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養了幾日,敷了燕琳若給的好藥膏,珠兒覺得身子無礙,便去側夫人房叩了頭,正式算韓言語的貼身婢女了。韓言語並未為難她,而是讓她專事端茶倒水,布菜疊被之類的活兒,倒是比在長房之時還輕鬆了許多。


    嬋娟本來還鼓著氣,見珠兒做事勤快仔細,任勞任怨,為難了她幾次之後,也漸漸消了氣。珠兒每日都會抽了空去找紅蕊報告二房的情況——倒未曾有什麽大事,韓言語身子一直病弱,一天能有大半天都**床笫,餘下時間大抵是讀書習字。


    葉兒三天會將側夫人房裏的白梅換過,房裏整日清香無比。珠兒起先還不大習慣,漸漸適應後還蠻喜歡這梅香。


    連著十幾日楚彥熙也未曾來過二房,聽說快到年下了,十五爺忙著應酬一些天子近臣和前來跑官的地方大員。臘月十九那天,宮裏賞了禦酒和貢緞。皇上還下令楚彥熙領了兵部尚書銜,並令他操習禁軍,年後上任。


    “珠兒,你聽說了嗎,咱們爺當大官了,年後還要到軍營裏操習禁軍呢!”入夜後,珠兒早早鑽了被窩,葉兒卻毫無睡意,一直???鑼倫毆?錒賾誄?邐醯姆饃汀?p>  “我比你聽說得早,聽說這還是側夫人的娘家進的言……韓大人說一眾皇子裏要數皇長子跟咱們十五爺最出眾了,求了皇上給了恩旨。”


    葉兒托著粉腮笑道:“那也是咱們爺出息,君前作對讓皇上龍心大悅——這才能當了大官呢!珠兒,珠兒,你說咱們爺,會不會成為太子呀?”


    珠兒聽罷嚇了一跳,想到當年蘭夏王的幾個達翰(首領的兒子)為爭奪世子的位置,殺了很多說錯話的人——這可不是能議論的,她趕緊道:“別胡說了!快睡吧!”


    “我獨自扒了一天水仙,悶得很,珠兒,你跟我說說話嘛!”葉兒央求著,“好珠兒,好妹妹!不要睡了!”說著,伸手過來咯吱她,搞得珠兒嬌笑連連,一個勁兒求饒:“好了好了!不睡了不睡了!怕你了!”


    正在此刻,傳來幾聲叩門聲,葉兒問:“誰呀?”


    “葉兒,是我,紅豆呀!”


    “這麽晚了,怎麽了?”珠兒披上外衣給紅豆開門,隻見她凍得俏臉刷白,鼻尖通紅。一見是珠兒,忙急道:“珠兒,側夫人暈倒了,趕緊過去啊!”


    珠兒葉兒吃驚,忙穿了衣服略整理一下頭發往側夫人房裏去。隻見門口站著一通丫頭婆子,各個凍得搓手跺腳。她小跑進門,韓言語床上平躺,眼睛死死閉著,臉蛋白得幾乎沒了顏色。床邊站著白玲和嬋娟,白玲雙手合十喃喃求菩薩告祖宗,嬋娟卻是急得搓手,不知如何是好。


    “白玲姑姑,嬋娟姐姐!”珠兒喚著,然後小跑而近,“側夫人怎麽了?”


    “接了你的班,忽然昏倒了!”嬋娟急得不行,“正寫著字,說是頭暈想吹吹風,我去開了下窗子,迴身就見側夫人倒在地上了!”


    “哎呀,這個郝威跑去那裏了,讓他去請爺跟大夫,他跑去爪哇國啊!”白玲將天上神仙菩薩佛祖得求了一個遍,見郝威還沒迴來,焦急地嘟囔。正在這時,外間的下人都跪了,楚彥熙和燕琳若到了。楚彥熙披著一條濃黑大氅,腳著一雙墨綠宮靴,燕琳若則是穿著一襲大紅色繡了玫瑰的錦袍,外披一件橙紅色的昭君套。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屋裏的嬋娟白玲珠兒,趕忙跪了。


    “可巧宮裏的徐太醫正在娘家給家父瞧病,這不請來給妹妹看看。”燕琳若笑著請進了徐太醫——這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者,胡子頭發皆是花白,滿臉皺紋,隻是一雙眸子溫潤有神,顯得格外矍鑠。


    “言語晚上是誰伺候的?”楚彥熙冷冷發問,“可是吃了什麽東西?”


    珠兒跪著往前挪了挪,徐徐說道:“迴十五爺的話,今兒清早到入夜是奴婢貼身伺候側夫人。側夫人說她沒甚胃口,隻進了半碗湯,一個豆包,菜蔬鮮果一筷子沒動。奴婢勸了側夫人多少再進一些,可側夫人說她有些頭暈。”


    楚彥熙低頭,見是珠兒。聽她答得有理有條,咬字清楚,很是滿意——珠兒早就聽燕琳若說過楚彥熙最不喜人說話扭扭捏捏,故而答得從容。


    “那就請徐太醫看過吧!”楚彥熙一側身,請太醫上前。他示意珠兒等人起身,又道,“珠兒,去給徐太醫搬個凳子來!”


    “謝爺賞坐!”徐太醫並不急著上前,而是等白玲和嬋娟將圍床的帳子放下,露出半截手臂,這才悄然上前,而後將藥箱交給身側的珠兒,幾番淨手之後,在凳子上坐定,把一隻白帕蓋在韓言語的腕上,這才開始診脈。


    這麽多規矩啊……珠兒暗暗驚歎。


    屋內寂靜無聲,燕琳若一手抱著楚彥熙的臂彎,滿是擔憂得連連說著:妹妹沒事吧,剛才聽到暈倒了可把我嚇死了……吃了這些藥也不見好,那些郎中怎麽看病的……


    徐太醫一麵診脈,一麵捋著胡須微笑。半晌之後起身,他又問道:“請問是哪一位長久伺候著側夫人?”


    嬋娟應了,徐太醫走近小聲問了幾句。嬋娟聽了問題,先是臉紅,繼而壓低聲音答了,徐太醫頷首之後抱拳謝過,轉而跪地衝楚彥熙道:“恭喜十五爺!側夫人並非重病,而是喜脈!已有一個月了!”


    楚彥熙先是一喜,而後臉色一沉,低聲道:“一個月?怎麽會?我到家不過二十餘日!”


    “迴爺的話,剛剛問了嬋娟姑娘側夫人的月信——月信結束即為一個周期,算就是從月信結束之後開始算的,而並非爺招幸側夫人的日子。”徐太醫的話打消了楚彥熙的疑慮。


    “快請起!這太好了!徐太醫,真要謝你了!”楚彥熙吩咐道,“馬上包個大份子給徐太醫!”


    “醫者醫心,臣下並非討賞的!”


    “這話說的,有了喜訊,也該給彩頭才是啊!徐太醫,你就別推辭了!”燕琳若咯咯咯地笑著,一麵行萬福說道,“爺,琳若這廂也給您道喜了!咱們府裏呀,可要添丁加口了!”


    “起來起來!琳若,這下可要辛苦你多多關照二房了!”楚彥熙難掩其喜悅神色,又道,“真是感謝祖宗庇佑!琳若,府裏不是預備著明日祭祀祖宗嗎?再給言語預備著,讓她一起去!”


    諸人皆是驚詫,一般隻有正房夫人才有資格祭祀祖宗,側室侍妾等是沒有資格的。


    “那是自然了!”燕琳若笑應著,而後又衝嬋娟珠兒道,“你們兩個,可要照顧好側夫人呀!照顧得好,自有人重重賞你們!珠兒,以後我每日會燉了補湯,你去端了來,可要勸側夫人多進幾碗呐!”


    “遵命!”珠兒不解為何燕琳若為何如此高興。


    “我去瞧瞧言語。”楚彥熙衝一眾人擺手,“嬋娟,你留下伺候。其他人都下去吧!”


    聽罷,燕琳若首先退出門去,緊接著諸人一個個退出,珠兒走在最後——見楚彥熙坐在韓言語一側,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滿是溫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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