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絕塵,帶我……迴櫻源好不好?”這是焰菱姝對焰絕塵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許是太過虛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昏睡了過去。


    火焰燃燒如猛虎,少年抱著女孩閃身離去,火勢瞬間席卷了整個大殿,頃刻之間,又灰飛煙滅,後來,學者們稱,這是一場百年不遇的天火,是曆王惹怒了天上的火神,以至於在他新婚之夜火神降臨,毀了他的一切,他做了僅僅七天的王,那場火結束以後,人們就在火渣中搜到了一副燒焦的屍體,身形與曆王極其相似,再後來,由於他是惹怒了上神,人們也不敢為他悼念,追喪,但他畢竟帶來了許多大夫為他們治療瘟疫,所以人們擺壇祈求,隻願得到火神應允,為曆王追悼七日。


    據說那場祈求行為足足萬人有餘,最後不過一陣大風吹動了旗幟,他們便當火神同意了,至於焰絕塵到底意下如何,他們也懶得管了,不過那天,焰絕塵其實是不想答應的,但他更不想再到凡間,更不願再搭理凡間的任何事情,所以最後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些也隻是凡間的後話,那晚焰絕塵帶著焰菱姝迴到櫻源,迴到他們的小院之時,女孩便已經去世了,那一次,不管焰絕塵如何渡氣,不管焰絕塵怎麽搖晃,她都沒有再醒過來,胸口也沒有再起伏一次,看著毀了容,麵目全非全身流血的女孩,焰絕塵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但那晚,月亮很圓,很亮,櫻花親撫過女孩的身軀,鳥兒也奏起了哀鳴,少年就這麽跪在地上,直到天明。


    他不敢哭,怕驚擾了她的長眠。


    他又想哭,怕她看到了傷心。


    第二日依舊陽光明媚,可少年的心卻陰抑一片,他還是那般跪在女孩身旁,眼神空洞,慫拉著身子,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這是第二次了,他在意的人死在了他的火中。


    腳步聲臨近,白衣老人看著地上的女孩,又看了看他的愛徒,心中甚是惋惜,“哎……小塵塵呐,讓她……歸土吧!”


    見少年毫無所動,鶴仙師又勸:“這是她的命數,姑娘也是可憐,可若是讓她久久如此,豈不更是可憐?三界有輪迴,或許多年以後,你們還能再見呢?”


    鶴仙師一字一句說了很多,再見二字深深打動著焰絕塵,想起冥青石,少年的眼瞳動了動,看向了焰菱姝的手腕處,那裏,載思鐲消失了,也就是說,它跟著姝兒,一同走了……


    良久,焰絕塵才起身,跪得久了,起來的時候差點又摔倒,終於穩住了腳步,少年伸出手,一道火焰自女孩身體燃起,火光透亮,看著女孩身體一點點地化作火燼,焰絕塵終於忍不住內心深處不斷翻湧的相思,突然間又跪了下去,他的身體越過火焰,緊緊的又抱住了焰菱姝,還有一件事,是他想了很久卻一直沒有機會做的事——吻她……


    鶴老站於一旁,隻見兩人的唇一點點地靠近,最終敷在了一起,久久地,直到火焰燃盡。


    他知道,這一刻,他從小悉心照料的少年,真正的長大了,“小塵塵,迴去吧!”


    焰絕塵一張絕世容顏,再沒有了曾經的童稚,不認識的人看上去就好像從未笑過的冷漠仙神,曾經勝似星河的瞳孔暗得深不見底,他看了鶴仙師一眼,深深點了下頭,他離去,但剛才那一眼,卻使得鶴仙師心中一顫,頓時鼻頭酸了起來。


    “小塵塵……”,鶴仙師自語,這一聲他說得略顯滄桑,看向不遠處的一個秋千,老人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也跟著離去。


    日月更替,風雲萬變,但這個櫻源小院,久久空寂頹喪,櫻花開了又謝,白雪敷了又融,久久如此。


    天界……


    遇強則強殿的大門從未再打開過,帝尊帝後曾多次探望他們的兒子,卻總是吃了閉門羹,裏麵的仙娥仙侍也不知焰絕塵到底怎麽了,自從迴來以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裏麵,他們也不敢靠近,好像隔得遠遠的就能看到一道無形的壓力似的,他們也不敢議論,畢竟這個火神殿下性格時好時壞,每日他們送了膳食就趕緊退了出來,生怕在遇強則強殿多留半分。


    一日,帝後帶著鶴仙師,太上老君等人一同前往遇強則強殿,命殿內仙侍開了門,他們走進去,步入長廊,實在是因為焰絕塵久久不出現,帝後擔心他有危險或是生了病才出此下策,但,當他們穿過長廊,進入殿內時,都驚愣住了。


    殿中紙張橫飛,似是畫上一個女子,她的一顰一笑都畫得惟妙惟肖,看著這些畫,鶴仙師隻覺鼻頭更酸,眼淚直在眼眶打轉,這畫的分明就是那個姑娘。但其他人卻不知,隨便撿起一張隻好奇這畫中之人是誰,帝後看著這滿地的畫,卻也沒有多想,一顆心終於放下來,能作畫,說明身體並無大礙。


    “母後帶著這麽多人來我殿中做甚?”


    眾神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頗有做錯事的心虛感,但帝後帶頭,他們也不怕了,帝後聞聲,心中有些激動,這麽久不見兒子了,對他很是思念,與其他神一樣,帝後迴過頭一看,又愣住了……


    隻見寬大的殿門口站著一少年,一襲白衣勝雪,悠悠絕世,眉宇間深邃淡漠,一雙眼看人疏離,光澤之下,更為勾人眼眸。眾神承認,這與他們所認識的火神相隔甚遠,就好像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兩個人,與之前相比,此刻眼前的人就那麽安靜地站在那裏,便已經勾走了他們的心魄。神們尚且如此,跟隨而來的小仙娥臉早已紅透,一顆心砰砰亂跳,對於前一刻還心虛的心情現在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都是心動。


    帝後眼底閃過一道光,她的兒子就是俊俏,比之當年的帝尊更甚,她沒有迴答焰絕塵的問題,快步走上前拉著他的手,一臉擔憂地道:“塵兒,最近身體可有不適?母後多日不見你,你可知母後有多擔心你?”


    焰絕塵目光幽暗,他看了眼帝後,又掃視殿中的眾神,一股嫌惡之感湧上心頭,他的殿中,這些人不請自來,還拿著他所畫的姝兒,更見得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那種灼熱欲得的眼神,那種曾經姝兒也有過的眼神,他的心中更是不爽,咬牙恨道:“兒子身體並無不適,若沒其他事,還請母後帶著他們離開吧!”


    語氣之淡泊,是眾神都聽得出來的,他們尷尬一陣,見帝後還想說什麽,也沒有插嘴說話,“塵兒,我們都是擔心你呢,況且,你……不思念母後嗎?”


    焰絕塵看著這個自己記事以來很是陌生卻又關係緊密的女人,他很想說沒有想她,可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畢竟是一朝帝後,最終少年閉上了眼,說:“思念,真的好思念,我恨不得每分每刻都黏在你的身邊,恨不得我們從未分開過!”


    少年的話打動著帝後的心,她很虧欠這個兒子,聽到他這麽說,頓時心疼起來,手拉得更緊,“塵兒放心,以後母後會常常來陪你,補迴那些年的關愛,你也別太難過了,好嗎?”帝後如此說,但焰絕塵剛才的話,恐怕也隻有鶴仙師聽得出來,他那是對著那個姑娘說的呀!鶴老心中歎息,含淚看著他,他明明說過,很喜歡紅衣的……


    “嗯,母後,我想一個人靜靜……”逐客令又下了一道,帝後見他的確有些疲累之樣,想著讓他休息會,也沒有多留。


    “好,母後下次再來看你!”說完便帶著眾神又離開了遇強則強殿,鶴老迴過頭遙遠地看了他一眼,見焰絕塵修長的身姿略顯單薄,眼中的淚終於流了下來,輕輕擦拭過後,也隨著眾神離開了。


    等眾神離開以後,焰絕塵走進了殿中,拾起剛才一個神拿在手中離開後又丟在地上的畫,畫中的女孩笑得很燦爛,她的背後畫上了無垠的花朵,仿若初見時那般,他們一個生氣一個懵懂無知的,想著真是懷戀,焰絕塵收起了冷漠,深情且溫柔地看著畫中女孩,須臾,他移開了目光,皺眉,帶著歉意自言自語道:“畫了這麽多,我竟然將你們胡亂一丟……”


    可腦中滿是你,殿中也是。


    手中的畫紙又緊了緊,門外傳來腳步聲,焰絕塵皺眉一撇,一個小仙侍急匆匆趕來,看著焰絕塵明顯生氣的表情,他猛地低下頭,作揖:“稟報火神殿下,冥族特使今日一早便來拜見帝尊,此刻在天曦明之初神殿與帝尊議事,剛點名說……想見見火神殿下,帝尊特招,命火神殿下前往!”


    冥族特使,是冥族首領那老家夥故意想找上他的吧,許是拿載思鐲時定下承諾,那老家夥是有事求他,來神族拜見帝尊不過是一個片麵的理由吧,但他焰絕塵不想欠別人,聽完小仙侍稟報,焰絕塵將畫放迴案桌上,又不等小仙侍便自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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