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身影逐漸暗淡在黑暗中,四周開始死一般的寂靜,隻幾許烏鴉鳴叫在告訴他們還身處於森林深處,腳邊擦過略帶露珠的青草,傳出沙沙沙的聲響,連腳步聲聽起來也是明顯清晰。


    掌心的溫暖相互傳遞,周圍再黑卻也不那麽空寂可怕了,鄔子姝懷中的小灰兔突地開始蹬腳,欲掙脫她跳下去,知它也是要迴家的,鄔子姝放開手,也隨它而去了。


    “姝兒,你看!”聽到焰絕塵驚喜的聲音,再抬起頭,隻見前方有著些許明黃色的光芒,也許就是森林的出口了,“姝兒,我們快過去看看!”


    “嗯!”餓了一天,終於看到希望,想到好吃的和一個溫馨的環境,也突然不覺得累了,被焰絕塵拉著便跑了過去。


    可,終於到了那個發光的地方,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處小小的斷崖,崖下,便是恢弘富饒是大荊朝都了。這是遠眺,原以為是出口,卻是一個隻能看到目的地卻到不了的斷崖。


    “姝兒,……對不起。”突地,焰絕塵說道。


    要不是他,他們也不會來到這找不到出口的森林裏,更不會迷路,以至於現在還沒有吃的。


    看著自己被焰絕塵緊緊拉住的手,她笑道:“沒關係,誰說出來玩就隻能在那邊的鬧市了,這樣在一個嫻靜的森林裏遊賞也是一番獨特的經曆了!而且,沒有人打擾,不用想那些煩心事,不受束縛,很輕鬆,心裏也很放鬆,愉悅!”


    沒有蒙著麵紗的姝兒,在遠方明燈微弱的照耀下,安靜又神秘,笑臉時隱時現,卻像她這個人時隱時現,生死簿上的每一句話他都銘記在心,現在看著她就近在眼前,竟又她感覺隨時都會消失一般,還好手心溫熱,有她的溫度,才不至於他又空蒙起來。


    “姝兒,累了吧,坐下歇歇吧!”腳下有青草,有風蝕透出的岩石,白日陽光明媚,此刻地上也不濕滑,反而坐在石頭上還有些溫暖。


    “焰絕塵,從這裏看去,荊朝還真挺大挺富強的,高樓穹宇,城闕美觀,四通發達,人美,景美,有好玩神秘的習俗,還有一個愛民如子的帝皇。你的生活,也一定很快樂吧!”女孩靜靜的說著話,看向遠方的荊朝城都,又轉頭看向一邊的焰絕塵。


    說是快樂,那也是物質上的快樂罷了,但現在他就很快樂,“是啊,但我有時也被束縛著,做著他們要求的事,其實,在我更小的時候,對於他們的命令都是盲目聽從的,我也沒有目標,每日過著相同的生活,他們說什麽,我便做什麽,沒有反抗,也不清楚那樣做的意義。”


    直到後來,我遇見了你,在花市,匆匆一瞥……


    從那一刻起,我便開始做著自己想做的事,但最重要的,還是來見你……


    “那……後來呢?”女孩問。


    “姝兒那麽聰明,你猜!”又是這句話,說得她能猜中似的,但恰巧每次,她都猜中了。


    鄔子姝笑著撇開了頭,再次看向遠方,看不懂她在看什麽,但她的眼中卻格外專注,也不知是在想什麽,還是真的在看風景。


    “姝兒在看什麽呢?這荊朝城都一直都這樣,也沒有什麽好看了,天又那麽黑,沒有一顆星星,無趣得緊呐!”焰絕塵邊說邊以手撐地,仰望著黑壓壓的天,低聲抱怨。


    鬆開焰絕塵的手,她又將手敷在了他的手背上,柔聲嗤笑:“誰說沒有星星了,你看,星星不在天上,在地上,荊朝明燈三千,每一盞燈都如星星閃耀,照亮了周圍,還有,星星在遠在天邊的荊朝城都,也在近在咫尺的……你的眼中。”


    焰絕塵怔住,一時沒反應過來鄔子姝的話,再迎上她的眼,似乎眼裏滿是繁星點點,波光瀲灩,溫柔而靜好。


    時間好像就這麽停在這一刻,兩人相望不說半句話,就這麽凝望著對方的眼睛,良久,終於還是她敗下陣來,紅著臉轉了身。


    是他輸了,剛才,又被姝兒給猜中了吧。


    就比如,他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帶三個侍衛了,還有,那匆匆一瞥時,他的眼從靜幽深低的淵潭開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波動,像是一滴不可能出現或長久沒有出現的露水滴在了潭心,漣漪四起,一發不可收拾。


    在之後她每次遇到他,他的眼裏都仿佛注滿了星星,很亮,很迷人,連那僵硬的瓷娃娃般的臉也開始溫暖的微笑,更是比陽光還要明媚,春風十裏。


    一切,都是從那一眼開始……


    她能感覺到。


    “姝兒,為什麽你不問我從哪來,家庭背景如何,還有……接近你的目的呢?”焰絕塵坐起身,這是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通的問題。他知道鄔釋來荊朝目的不簡單,也必定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攔著他不給他見姝兒,可為什麽姝兒又不問自己呢?不問自己鄔釋為什麽不給她見他。


    女孩拍拍小紅臉的動作停止,她訕訕地轉過身,坐正,斜著頭,看著單手抵著膝蓋撐著腦袋的焰絕塵,表情也凝重了幾分,道:“是我先看上你的,你不問我,而我卻要問你,有些不合規矩了,而且,你都不介意我是祁朝人,還跟我做朋友,我為什麽還要去懷疑你呢?”


    “你說……你先看上我?”他有些驚喜,撐著腦袋的手放下,一臉認真地看著鄔子姝。


    知道自己無意間暴露了心中的小秘密,此刻小鹿亂撞已經不足以說明她的心緒了,“是……是又怎樣?能被本小姐看上,高……高興不?幸福嗎?”


    “哈哈嗬……高興,幸福!所以呢?”


    “所以!所以……所以什麽呀?!你……有了!所以,以後本姑娘要娶了你!”脫口而出,但現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幹脆利索一點,她又道:“今天,我就對著這地上的三千明燈發誓,等我長大了,必定十裏紅妝八抬大轎地來迎娶你,到時候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懂?”


    明明夜間昏暗,女孩的臉卻格外明媚,她的每一句話,不是酒後失言,而是真真切切的實言,如此機會,怎麽可能不把握好,焰絕塵點頭,溫柔笑道:“坐轎裏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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