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慧蹙眉,走近馥心看她的臉頰,伸手一觸,馥心隻覺得微微刺痛,不由得“嘶”了一聲道:“疼呢……姐姐別碰。”


    “好重的手,這宸妃著實過了。妹妹,迴去可不要沾著髒水油脂什麽的,免得將來留下疤痕。”海蘭慧囑咐了一句,而後又衝付羽瑤道,“昭媛,聽說昨個兒襄郡王病了,可有請太醫過來看過?”


    “多謝禧姐姐掛心了,梓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德蒙皇上庇佑和皇太後時常過來探望,這才好了許多。”付羽瑤不打算多跟海蘭慧說什麽,隻是輕描淡寫隨便又說道,“小孩子身子骨弱,總歸是會生病的。”


    “人吃五穀雜糧,怎能不生病的。”海蘭慧本想進關雎宮裏麵看看,起碼也算露個臉,聽見燕柔嘉這般說話,她心裏也很是忐忑,轉而在宮門口向裏麵望了望又道,“罷了,宸妃亦不領情,還巴巴進去看個什麽。不如早些迴去吧。”


    “請安的時辰快到了,今兒晨起覺得倒是格外濕潤,天高風清的,散步倒是正好,不如一起去慈寧宮請安吧?”馥心想著她們站在關雎宮門外,人隻會越聚越多,實在不大體麵,不如早些離開才是。


    自打皇後病故,後位一直空虛,自然不必每日晨昏定省。隻是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那裏是免不了的——宮裏的消息傳得快,人們一早便得知宸妃沒了孩子的事。


    馥心幾人一麵往慈寧宮去,一路上都是對皇長子辭世的竊竊私語,隻是見了馥心這些貴主,便還是有些不安,一個個怔怔地望著娘娘小主們閉了口。


    付羽瑤左右一掃低聲道:“宮裏有些消息便跟長了眼一般,不一會兒工夫就能傳遍整個皇城。”


    “到底是死了皇子。也不是什麽小事呢!”海蘭慧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仿佛帶著些嘲弄,也帶著些憂鬱。“其實說起來,皇長子還小。也沒做什麽孽……早早便辭世了……”


    燕柔嘉冷笑道:“不造什麽孽?當年皇上登極,很早便為他去萬華殿告祝上天,還刻意赦天下——皇上豈不是有立他為儲之嫌?若不是一眾大臣極力反對,還不知情況如何呢!”


    “他真是太子又如何呢?如今已經不在了,還不是黃土一抷。”付羽瑤歎了口氣道,“現在宸妃沒了孩子,不知會不會覺得自己累及了孩兒,從而收斂些呢!”


    “宸妃收斂?自是不必想了。要著她收斂,夾著尾巴做人,那還不如想著太陽從西邊出來,那還可信一些。”海蘭慧嗤之以鼻,她與付羽瑤並無過硬的交情,日裏連話也不多說幾句,這迴跟她說這麽多話,也算是破天荒了。


    馥心覺得奇怪,海蘭慧平日裏很少跟她們打交道,今兒不知為什麽竟這般親熱。難不成海蘭慧轉了性子?馥心一向不擅打這些人情官司,海蘭慧倒是語笑顏開,不多時便與付羽瑤燕柔嘉聊得開懷。說話間慈寧宮到了。老遠便看見田茉昔和蕭錦瑟在門間候著——自打皇後駕薨之後,本在承乾宮居住的蕭錦瑟奉旨搬去了伊寧宮,皇帝把西配殿改名“舒怡殿”,讓蕭錦瑟搬了進去。她進宮以來本與田茉昔關係不錯,兩人又同住進伊寧宮,自然更加出雙入對。


    兩人遙遙見了馥心,忙上前福身道:“嬪妾給嫻妃娘娘請安!給昭媛請安!給兩位才人請安!”她倆的位份一直是選侍,進宮以來未曾晉封過。她倆眼見得馥心成了嫻妃,付羽瑤成了莊昭媛。現在最不濟的燕柔嘉都是才人了——這讓本是偏向宸妃陣營的倆人轉向了馥心,畢竟跟著馥心仿佛能夠晉升快一些。畢竟她賈貴人現在還隻是個小小貴人!


    “不必多禮了。”馥心為了客氣。虛扶了扶二人,又說道。“你倆早就過來了?”


    田茉昔轉頭看著蕭錦瑟,馥心知道一向伶牙俐齒的便是蕭錦瑟,田茉昔隻是模樣比較狠,暗地裏也不過是隻紙老虎罷了。蕭錦瑟與田茉昔迴了一下眼光,又對馥心道:“娘娘怕已是知道了,皇長子沒了呢!嬪妾二人一早聽說了,趕快去關雎宮看過,聽人說皇長子高燒不退,嘔吐至死,幾個太醫連病症都沒查出來。”


    馥心暗想著消息傳得還真是快,今兒早她們幾個過去的時候,才知道皇長子的病症不查,已經沒了,這會子這兩個選侍都知道了。馥心想著這兩個選侍還真不是等閑之輩,身畔的海蘭慧卻是笑道:“你們二人竟比我們還早!竟早早就知道皇長子的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提前知道這信兒呢!”


    田蕭兩人麵麵相覷,田茉昔驚道:“才人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們竟提前知道皇長子病了嗎?您還是意思是,我們知道皇長子即將不治?”


    蕭錦瑟卻道:“這話說的難聽,難不成嬪妾二人還是暗算皇長子不成!”


    “你倆看看,隨口一句,至於這樣不?不過是隨口一說,我可沒這個意思。”海蘭慧笑道,“要是真這麽多心,以後咱們姐姐妹妹便不必說話了,不是麽?”


    正說著,淑嬪和元修容麗貴人亦是到了,馥心沒見著賈貴人,想著,定是適才在關雎宮挨了打,這便來不了。


    淑嬪臉色極是冷暗,雙眼還微紅微腫,顯然是剛剛哭過;元修容一如成日裏的冷肅,竟看不出有什麽變化來;麗貴人依舊目高於頂,見著馥心也不甚恭敬,隻是跟淑嬪元修容一道行了禮。


    不多時,太皇太後身邊的萍芝從慈寧宮中走出,見著娘娘小主們在外麵,忙上前行禮道:“奴婢給諸位主子請安!太皇太後身子不適,主子們不必請安了!”


    馥心想著,那日皇後離世,太皇太後悲痛欲絕,已至昏厥。這些日子聽說她一直病著,還不願看過太醫,還常說藥醫不死病之類的話語——如今聽聞萍芝這般說來,想必太皇太後若非重病,便是不願見人,於是便道:“他老人家既是病著,臣妾等便不打擾了。煩勞嬤嬤帶話給太皇太後,說臣妾等恭祝她老人家身體安康,迴去定會抄寫經卷,為她祈福。還請太皇太後多多休養身子,萬事不可操勞。”


    說著,馥心帶頭,身後的付羽瑤等亦是跟著她一同跪倒在地拜了三拜,隨後馥心起身,扭轉身子衝諸宮嬪道:“皇長子歿了,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此事幹係重大,迴去不要信口開河,宸妃娘娘的脾氣,你們都是知道的,若有個什麽,定然讓你們生不如死!要緊的話本宮不會再說了,皇上最是疼愛宸妃娘娘和皇長子的,你們要不怕死,盡管可以試試。”話雖如此,馥心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痛處。


    她知道皇帝最愛的人,肯定是陪伴他在草原做質子的宸妃,情誼如此,宸妃在他心中的地位無人可及。而他們的孩子,隻會因這份情誼更加彌足珍貴,皇長子的死,一方麵讓宸妃受到了無以複加的沉重打擊,另一方麵,恐怕是宸妃得到皇上更多的憐愛,和她反撲的前兆——她身後的這些人無一例外統統都會受到牽連,首當其中便會是有皇子的自己和付羽瑤!


    馥心想到這裏,心中滿是害怕和擔憂,可這會子害怕,卻也沒什麽用處,宸妃第一個瞄準的目標,無疑是自己。


    “去皇太後那裏請安吧。”馥心沒再說什麽,帶著眾嬪妃往西苑去。


    還未走進西苑,便聽到黃鸝在枝頭脆啼一般聲音在吟誦《地藏菩薩本願經》,馥心微微怔了一怔,忽想起這仿佛是陳韻榕的聲音——眾人迤邐前行,隨著腳步走進西苑,陳韻榕身穿一襲淺黛色的宮裝,滿頭青絲隻是鬆鬆地挽了個花髻,見著眾嬪妃過來,忙福身行禮道:“臣女陳韻榕給諸位娘娘請安!”


    瞧她花樹堆雪一般的容貌在這初晨之時簡直驚若天人,一向貌美的馥心都生了一種自比不如的感覺。眾人齊齊發怔,許久說不出話來。


    “你是陳韻榕?”海蘭慧第一個醒過神兒,迎上去扶起她,“早就聽說靖梁王的妹妹大寧郡主貌比天仙,今兒見了,還真覺得此言不虛。”


    陳韻榕不認得海蘭慧,一時愣在當間,一側的薇繡忙道:“這是禧才人。”


    “禧才人萬安!”陳韻榕屈膝,微微淺笑,“早就聽說海家兩位姐姐都在宮中,臣女進宮之時已經見著了嫻妃娘娘,現下有見著了禧才人姐姐——兩位姐姐才是貌比天仙呢!臣女真是自慚形穢。”


    “你們就不必推來推去了,嫻妃自有嫻妃的美,韻榕也有韻榕的漂亮。”皇太後緩緩從正殿走出,手中還是捏著她那串翡翠佛珠,淡笑道,“韻榕昨個兒進了宮,哀家沒讓她宿在淑女院,便留她和萬姝在西苑住了一宿,今兒你們都過來,哀家也就一一引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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