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要緊,妹妹絕不願給大哥添麻煩,隻是自從妹妹治好了天花,便發覺有人在追殺我。”杜漓玥開門見山。


    杜慕宸臉『色』一緊,“是何人?”


    “對方藏得極深,我曾派人多番查探,但毫無消息。”杜漓玥沉思道,“此事說來話長,他親自見過我一麵,警告我勿要『插』手天花,但我並未聽從,自那以後,便頻頻不斷出現厄事。”


    將彩鳳的來龍去脈和杜慕宸講了一遍,杜漓玥才道:“他們想要在老太妃的喪事上動手,雖然不知道目的是什麽,但不得不防。”


    “的確古怪。”杜慕宸『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通過他們對天花的態度,便知道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組織,這次若是叫他們得逞,不知道多少皇親國戚要遭殃,你打算要我如何幫你?”


    “我想要大哥借我些兵馬。”杜漓玥微微捏緊了拳頭,“務必要將恆王府保護的滴水不漏。”


    杜慕宸是大將,麾下兵馬數以萬計,調一隊親兵並不難。


    他先是點了點頭,卻好奇的問道:“若是你害怕自己被刺殺,借口不去赴喪即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幫助恆王?”


    杜漓玥的心漏了一拍,不自然的避開了他的目光,“老太妃生前助我良多,作為晚輩,自然不希望她最後的儀式被人打攪安寧。”


    杜慕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顯然並沒有信服這個理由。


    他沒有多說,拍著妹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告誡道:“不可與恆王走的太近,父親和我招人耳目,早已引起皇上忌憚,皇上對恆王的態度,你也明白。”


    “妹妹明白,多謝大哥。”杜漓玥真心感激道。


    似乎是為了掩人耳目,這兩日彩鳳並沒有出現在後門與班雲傳遞消息,而蕭玨也傳來書信,說明自己的安排。


    老太妃出殯的前夜,杜清遠為了向皇帝證明忠心,推脫身體有恙,讓杜慕宸和杜漓玥代他出喪。


    沒了杜清遠的拘束,杜漓玥心中倒安心不少,和杜慕宸一同來到恆王府,隻見漫天的白縞,蕭玨垂著雙眸跪在靈位前化紙錢,一身白衣,愈發顯得他臉『色』蒼白,如手中的紙。


    見杜漓玥來了,他不動聲『色』的起身衝著杜慕宸拱了拱手。


    “杜將軍。”


    “恆王殿下節哀。”杜慕宸心中忌憚他與皇帝的關係,隻是客氣一番,並未『露』出親切。


    蕭玨也不為難他,隻是定定的看了杜漓玥一眼,用口型說了幾個字,便轉身應付別的賓客了。


    杜漓玥會意,偏頭問道:“哥哥的兵馬在何處?”


    “明兵容易招人眼球,帶了幾十餘暗衛,已經防守在恆王府周圍。”杜慕宸低聲說道,“你不要『亂』走動,人多眼雜,千萬小心。”


    杜漓玥嘴上答應,暗地裏趁著他與同僚寒暄之時,走向了老太妃的院子。


    興許是披上白縞的緣故,原本威嚴的院落添上了幾分陰森,門外竟連一盞燈籠都沒有,杜漓玥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果然看見海棠樹下的人。


    杜漓玥向蕭玨走去,院子裏黑漆一片,唯有借著月光才能看清一些輪廓,杜漓玥走的急,腳一崴,險些摔在地上。


    她倒進一雙有力的臂彎中,蕭玨無奈道:“不等他們動手,你就先受傷了。”


    杜漓玥推開他,輕咳了一聲,“他們不知道何時會動手,你的人手可安排好了?我哥哥的兵馬在府外,若有萬一,裏應外合,應當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不用擔心。”蕭玨淡淡道,“他們來也是自尋死路。”


    他眼中有一絲猶豫,“我隻怕彩鳳是詐你的。”


    他也說中了杜漓玥的心事,杜漓玥咬了咬牙,堅定道:“有備無患。”


    “我在刺殺你的刺客身上發現了人皮麵具,一會你在前廳時,千萬不要離開流珠和木夏。”蕭玨忽然說道。


    杜漓玥起初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用意,她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蕭玨平靜的看著她,“不錯,我懷疑他們已經有人埋伏在賓客中,禮部尚書阮賢風與我交好,他生母乃是波斯人,遺傳了母親的異瞳,鮮少人知他右眼遇水便成碧『色』,剛才我與他交談時,他哀慟不已,落淚時雙眼漆黑,並無異常,恐怕早已換了人。”


    杜漓玥倒抽一口涼氣,她作為醫生,卻還是第一次真實的接觸人皮麵具。


    一想到那熟悉的麵孔下居然藏著另一人的殺機,她便渾身發冷,“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再次迴到靈堂中,麵對著哀慟的賓客們,杜漓玥卻分外警惕,緊緊揪著手中的帕子,身子僵硬。


    她抬頭向蕭玨看去,見他竟然在和假的阮賢風麵『色』如常的說著話,杜漓玥在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他的鎮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色』深沉,和尚們坐在靈堂中誦經,賓客被請至偏廳休息,見靈堂中空出不少人來,杜漓玥才緩緩走到蕭玨身前,靜靜的瞧著棺槨中安詳的老太妃。


    “他們怎麽……”


    “噓。”蕭玨用手指抵住了嘴唇,眼中同樣有著疑『惑』,剛才便是刺殺的大好時機,現在賓客分散,最不好下手,難道那群人的目的是其中一個人?


    二人對視一眼,木夏忽然從門外走來,壓低了聲音道:“阮賢風不見了。”


    蕭玨眉頭一跳,狠狠的捏住了拳頭,“快,快叫暗衛守在偏廳!”他甩下衣袖便匆匆往偏廳奔去,剛剛走到門前,便聽見了一聲慘叫。


    來晚了!


    蕭玨破門而入,便看見向來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們麵如土『色』,眼珠子都快嚇得掉出來了。


    阮賢風不知道怎麽躲過暗衛的監視來到女客廳,他手上提著一把長劍,劍身仿佛剛從血裏撈出來一般,他見蕭玨來了,側過頭衝著蕭玨詭異一笑,趁著眾人愣神間躍窗而逃,消失在了夜『色』中。


    地上的血泊裏躺著一個衣著華美的年輕女人,杏眼圓睜,已經沒了生命跡象,顯然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有認識她的閨秀慘叫一聲,“昌樂公主!”


    蕭玨臉『色』瞬間慘白,拳頭捏的咯吱響,暴怒道:“去追,一定要把他抓住!”


    昌樂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阮賢風是蕭玨朝中的親信,刺客扮成阮賢風的模樣,在眾目睽睽下殺死她,分明就是想殺人嫁禍。


    他們以為刺客今晚想要大開殺戒,萬萬沒想到,刺客隻將目標定在昌樂公主和阮賢風身上,從而挑撥皇上,一箭雙雕。


    蕭玨瞳孔一縮,怒不可遏,杜漓玥見到這一幕,嚇得立刻撲在血泊中,想要對公主進行搶救,隻可惜一刀斃命,迴天無力。


    她跪坐在地上,雙眼失神,府外府內層層防守還能行兇殺人,這個幕後黑手到底有多可怕?


    陰森的夜幕下,一輪圓月被霧遮的朦朦朧朧,白縞飄搖,白燭跳動,恆王府迅速被莫大的恐慌罩住了。


    賓客們再也不敢在恆王府逗留,一個個叫來護衛簇擁著離開了王府,緊閉家門不問世事,生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而此時的東宮殿中,蕭玉晟一邊喝著酒,一邊同黑衣人閑談下棋。


    “為了卸去蕭玨的左膀右臂,不惜賠上一個妹妹,太子殿下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黑衣人笑道。


    蕭玉晟眼底閃過一絲興奮,“一個公主罷了,死了就死了。”


    他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隻要能讓蕭玨死,讓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他緩緩合上了五指,“我一定要他死在我手裏。”


    黑衣人挑眉道:“隻可惜今晚行動遭人泄密,王府防守太過嚴密,人手進不去,否則再殺幾人引起動『亂』不過舉手之勞。”


    提到這個遺憾,蕭玉晟的臉上立刻寫滿了不滿,口吻不善道:“到底是誰泄了密,為何如此不謹慎,若是抓到那泄密之人,立刻滅口!”


    蕭玨陰險多疑,不易下手,他今晚的計劃本是在恆王府大開殺戒,嫁禍蕭玨,讓局麵失衡,皇帝和杜清遠一起咬蕭玨的場麵,是他夢寐以求想見到的。


    隻可惜被人泄密,杜慕宸與蕭玨的兵馬將恆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隻能讓一早安『插』進去的假阮賢風殺掉公主栽贓蕭玨。


    黑衣人遮在麵具下的臉孔不動聲『色』一笑,“莫急。”


    他聲音含著一股蠱『惑』人心的魔力,讓蕭玉晟不由自主的隨之平靜,“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隻要你想,總能有辦法對付他。”


    反觀杜漓玥,數次刺殺,次次落空,卻也證明了一個事實,蕭玨有多在乎她。


    或許杜漓玥,就是蕭玨的突破口。


    蕭玉晟冷哼一聲,並未說其他,隻是不安的撥動著手中的佛珠,仿佛這樣就能讓他的罪孽減輕似的。


    “也罷,能害死一個阮賢風也不算虧,那可是蕭玨的左膀右臂。”他問道,“你確定今晚的事情再無變故?”


    黑衣人點頭,老神在在的按下了手中的棋子,“太子殿下,你輸了。”


    昌樂公主年紀尚輕,不過才十三歲年紀,天真爛漫,一向與蕭玨交好,聽說老太妃過世,便親自前來吊唁,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聽說愛女在恆王府遭受刺殺,皇帝險些一頭栽倒在龍床上。


    他雙眼充血地錘著雙腿,從齒縫中擠出字句,“給朕把阮賢風,蕭玨,恆王府的所有人都抓住,朕要親自審問,朕要給昌樂報仇!”


    他氣急攻心,眼前一花,硬生生咳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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