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極力想擺脫這種不悅的感覺,可是越是想擺脫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卻越發襲向她的心頭。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本想出門去追付羽瑤和燕柔嘉的她,忽然失去了全部的興致,不由得頹然落座,最後便是歎息。


    “蘭菱,我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的不悅?我不知道我自己這是怎麽了!”馥心垂頭,臉上露出說不出是無奈還是悲哀的苦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


    “那時候,十五爺還在您身邊吧。”蘭菱忽然幽幽地說道。


    馥心徒然一驚,忽從椅子站了起來,吃驚地望著蘭菱,心裏一下子跳躍如出了水的魚!她心中不由得像是有個人在大喊一樣:她……她是怎麽知道的?如果蘭菱知道,是不是宸妃也知道?


    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宸妃知道,自己還能安安穩穩地坐在扶風殿裏嗎?自然是不行……可是,可是蘭菱怎麽會知道?


    “娘娘,其實,不止我一個知道。太皇太後也是知道的。您可能不知道皇上身邊的神秘組織帝凰,他們就是幹這個的。”蘭菱緩緩地說著,“娘娘,您這是在玩火,如果讓宸妃她們知道了,您死無葬身之地,連禧才人都會被株連。”


    馥心想到了這些,可是她並不知道蘭菱為什麽跟帝凰的人還有聯係。那日紅蕊說,越是了解蘭菱。便越覺得她深不可測。馥心一早就覺得她深不可測,可現在看來,恐怕蘭菱是在這宮裏最神秘的一個人。


    馥心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就是蘭菱剛才說的那一係列話,都足夠毀了她自己,就像她說的,以宸妃的狠毒,海蘭慧都會跟著自己掉進深淵。


    “娘娘,蘭菱不會出賣您。如果想要出賣您,您還會好好的坐在扶風殿嗎?”蘭菱說著。“太皇太後那裏,奴婢倒還算能說上幾句話。她老人家現在成日養花,卻也沒管束後宮的心思。娘娘,以慧小主的才貌,隻怕用不了多久也會得寵。明年開了春。又是三年一度的選秀了,到時候,會有更多的小主進宮,娘娘,該是拉攏更多的人到您的扶風殿中,隻有莊慧兩位小主,隻是遠遠不夠的。”


    馥心點了點頭,隻是在沉思,過了一會兒。她又道:“你說的,我都明白,隻是。現在身邊可靠的人不多,田蕭兩位選侍,說她們是我的人,我也不大信任。如今宮裏放眼望去,除了宸妃是一棵大樹,倒是連皇後都不如呢!”


    “奴婢看。皇後倒是精明的很,她不招惹宸妃。也盡力討好皇上,在宮中倒是左右逢源。宸妃雖是暫時占了上風,皇後卻也沒吃到虧。”蘭菱微微笑了一下說道,“皇後很聰明。在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那裏,她的人緣也很是好,即便是禧才人,也從來沒有恨過她。”


    馥心不大喜歡皇後,覺得她實在太過市儈,可是,皇後卻著實叫人恨不起來。皇後雖算不上好人,卻也從來不做壞事,還曾經幫過自己。她緩緩地走出了殿門,蘭菱就在她身後跟著,廊子下的一排杏花已繽紛落盡,西府海棠正開得旺盛。自打來到長安,她第一次見到這種明媚到燦爛的花朵,覺得世界上沒有比它更美的東西。


    “真好看……蘭菱,你知道嗎,每每到了冬天的時候,我都盼著她們開花呢。記得在冷宮的時候,雖是到了季節,在那裏卻也看不到一朵海棠花……”


    “到了季節,開得才是花,如果海棠花一年四季都開得這般燦爛明媚,娘娘還會如此喜歡嗎?”蘭菱的話倒是頗有深意,見馥心迴望著自己,便是笑著轉過臉迴望著她,“娘娘,奴婢說的對嗎?”


    “說的對。花無百日紅,一年四季旺盛的,卻不能稱之為花了。若是本宮門下,總有些花朵,春日裏,有桃花杏花海棠花;夏日裏,荷花紫薇茉莉花;秋日裏,萬花蕭索,菊花曼陀羅卻是獨豔,到了冬日裏的寒冽,卻有梅花傲霜獨立枝頭開放……”馥心含笑道,“蘭菱,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想要一年四季常青不敗,卻是不可能。所以,手中掌著一些各季開放的花朵,倒也不錯。”


    “娘娘真是聰明靈透,一點便通。”蘭菱笑得明媚,就像是有一道光,倏然穿過頭頂的烏雲,照亮了她的臉。


    “蘭菱,你知道我的故事嗎?”馥心忽然止住了笑容,輕聲對蘭菱說著。


    “略是知道些。娘娘,悶在心裏,其實不如說給蘭菱聽,心境,也許會好一些。”蘭菱臉上有了一份恬然如靜水的笑容,“起先,您得信得過蘭菱。”


    “我的真名,是海拉蘇珠兒,如你所見,這個名字是瀚州人特有的。”馥心望著繽紛落英的海棠花,平靜地說道,“在這世上,我還有一個親人,就是我的姐姐,雪兒。當戰敗之後,我們和所有的草原上的女孩一樣,都被擄往長安……我的姐姐,因為饑餓,患上了重病……被遺棄在了路邊,我以為姐姐肯定不在了……於是,絕望地跟著那群沒有人性的兵士去了長安。是王爺的夫人燕琳若一眼看上了我……後來,成了夫人的眼線,先是監視兩個侍妾,然後又監視王爺珍愛的側室……


    “所以,我從八歲的時候,就看見肮髒的戰爭。先是男人們的戰爭,那是兵器的廝殺,是火毀滅家園的絕望,是饑餓和肮髒;而女人們的戰爭,不見戰火硝煙,卻絲毫不減其激烈和肮髒……”馥心臉上忽然出現了苦笑,“有的時候想想,真的很累,總是在想,我到底要鬥到什麽時候?”


    “娘娘不要泄氣。”蘭菱伸出手拉著她袖子,“您現在都熬到妃位了,沒什麽可怕的。”


    “近來我總是覺得冷冷的,就像是要發生什麽事似的……”馥心把目光收迴來看著蘭菱,“或許我該羨慕曉媛,像她一樣,便在沒有煩惱了。”


    “娘娘切莫再說這樣的喪氣話,放眼整個上清皇城,還有誰比您更得寵?宸妃現在都怕您三分,她也不會再踏入頤福宮半步,您還有什麽多想的呢?”


    “我也不知道。蘭菱,我也不知我在怕什麽。或許我在胡思亂想吧。”


    蘭菱搖了搖頭,又道:“娘娘,奴婢扶您迴去休息吧!”


    晚些時候,皇帝果然翻了燕柔嘉的牌子,漱玉殿那邊紅燭高照曳影飄搖,燕柔嘉的琴聲歌聲時不時飄進扶風殿。


    馥心和付羽瑤在榻上對坐,各自捏著針線在做衣裳。馥心眼睛有些倦,抬起手揉了揉道:“眼睛倦得很,蘭菱,拿個冷帕子過來。”


    蘭菱不輪著晚上的班,雲嵐笑了一聲,去取來一條帕子:“娘娘真是使喚慣了誰,便一直叫誰呢!明明是奴婢跟蘭月,偏偏要喊蘭菱的名兒。”


    “嵐兒真是膽子越發大了,這樣的話,她也敢說。真不虧你的人,伶牙俐齒勁兒啊,跟妹妹你一樣樣的。”付羽瑤噗嗤一笑。


    “姐姐!你這樣說,都不知是誇我嘴巧呢,還是說我刁蠻呢!”馥心並不生氣,她跟付羽瑤情同姐妹,沒什麽話不能說。


    付羽瑤又是一笑,輕輕放下手中的小衣服,也是揉了揉眼睛道:“從前沒孩子,樣樣不放在眼裏不存在心中,現下有了自己的寶貝,成日裏咿咿呀呀的,每天一個樣,看在眼裏真是疼在心頭。我呀,真不以為那是白妹妹的骨血,真以為是自己親生的呢!”


    “姐姐真是慈心!”馥心接過話頭又道,“你是不知道,梓茂現在可是滑頭呢,竟學會咬人了,奶娘們總是被他咬了,我是喜也不是,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叫人真是不知所謂呢!”


    “我倒盼著梓芹早早長大,也能咬我一口呢!”付羽瑤咯咯一笑,卻聽見漱玉殿的歌聲更高了些。


    “這樣賣力的唱歌,第二天嗓子不會啞嗎?”馥心聽那歌聲倒是婉轉悅耳,十分動聽。可她聽那聲音略有了一絲顫抖,宛如斷弦的前兆。


    “讓她唱吧,幾個月不見皇上,卻也要發泄一下吧。”付羽瑤搖頭一笑,又道,“柔嘉其實是個可憐人。我常聽她說,她出生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側室生下了哥哥……哥哥比她大兩個月,比她活潑比她好動,身子也比她好得許多,又是個男孩子。可她呢,從小體弱多病,奶娘又格外不盡心。她母親很快又有了孕,便不再多管柔嘉……


    “柔嘉到了七歲,都還不會說話,一直被當成啞巴養來著……後來,柔嘉的父親格外看不過眼,便早早把她送去了鎮安寺養著。”付羽瑤臉上露出些悲愴,“幸好寺裏有些姑子對她格外不錯。柔嘉甚至與我說,當年在鎮安寺,雖是粗茶淡飯,粗布荊釵,倒是最是快樂的日子。”


    馥心聽了格外難過,歎息道:“我竟不知這些!羽瑤,一直以來咱們對柔嘉的關心太少了。想來,她多心,妒忌,便是因此而來吧!真是叫人心疼呢!”


    “是啊,確實叫人心疼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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