老『奸』巨猾的杜清遠會犯什麽錯。


    她正說話間,門外忽然來了一對官兵,一個個麵『色』冷淡,好似這根本不是朝廷命官的宅子,而是一處隨時可遭受屠戮的土地。


    “你們是誰?”杜府沒了主人,杜漓玥隻好暫時撐一撐場子。


    帶頭的官兵打量了她一番,“我們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查杜清遠受賄一案,他迴京乘坐的馬車在哪?”


    杜漓玥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知道問題定然出在馬車上。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馬車又怎麽了。


    今日早朝,到底發生了什麽?


    帶著官兵來了專放馬車座駕之處,杜漓玥緊緊盯著他們忙活,隻見那官兵幾乎把馬車翻了個底朝天,才不知道按了哪裏,發現了一處暗格。


    下一秒他便捧著一手白銀衝帶頭的道:“統領,發現了。”


    被稱作統領的人低頭一看,派人將裏麵的萬兩白銀全部都翻了出來,眼看這放在地上的白銀越來越多,杜漓玥的目光也錯愕了。


    杜清遠老狐狸一隻,家財萬貫不談,他應當知道受賄的嚴重『性』,頂風作浪可不是他的作風。


    統領譏諷的看了看這座杜家宅子,冷冷道:“東西查到了,去大理寺吧。”


    他們正要出門,杜漓玥便叫道:“慢著。”她皺眉道:“你們手中拿的可就是我父親受賄的白銀?”


    那人應道:“正是。”


    “這便是他受賄的證據了?”杜漓玥上前一步,“可否讓我見見他?”


    統領斜了她一眼,如今杜家失勢已經是在所難免,這曾經高高在上的光華郡主連太子妃之位興許都難以保障,早就沒了她當初的價值。


    “這句話,郡主還是去問問皇上吧。我們都是奉命行事,郡主可不要刁難我們。”


    杜漓玥睜大雙眼喝令道:“你們辦事之前竟都不動動腦子?若是我父親當真受賄,這銀子早就從馬車中搬空藏起來,何必要等到你們來查,再說,倘若他真的知道這筆錢的存在,一定在府中安排人手,等你們來時將銀子轉移,你們能查到這筆銀子,不就正說明他壓根不知道這筆銀子的存在嗎!”


    她說的振振有詞,不過那群官兵卻不以為然,統領冷嗤道:“杜大人的想法,可不是區區女眷可以理解的,郡主為他想托詞,也好歹想個高明的,這無憑無據的說法,即便我們願意聽,大理寺都未必願意聽。”


    他不願意再與杜漓玥糾纏,“走!”


    眼看著那官兵帶著人馬離開了,杜漓玥知道這件事情遠比他想象的棘手。她急的在院子裏團團轉,關山忽然躍上牆頭,片刻後拿著一封書信迴來了。


    他默不作聲的遞給杜漓玥,杜漓玥解開一看,發現是蕭玨的筆跡。


    蕭玨將今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情都解釋了個一清二楚,還說明自己便是審理案子的人,杜漓玥這才知道這髒水是李焦潑的。


    可李焦當真有這份聰明大膽,敢陷害杜清遠?


    杜漓玥抿著嘴唇靜坐了一會,抓緊雙手道:“派人去查窈娘的蹤跡,一定要將窈娘找出來為我們作證!”


    除了木夏以外,見過木夏的便隻有她和杜清遠,杜清遠身陷囫圇,好在杜漓玥前世學過素描,三兩下畫了張人麵速寫交給了探子。


    不出半日,探子便有了迴音。


    窈娘和小虎子都死了,屍體被扔在『亂』葬崗,半張臉都被人劃得麵目全非。


    杜漓玥下意識腿一軟跌坐在椅子裏,渾身發著抖。


    到底是誰如此心狠手辣,連一個瞎了眼睛的『婦』人和五歲孩童都忍心下手,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氣息卻虛弱了許多,“關山,讓你家主子來見我。”


    關山仍是一言不發,跳上房簷不見了蹤影,神出鬼沒的功夫比木夏不逞多讓。


    他迴來時,已經是深夜了,杜漓玥輾轉難眠,看著月亮發愣,關山身後還跟著一人,他守在門外,蕭玨則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


    “你終於來了。”看見蕭玨的臉,杜漓玥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下來。


    “別急。”蕭玨坐到她床頭,漆黑的眼眸並無任何急迫,他這樣子無疑是一顆定心丸,讓杜漓玥迅速冷靜了下來。


    “是誰將銀子藏在車中的,你可曾看見?”


    杜漓玥苦笑著搖頭,“那時我和父親都以為朝廷和你的人馬來了,便能安全了,哪裏想到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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