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蘭絲毫不意外會被夜府的人抓迴去,從一開始說出城放馬,她便就已經知道,事情不會因了她的離家出走便會改變。


    看著李軒一臉的不舍及惋惜,她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一切尚未有定數。


    迴到夜府,自是少不了一頓說教,夜蘭乖巧的默默受了,隻是連累了大哥被父親一頓好打。


    夜蘭看著臉上都已青腫起來的夜笙,不心疼是假的,在這個夜家,唯一真心對她的,也就是她這個大哥夜笙了,抱歉的對他說:“都怪我,若不是我任性,大哥也不會被母親打成這般模樣了。”


    夜笙本想笑一下,不想扯到了嘴角的傷口,痛的他咧起嘴角,有些含糊不清的安慰她:“不用擔心,大哥身子骨可強壯了,就這點小傷,兩日就會好了,而且母親也不舍得下狠手的。”


    說完便覺得有些失言了,驚慌的看向夜蘭,見夜蘭淡淡一笑沒有放在心上,他才安了心。


    “不過,你與李兄好端端的為何偏要在這種關頭出來,讓府裏的下人看到,稟告了母親,哥哥挨頓打倒不算的什麽,隻是浪費了靜蘭與我的一片苦心。”夜笙小心的喝了口茶,咂咂嘴,說道。


    夜蘭苦笑一聲,說:“我不出現,任由王員外讓母親為難嗎?再說,那李公子本也就是來江南辦事的,與我們又不相熟,怎麽好意思連累他。”


    “哎,哥哥能看出來,李兄對你倒是真心,”夜笙連連扼腕,似在為她們倆可惜,“而且,哥哥看你對李兄也有思慕之意呀,你們何不一切去京都,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李公子......李公子身份高貴,妹妹不能擋了他的前途。”夜蘭似乎很是傷心,一雙明眸含了憂傷。


    “怎麽,他是嫌棄我夜家的小姐身份低微不成?!”夜笙瞪大了一雙眼,有些吃驚的說,“我夜家怎麽說也是江南大戶,蘭兒又是如此絕色佳人,他竟敢嫌棄?”


    “哥哥,在你眼中,妹妹是絕色佳人,可在別人眼中,妹妹不過也就是尋常姿色而已吧,我們不能要求人人都喜歡我。”夜蘭淡淡一笑,安慰他道。


    “哼,真是沒想到啊,李軒竟是這種人。”夜笙似有不平,氣唿唿的說道。


    “對了,我迴來這事,哥哥就不要告訴靜蘭姐姐了,免得她為我傷心。”


    “唉,靜蘭到現在都沒有見過我,明明是她打了我,卻變得像是我欺負了她一般。”夜笙搖搖頭苦笑著說。


    “靜蘭姐姐隻是不想我受委屈而已,哥哥莫要生她的氣,哄上兩日,靜蘭姐姐氣便全消了。”


    “唉,她若是像你這般善解人意,哥哥就知足了。”夜笙歎息道。


    夜蘭微微一笑,轉過頭去的瞬間,眼中寒芒一片。


    許是怕夜蘭再生逃跑的念頭,夜夫人把婚期提前到了十日後,一時間,夜府上下都在為夜蘭的大婚忙碌著,沒有人在乎要成婚的人是什麽感受,更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一切都按照夜夫人的吩咐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倒是大婚的夜蘭清閑的很。


    倒是急壞了夜笙,他在夜夫人、夜老爺與夜蘭之間斡旋,希望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可以妥協,結果,不是在夜夫人與夜老爺那裏吃了一頓打便是在夜蘭這裏吃了閉門羹。


    “夜蘭,我為你安排的婚事,你就放心好了,你母親說的對,那王員外雖說年紀大了點,但是他家大業大,足夠你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生了,雖說他的妾室也不少。”


    期間,夜老爺倒是來看過她一次,說了些安慰的話,夜蘭聽了,冷笑連連,問他:“不知父親當初可曾愛過娘親?”


    夜老爺踟躕了一會兒,方才說道:“你娘親......是父親對不起她啊。”


    那些久遠的事情,夜老爺本是已經遺忘在心底了的,但是被夜蘭提起,他無法像在夜夫人麵前一般隱藏的毫無破綻。


    可惜,夜蘭冷笑一聲,說:“當初娘親給了父親半塊玉佩,不知父親可還保存著?”


    夜老爺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沐浴時都未曾摘下過的玉佩,說:“這玉佩是你娘親送我,我怎麽舍得丟棄。”


    “父親真是好本事,這些年了,竟都未曾讓母親發覺嗎?”夜蘭嘲諷的說道。


    夜老爺老臉一紅,說:“也罷,這是你娘親送我的,眼下你即將大婚,為父便把它轉送與你,就當是我與你娘親的送你的吧。”


    十分不舍的輕撫著玉佩,終於長歎一聲,交到了夜蘭手中。


    夜蘭麵無表情的接過,看著殘破的玉佩,讓她想起了慘死的母親,心中對夜老爺夜夫人的恨意越來越深,若不是當初夜老爺無能,母親便不會被夜夫人害死!不過,這一切,馬上就會有一個了解了!


    夜蘭靜靜的等著大婚那日的到來,不急不躁。


    不過卻在大婚前一日來了一人,讓夜蘭更加期待大婚了,那個人,便是李軒。


    夜蘭怎麽也不會想到李軒與夜府竟有生意上的往來,看著那坐在正堂與夜夫人親切交談的人,她冷冷一笑,難怪他會認得她,原來,這一切並非偶然。


    “李公子,明日小女大婚,請一定要賞光來喝杯喜酒啊。”夜夫人端坐在上首,端的是優雅端莊。


    夜笙在一旁陪著,果真如他所言,臉上的傷早已好了。


    李軒不卑不亢,說:“如此喜事,李軒定會來沾沾喜氣,隻是不知是府上的哪位公子小姐成親,李軒也好備得薄禮。”看向了對麵的夜笙,夜笙淡淡一笑,並未多言。


    夜夫人擺擺手,笑的賢淑,指著夜笙說:“這小子一向是不聽我話的,不然如今我怕是孫兒已經抱上了。是我們夜府的小姐,李公子人來了我們就已經倍感榮幸了,哪裏敢讓公子破費。”


    “哪裏,夫人嚴重了。隻是,李軒倒是頭一次聽說夜府的小姐呢。”李軒笑笑。


    “哪丫頭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從未見過客人。”夜夫人表情淡淡,似是不願多說。


    夜蘭卻在此時走了過來,對著夜夫人盈盈一拜,說:“母親,您在這裏。”看了眼李軒,說:“您有客人嗎?”


    夜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轉眼便站起來笑著拉過她,對李軒說道:“諾,李公子,這便是我們夜府的二小姐了,明日出嫁的便是她。”


    李軒站起身,對她一拱手,笑道:“不曾想夜小姐竟是這般的花容月貌,還真是與夫人又幾分相像呢。夜夫人好福氣呀。”


    夜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勉強維持著端莊優雅的樣子,笑道:“是呀,誰說不是呢。”放開了夜蘭的手,坐了迴去。


    夜蘭強忍著笑意,看著李軒趁夜夫人不注意朝她眨了眨眼。


    夜夫人看著夜蘭,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夜蘭恭敬道:“蘭兒過來是想問母親明日成親的一些事情。”


    李軒在一旁笑道:“夜夫人母女果真是母慈女孝啊,李軒便就不叨擾了。夜夫人,李軒告辭。”


    夜夫人點點頭,略有歉意的說:“真是抱歉了,明日小女成親,不能好好招待李公子,還望李公子不要見怪。”


    “哪裏哪裏,是李軒不知明日夜小姐大婚,來的不巧。”


    “那好,今日便不留李公子了。”


    “李軒告辭。”


    夜蘭微微欠身,看著李軒走了,轉過頭,看向夜夫人。


    夜夫人端了杯清茶,淡淡看她一眼,語氣略帶不悅,說:“若是無事便下去吧。”


    “那孩兒也迴去了。”夜笙急忙說道。不顧夜夫人難看的臉色,與夜蘭一同離開了。


    “沒想到,李軒竟然與夜府有生意上的往來呢,”夜笙與夜蘭走在花園中,開口說道:“他今日便是為他們在江南的生意開拓門路來的。”


    夜蘭點點頭,說:“李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第二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這一切都預示著,她的婚宴即將開始。


    丫鬟為她穿上了大紅的嫁衣,鳳冠霞帔一應俱全,盡管夜夫人不喜歡她,可是,夜府的小姐出嫁,為了夜府的顏麵,也是會讓她風風光光的。


    紅色的蓋頭蓋在頭上,遮住了她一張嬌豔動人的小臉,更遮住了她一臉的譏笑。


    炮仗已放過三個時辰,娶親的花轎卻遲遲未來,夜蘭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一把扯下蓋頭,不顧丫鬟的阻撓,向正堂走去。


    尚未走到正堂,卻遇到了一臉怒容的夜夫人,看到夜蘭,啪的一巴掌朝她臉上打來。


    夜蘭側臉躲過,一把抓住夜夫人的手腕,說道:“怎麽,想打我麽?”


    夜夫人吃驚的看著她,繼而大罵道:“你個小賤人,竟敢反抗我?!”


    夜蘭淡淡一笑,“不然您以為呢?王員外的花轎為何還沒到?”


    “你個賤人,都是你命不好,王員外好端端的,昨夜竟暴斃而亡了!”夜夫人想起王員外,怒罵道:“你這個掃把星!把王員外克死了!”


    夜蘭有一瞬間的怔忪,說道:“什麽,他死了?!”


    夜夫人冷哼一聲,掙脫開夜蘭的手,說:“這下好了,成親前便把夫婿克死,我看誰還敢娶你。”


    夜蘭呆呆的,王員外死了,誰替她去報仇?難不成,她想替娘親報仇的願望便是跟本不會實現的嗎?一行清淚自眼中滑落,滴落在地上,碎成無數。


    “今日不是蘭兒大婚麽,母親,你怎麽在這兒?”一道淡淡聲音傳來,是夜笙。


    夜夫人轉過頭去,原來是夜笙與李軒。趕緊收斂了表情,笑道:“原來是李公子,真是抱歉了讓你來這一趟,今日這婚宴怕是辦不成了。”


    李軒緊緊盯著夜蘭,根本沒有聽見夜夫人在說什麽。


    夜蘭聽到李軒的名字,抬起頭來看他,一滴眼淚緩緩掉落,那張原本明豔的小臉上,此刻滿是不甘與悲痛。


    李軒握緊了雙手,強忍下抱住她的衝動,看著她,卻是對夜笙說道:“夜兄,我看夜夫人有些累了呢。”


    夜笙挑眉,笑著說道:“誰說不是呢,來人,把夫人待下去休息,沒有我的同意不準出來。”


    “是,少爺。”身後的兩名家丁走過來拉著一臉驚訝的夜夫人向後院走去。


    夜夫人大叫:“笙兒,你這是做什麽?反了你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一旁的夜夫人身邊的丫鬟嬤嬤嚇得早已跪在地上,夜笙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是誰敢對外宣揚,就不要怪我心狠了,你們都已經是夜府的老人兒了,我也不想再大費周章的雇一些新人來。”話中的狠辣之意,完全不似平日。


    幾人驚道:“公子放心,我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一邊說一邊磕頭。


    “那便是最好了。”夜笙點點頭,說:“下去吧。”


    一眾的丫鬟嬤嬤恭敬的退下去,煞白著臉色。


    “好了,李兄,不要忘了你的承諾。”夜笙看著李軒,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軒微微一笑,說:“夜兄放心,李軒既已承諾,便不會食言。”


    看著夜蘭,意有所指。


    夜蘭聞聽此言,忽的想起那日兩人在城外跑馬時說的話,再想到昨夜王員外暴斃一事,一切,不言而喻。


    原來,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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