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莊……昭媛?”馥心與付燕二人皆是吃驚,低聲複誦著。


    “這樣高興?竟然連謝恩都忘了?”楚翊瑄抬起眼睛,細細地看著付羽瑤,笑著說道,“羽瑤,朕幾番考慮,還是想著,晉了你的位份,然後把曉媛的遺孤交給你來撫養。一則,你是老師的女兒,詩書學問都是很好的;二來,你性子謙和有禮,皇子跟著你,不會學著那麽多烏七八糟的東西;三者,你們幾個,都是曉媛生前最好的姐妹,照顧她的遺孤,自然會竭盡全力。”


    付羽瑤感動得無以複加,含著眼淚盈盈拜倒道:“臣妾遵旨!多謝皇上的信任!”她抬起臉盯著皇帝,聲音有幾分哽咽道,“皇上,不瞞您說,臣妾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是,臣妾福薄,不足誕育皇嗣。如今德蒙皇上信任,將襄郡王交由臣妾撫育。臣妾向皇上保證,一定好好撫育皇子,不讓皇上失望!”


    “朕知道你不會,快起來吧,這裏潮得很,今兒還下雨,你若是受了涼病倒,誰來照顧芹兒呢?”楚翊瑄溫和地笑了笑,又道,“嗯,下月初八是個不錯的日子,冊封禮便選在那一天吧!朕一會兒便去皇後宮裏,讓他們準備準備,待天氣一轉好,便將芹兒抱來——林定恩,選兩個最好的奶娘給昭媛,別跟上次一樣,叫朕心煩!”


    林定恩急忙躬身道:“請皇上盡管放心!”


    說著。楚翊瑄又想到了一件事,又道:“如今羽瑤晉了昭媛,總是擠在漪蘭殿。偏不成話了。改明兒朕叫他們把鳳藻宮收拾出來,你便搬去萱漓殿吧!”


    說這話,定然是楚翊瑄生了把付羽瑤扶為鳳藻宮主位的意思,付羽瑤雖心念一動,卻是應道:“皇上疼惜臣妾,臣妾十分感念,隻是……隻是曉媛剛去。臣妾就搬過去,著實不成話。再者臣妾姐妹三人,感情好得很,擠在一起說說私房話,倒也是好的。求皇上許臣妾留在頤福宮吧!”


    馥心略是一愣,她不明白付羽瑤為何要放過這樣大好的主位機會,甘願屈居自己之下。


    “你若不願意,朕也就不勉強了。”皇帝便不再說什麽了。


    說了一氣家常話,眼見得日頭快到正午,付羽瑤想留皇帝用午膳,托口說宮中備下了美食。隻是楚翊瑄並無留意,說是要去承乾宮皇後處。


    馥心姐妹三人把皇帝一路送出去,燕柔嘉最先說道:“姐姐。你可算是熬出頭了,這下晉了昭媛,那賈貴人可是不敢再欺負你呢!”


    付羽瑤搖頭一笑。卻再沒說什麽。


    燕柔嘉見狀,也沒多說什麽,帶著貼身的寶玲迴去漱玉殿了。


    馥心看著她的背影,淡淡說道:“迴頭林定恩過來了,煩勞姐姐先給柔嘉修屋子吧!”


    “你也看出來了?”付羽瑤轉過頭,略有些出神地望著馥心。“起先咱們姐妹,到底是柔嘉的心性最是溫潤。像一塊冰冷的美玉。隻是……”


    “在這宮裏,日子久了,總是會變的。姐姐不也變了嗎?”馥心也轉過臉,迴應著付羽瑤的眼神,伸出一手拉著她,“姐姐,你那一番想撫育孩子的話,不也是說給皇上聽的嗎?其實剛才,你早就看見皇上悄悄過來了吧?”


    付羽瑤一愣,臉上登時紅了個底朝天,忙拉著馥心進了漪蘭殿,將宮門合上,才咬了咬嘴唇道:“妹妹,你當真是怪我嗎?其實剛才,我隔著門看見一道影子,那身材,完全是個男子的影子,想來宮中除了皇上,沒人敢在漪蘭殿偷看,我一猜便隻有皇上了——妹妹,我又能怎麽辦呢?若不違心說出這一番話來,皇上怎會把曉媛的孩子交給我?”


    “姐姐,你著實有些多此一舉了——其實,我早就跟皇上提過此事,把宜姐姐的孩子給你撫養。說真的,皇上早就有此心意,隻是不時不晌的,也沒個由頭晉封姐姐……”馥心覺得自己話說過頭了,忙屈膝道,“姐姐別多心,妹妹這些,都是肺腑之言。”


    付羽瑤搖頭,聲音倒有些嗚咽:“妹妹,我竟不知你有這番心思!咱們姐妹之間,還需要如此嗎?你這般為我考慮,我竟還畫蛇添足一般!”她緊緊攥著馥心的手,“好妹妹!你雖不是我的親生妹妹,卻比我的親妹妹還要貼心呢!有你這樣的妹妹,我在宮中即便再苦再痛,也著實甘之如飴!”


    馥心微微一顫,看她臉上,全然流露的都是真心真意。可她卻始終覺得,付羽瑤的心深得像是大海,完全猜測不透她的真實想法。就如蘭菱所說,付羽瑤對誰都是真心,卻對誰都有留餘地。馥心迴握著她的手,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付羽瑤又說了一些話,並留馥心在漪蘭殿用膳。馥心推脫梓茂還需要照顧,便早早退了出來。


    迴到扶風殿馥心一直悶悶不樂——她沒想到看上去與世無爭,恬靜優雅的付羽瑤竟也開始學著爭風吃醋起來。當初,她與付羽瑤白曉媛要好,便就是因為她倆一個嫻靜優雅,一個爽朗爛漫,如今卻……


    蘭菱見馥心進了門之後便一直鬱鬱寡歡,想到她剛才與付羽瑤的話,大約也知道了她不悅的原因,於是上前進言道:“娘娘不必不悅,在這深宮之中,誰不會變——連娘娘您自己,也不複當年的心境了,不是嗎?”


    馥心歎息道:“正因如此,我才越發難過。當我們都不是我們自己個兒了,甚至還變成了自己從前最討厭的人,又有什麽意思呢!”


    “娘娘您想得太多了。宮中的人,哪個不是為了自己生存呢。”蘭菱淡淡說著,仿佛說的是一件最稀鬆平常的事。


    正說著,紅蕊進了門又說道:“娘娘,韓大人來信了。”


    “韓大人……”馥心一怔,轉而笑道,“我知道了,大約是韓言誠吧!他怎麽有信過來?倒是稀奇呢!”說著從紅蕊手中接過信封,卻見信封是打開過的,想到宮中的規矩,也沒多想。信中是一張淡藍色的短箋,字倒還是韓言誠幾乎破紙而出的蒼勁字體,言語倒頗為恭敬:原來韓言誠被皇上欽點狀元,便跟著白墨軒出征西海。這封信寫於前些時候出征之前,韓言誠再三感激馥心舉薦自己,讓自己有機會東山再起,並說了一些家裏的近況,一切都好,家曜也有了進學堂的機會,現在讀書功夫樣樣很好。


    “拿去收起來吧。”馥心把紙件交給紅蕊,心裏很明白。海榮死後,平梁王無人繼承。她與海蘭慧皆是失了宮外的支持。扶持韓言誠,除了盡她與韓言語的姐妹之情,也是想要在宮外尋一個支持。


    想到這裏馥心不由得失笑:原來自己真的也變得算計了呢!


    “娘娘,用膳吧,今日皇上留了話,讓禦膳房給您備了您最愛吃的玫瑰糯米團子。”紅蕊見馥心憂愁的臉上初霽,便是發問著。


    馥心隨口應了,便讓她們布置了飯食。馥心吃了幾口便覺得膩膩的,很快便沒了胃口。這幾日便總是這樣,身上極倦,正到了飯點又不餓,吃幾口便覺得發膩。她道了句乏,吩咐著:“一桌子菜倒了總歸是浪費,還是你們吃吧。”說畢便早早睡下了。


    蘭月給她找了條薄被蓋在身上,不多時便陷入夢鄉。


    蘭菱見馥心睡得香甜,奇道:“娘娘這幾日不知怎麽了,總是貪睡的很呢!”


    紅蕊臉上一僵,想起前幾日楚梓茂的事,不免心驚膽戰道:“喲,不會是娘娘跟咱們皇子一樣了吧……真叫人心慌呢!”


    “明太醫最近也不在,又是找誰過來給娘娘看看呢?”紅蕊沒了主意,又衝蘭菱道,“總不能這樣,要想想辦法吧!”


    “咱們都小心些,留心病從口入便是了。我早就與娘娘說過,娘娘卻說,不必在意,等明太醫丁憂迴來再替她看過便是。叫咱們不要聲張。”蘭菱與眾宮人小聲說著,“快吃吧,吃完了,趕快收拾好了,別吵著娘娘!”


    眾宮人皆是應了一聲,各自低頭吃飯。蘇喜想了一想,卻又說道:“倒是陳太醫關係與我不錯,不如叫他過來看看?”


    李懷卻道:“娘娘不是說了隻相信明太醫嗎,不必多事了吧。”


    蘇喜便再沒說什麽了。


    眼見得外麵陰沉沉地,本是亮了一亮的天空,卻又陰沉下去,雨下得是越發大了。輪著蘇喜的班,他站在廊子下麵,冷淡地看著蘭月和雲嵐拾掇殿腳下的兩棵石榴樹。


    “你說這天氣,總是在下雨,我都感覺最近跟長黴了一樣呢!”雲嵐性子好動,下雨天叫她極為不舒服,“瞧,洗了的衣裳,幾天都幹不了呢!”


    “就是,我聽人說呀,這一下雨,秋離宮那邊總能聽到嚶嚶的哭呢!據說,是管事的小鬼,放那些死去的冤魂上來透氣兒,清早起來,還能看見濕泥上麵一串串的小腳印,跟猴子一樣的,可嚇人呢!”蘭月神神秘秘地衝著雲嵐低笑著。


    “哎呀,大白天的,別說鬼話,好嚇人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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