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山村還處在靜謐中,一切都還未睡醒,突然間,一陣“咕!咕!咕!”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說話,又好像是小孩學講話,拿不準是什麽聲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阿女姐趕忙起來看,原來她房間的窗台飛來一隻可愛的鴿子,隻見它全身白色,隻有腳和嘴喙是紅色,紅色部分很顯眼,顯得鴿子很幹淨,它的腳上綁了一樣東西,阿女姐輕輕地捉住它,把綁在鴿子腳上的繩子解開,原來是一封信,也不是信,是一首打油詩,上麵寫著“天靈靈,地靈靈,我家有個未婚郎,思女思到夜失眠,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天光亮。”,阿女姐不禁“哈哈”一笑,這就叫飛鴿傳書?就傳這樣的無聊詩句?阿女姐把鴿子放開,想讓它飛走,可是鴿子飛了一下又飛落下來信步走走,不肯離去,噢,原來,它是在等我迴信吧?阿女姐趕忙草草地寫了一張:“已經念了多遍。”綁到鴿子的腿上,它才“噗”地飛走。


    第二天,鴿子又來了,這迴寫的是“感謝姑娘叨念,在下不才,何德何能讓姑娘你如此青睞?”。阿女姐一看,豈有此理,這不是亂占便宜嗎?


    那隻鴿子又是放飛不走,徘徊著,在等待她的迴信,阿女姐便又草草寫了一句“請勿自作多情”,就把它綁到鴿子的腳上,讓它飛走。


    就這樣,一來二往,鴿子每天都準時來。鴿子有時候給阿女姐帶來的是一首詩,有時候給她帶來一個笑話。


    開始,阿女姐是當場草草寫一句迴信,後來變成早早把信寫好,等待鴿子一到,就交換。看鴿子傳信,成了阿女姐的頭等大事,在每天等待鴿子到來的片刻,阿女姐都會想“這迴鴿子會給我帶的信會是寫什麽內容呢?”覺得無比有趣。但她一直沒有跟別人說過這個秘密,她姐姐的房子不在一起,離的有點遠,這個秘密就她一個人知道,有時候什麽困惑不解的事情,她也寫上去,對方好像料事如神,幫她解決了一個個難題。


    有一天,鴿子會給阿女姐帶來一封這樣的信:“阿女,你這幾天為何不開心了呢?我喜歡聽到你的笑聲。”原來對方是知道她的,還知道她叫阿女。


    阿女姐在信上說:“為什麽你認識我,卻不讓我認識你呢?”


    對方迴信說:“當你認識我的時候,就是我追到你的時候,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就是民兵排長炮製的”“作戰計劃”的第一步。


    原來,那天,“大貨”向民兵排長討教,如何追到阿女?民兵排長態度很冷淡,說:“老兄,俗話說‘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你這樣不是竹門和木門對了嗎?對得上號嗎?你是個‘大貨’,阿女是一個山區農家少女,我怕你新鮮勁一過,以後會嫌棄她呢,這事你得想清楚reads();。”


    “大貨”著急地說:“我是什麽大領導?我也是山村的,我怎麽會嫌棄農村人,大家都是人,我有什麽呢?隻不過我是在縣委工作,其實我一直打算找個農村人,找一個可以孝敬長輩的老婆,我不打算找個城市人,農村人和城市人不好溝通,我不會跟城市人相處。”。


    民兵排長又加重問一句:“是真的嗎?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真是一直這麽想的!”“大貨”堅定地說。好像要舉起手來宣誓要表達什麽決心似的。


    “那就好。可是,就算你不在乎,也未必能順利地追到阿女。”民兵排長還是淡淡地說。


    “為什麽?”“大貨”著急地問。


    “不為什麽,因為阿女的家庭背景有點複雜,並且,她很有個性,追她的人很多,你不一定能追得到她。”接著,民兵排長把阿女的家庭和阿女姐的性格做了一番介紹和分析。


    原來“扛迴來”以前不叫“扛迴來”,平時也很少有人叫她“扛迴來”,一般是叫她阿珊,我們叫她阿珊姐,她是阿女姐的姐姐。叫“扛迴來”隻是民兵排長一時對她的稱唿,他是為了想跟“大貨”表達某事的特征才這樣稱唿的。我們村一直很忌諱亂給別人起花名,誰要是亂起亂叫別人花名,是要被長輩責罵的。


    阿珊姐長著高高的個子,有一米八高,從小她就像一棵上足了水份和肥料的樹,唿啦啦地長。有一天,她母親失足落水,他父親下水救人,兩人一起上不來了,丟下了她兩姐妹,阿珊姐比阿女姐大兩歲,年紀雖小,但比任何人都懂事,她做姐姐又做媽媽,愛寵著她的妹妹,供她讀書,讓她一直讀到高中,阿女姐雖然自小失去父母,但在姐姐的寵愛下,幸福地成長,也養成了開朗張揚的性格。村裏人對阿珊姐小小年紀就支撐家庭撫養和培養妹妹的行為表示敬重,但她的另一麵,卻被人嘲笑,也許是從小沒有父母教她,她有點死板、不開竅。


    阿珊姐因為長得高,不斷地有單位看中,比如有一次被縣上的籃球隊看中,想招她為籃球隊隊員,但阿珊想到要照顧妹妹,就犧牲了大好的機會,一次一次地推辭了,沒有去。


    這一次,被縣武裝部破格錄取她參軍,想到妹妹也長大了,讀了高中就可以放手讓她自食其力了,她也就不再推辭,向著她美好的前程奔去了。那天,她戴著紅花,全村人敲鑼打鼓歡送她。一直敲鑼打鼓送到大隊,送到大隊以後,又由村裏挑選出幾個年輕人繼續敲鑼打鼓送到公社,又從公社送到縣委,經過再三體檢,她的身體都沒問題,已經領了軍裝、行裏和日用品,可是,準備上火車之前,她突然發高燒,就被截攔下了,人家不要了。過了幾天,村裏人見她穿著軍裝拿著行裏迴來了。她可能去到縣裏說了幾天普通話,迴來就習慣說普通話了,人家問她:“什麽時候迴來的?”她迴答說:“剛迴來!”我們本地話說“剛”和“扛”同音。對方聽了大吃一驚,說:“扛迴來?什麽病啊?這麽嚴重。”她正好說:“發燒!”。當人們弄清楚原委,這句話便變成了經典笑話,村裏人都說去當幾天兵迴來就不會說家鄉話了?有什麽了不起啊?“扛迴來”就暗暗地變成了她的外號,偶爾被人稱唿。


    有一次,人家介紹一個小夥子給她,去約會,她讓人家等了老半天,可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你來多久了?你是團員嗎?”。嚇得人家一轉身就跑了。過後,那個小夥子氣憤地說:“聽這句話,就知道她少一根筋,自己遲到了不道歉,還問人家來多久了?還問是不是團員?是處對象又不是加入組織reads();。”。


    ……


    民兵排長把這些情況都介紹完後,問“大貨”:“這些,她家裏的情況就這樣,你覺得能承受嗎?”


    “大貨”笑笑,說:“無所謂,這並不影響。”


    民兵排長說:“看來你還是真有誠意。”然後,像一個指揮家一樣沉思了一下,做出深沉的樣子,對“大貨”獻謀策劃說:“老兄,依我看,不巧追是不行的。”。


    “大貨”說:“這巧追怎麽追?還請你教教我。”。見民兵排長不說話,他又趕緊補充一句:“哎呀,說真的,我這個人沒用,見了小丫頭就出汗!”。


    民兵排長扮了個鬼臉,說:“這事難是難,但要會動一點心思。第一,女孩子不是喜歡浪漫嗎?你得在這方麵下手。第二,依我看,你得跟她的家長套套近乎。至於阿女,你可以先把她掠在一邊,這種事急不得,你越是討好她,她越傲氣十足,索性,先給她來一個涼拌,要先讓家長喜歡上你了,等家長那一關攻破了,這事就有譜了。”


    不一會,“大貨”又憂心地說:“不妥!不妥!你所謂的家長就是她姐吧?她姐還沒有結婚,她誤會我了怎麽辦?我這麽做豈不是一腳踏兩船?”民兵排長語重心長地說:“相信我,相信我,把心放肚子去,不會有事的,她姐那性格不會喜歡你!”看著“大貨”半信半疑的表情,民兵排長又一次拍拍胸口保證:“不會!相信我,真的!沒有事,放心去做,一切有我。”


    “大貨”拍拍民兵排長的肩膀,無限感激說:“兄弟,有你這個諸葛亮幫我,這事就指日可待了。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哪門(方言:什麽)都不用說了,千言萬語,匯集成一句話:謝謝你!”。


    第二天,“大貨”由民兵排長安排,從原來的生產隊隊部搬出來,住到六爺家裏,說是經過生產隊研究決定,工作同誌要和社員同吃同住,以後每家每戶輪流接待,今天就從六爺家開始。六爺一家受寵若驚,山裏人單純又好客,巴不得有表現的機會,還把這件事在村裏到處宣揚,逢人便說,每餐精心地製作,把家裏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都奉獻出來招待“大貨”。卻沒有人知道,這是“大貨”和民兵排長的“作戰計劃”,原來六爺家和阿女姐家是同一個“香火”,他們的房子是連在一起的,“大貨”住的這間房子是阿女姐的房子的隔壁。


    他們知道阿女喜歡浪漫,就故意耍出了鴿子傳書這一出。


    還別說,這一招真是絕。不出幾天,看樣子阿女已經漸入佳境了。


    有一天,民兵排長對“大貨”,說:“‘扛迴來’今天牙疼了,疼得吃不好飯睡不好覺,腮幫子腫得老高。”


    “大貨”說:“有什麽辦法不?”


    民兵排長說:“已經準備好了,這包藥是兩片止痛片。吃下去,肯定會好!”


    那天,“大貨”去到阿女姐家裏,“大貨”還捧了一碗粥過去,果真,“扛迴來”吃下去就好了。就這一碗粥和兩片藥,不但止住了“扛迴來”的牙疼,還引來了一個純情少女的芳心。從那以後,“扛迴來”就舍出命來,精心關照“大貨”。


    過了幾天,民兵排長說:“‘扛迴來’想買一塊布料,這東西眼下很搶手,我給你搞來了,你快送去。”這真是巧到家了,他的信息怎麽那麽靈通呢?“大貨”不管三七二十一,接過布料,就往阿女姐家走去reads();。


    “大貨”不會跟人套近乎,見了“扛迴來”,光知道出汗,口舌僵硬,話也說不出口,猶豫片刻後就暗自埋怨自己窩囊,突然勇敢地爆發一聲:“喂,這裏有一塊布料,誰要?”嚇了人家一大跳,可這不高明的說話,竟然被“扛迴來”忽略過去了,隻對他的布料表示很喜歡,又因為是“大貨”送的,她格外高興。“大貨”見到事情辦得很順利,自然興奮不已。


    過了幾天,“大貨”又去阿女姐家了,不過不是去玩是去幫忙磨穀。這也是民兵排長安排的,民兵排長幫他真是幫到家了,有這樣的兄弟貼心相助,天下難道還有攻克不下來的家長嗎?


    這天,民兵排長又給“大貨”送來一個重要的信息,“扛迴來”喜歡觀天看物測天氣,他已經收集了一大堆有關觀測天氣的書,讓他好好看看,惡補,這一招果然靈,立刻,“大貨”和“扛迴來”有了說不完的話題,“大貨”上她家的次數多起來,有時候,碰上吃飯時間就幹脆留他吃飯。“大貨”對阿女姐並不多話,按照民兵排長的指點,“大貨”比阿女姐更傲,於是,阿女姐招唿“大貨”的時候,“大貨”就控製他熾熱的情感,不失風度地朝她微微地點點頭而已,沒有多說什麽。


    就這樣,打了幾次“攻堅戰”,那天,“大貨”正在路上走,“扛迴來”不知從哪裏閃出來,突然雙手從背後拿出一件毛衣,遞給“大貨”,紅著臉說:“這是為了你趕織出來的,試試看,合適不適合?”霎那間,“大貨”欣喜若狂,覺得自己終於拿到“入場劵”了。“扛迴來”看見“大貨”的欣喜的表情,也暗中驚喜,


    話說阿女姐這段時間,鴿子傳書,墮入了想入非非的境地,終於有一天忍不住了,便使出了殺手鐧,在迴信裏寫:“我們絕交吧,以後不要再給我寫信了,因為我沒有見過你,說不定你是村裏哪個“鬼兒”捉弄我搞的遊戲?我不再想看鴿子的信,也不想迴信了。”。


    阿女姐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村全部是姓楊的,我們村是沒有同村談戀愛的,也不準許同村的結婚。阿女姐也猜到這個人是“大貨”,她幾次想看放飛鴿子後,鴿子往哪個方向飛,卻總是看到鴿子每次都是飛往仙女山上的密林深處飛去。原來,“大貨”他們調教過鴿子,讓它先飛去仙女山山林,再飛迴來。


    有一天,“扛迴來”興奮地對阿女姐說:“我要去和‘大貨’表白了。”阿女姐愕然。


    “大貨”火急火燎地找到民兵排長,他說剛才“扛迴來”向他表白,還有阿女提出要絕交,他說:“怎麽會這樣啊?怎麽辦啊?你不是說‘扛迴來’不會愛上我的嗎?”。


    民兵排長說:“依我看,就這樣了,將錯就錯,隨緣吧,阿女說‘絕交’你就順著台階下來,反正,她也不知道你是誰?你再也不理她就好了。‘扛迴來’也不錯啊。她長得很高,她的品格大家有目共睹,她的內秀,一般人看不出來,接觸久了你自己會知道。”其實,在“大貨”在和“扛迴來”的多次接觸中,也對“扛迴來”產生了感情,對阿女還沒有把握。


    “大貨”經過冷靜思考,表示默認了這樣的結局。


    後來阿女見到大姐日夜趕織的毛衣穿在“大貨”身上,她也就徹底地放下了原先因鴿子傳書對“大貨”的猜想。她也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其實,這個結局正是民兵排長希望的,他希望“扛迴來”有一個好的歸宿,他覺得阿女還年輕,將來會有更好的人,他剛開始推出“作戰計劃”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另一方麵,他是這麽想:促成“大貨”在村裏找對象的婚事,讓他成為我們村的親戚,也好讓他盡心盡力地為我們辦事。現在終於事如人願,他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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