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一入深似海,芳草萋萋奈何天。深宮月夜慕杜鵑,常伴淮水兩岸邊。


    大唐元年春,帝隆軒暗訪江南,同年歸,攜一女,姿色無雙,深得帝寵,封為蘭妃。次年,誕下一女,帝心大悅,奉封之為貴妃。


    “娘娘,您出來也不披件衣裳,萬一凍著了,陛下又要心疼了。”小巧拿了件披風給她披上,“這兒可不比江南,風這般大,看,手都凍涼了。”


    小巧捂著她的一雙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看著麵前這位新進宮的蘭妃娘娘,小巧的臉上,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珠流轉,挺翹的玉鼻,櫻唇不點自紅,香腮好似二月桃花,明明是豔麗嫵媚的容貌卻偏偏是冷淡的性情。此時,美人正輕皺著一雙峨眉,那雙平日裏明豔動人的眼眸裏似有化不開的憂傷,靜靜的注視著麵前的一盆蘭花草,明明是看著蘭花,卻仿佛透過蘭花看到了遠方。


    小巧不解這位新來的深得陛下榮寵蘭妃娘娘為何總是望著這盆蘭花草出神,卻謹記著宮人的規矩:主子的事情莫多言。


    她轉過頭看了眼靜靜的幫她捂手的小巧,輕輕一笑,“我到京都已經有兩月了吧?”


    小巧點點頭,說道:“是啊,已經兩個月了呢。”這蘭貴妃娘娘非常平易近人,一點娘娘的架子都沒有,更不會苛待宮人,永和宮的宮人都極尊敬蘭妃娘娘。


    “已經兩個月呢,好快啊。”她似輕歎了一聲,想必淮水兩岸的花草已經抽出新芽了,可惜,自己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


    “娘娘,是想家了嗎?”小巧小心翼翼的說。


    家?她想起那個霸道的男人曾對她說:“我的家便是你的家。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為此,她不顧家人反對,毅然跟著他遠離家鄉故土,來到這裏。也曾想過氣度不凡的他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卻未曾料到,他竟是堂堂一國之君,大唐的皇帝陛下——李隆軒。淒涼一笑,若是父母親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定不會嫌棄他了吧。


    落日漸漸隱沒,她有些不舍的望了眼門前被照料的很好的蘭花草,迴了房間。看來,這蘭花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環境,為何,她還是不適應呢?


    進宮後的日子仿佛變得十分漫長,每日除了看看書,便再無其他事宜了。其餘的妃嬪嫉恨她奪了盛寵,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自然不會和她來往。李隆軒國事繁忙,隻能偶爾抽出些時間陪她用膳,看著滿滿一桌的珍饈佳肴,她一點胃口都沒有,若是不吃,小巧定會向李隆軒稟報。她慢慢拿起銀筷,吃了兩口,卻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滾,放下筷子,捂著嘴一陣幹嘔。


    小巧驚恐的看著捂著嘴不停幹嘔的貴妃娘娘,喊道:“娘娘您怎麽了,您別嚇我,娘娘,來人,快傳太醫,傳太醫!”


    靜靜等著胃裏的不適緩和下來,對小巧擺擺手,說道:“不必擔心,我沒事。”


    小巧被嚇了一跳,說:“您可別嚇我,還是傳太醫過來瞧瞧吧,不然陛下知道了,定會責怪奴婢們侍候不周的。”


    “無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了解,隻是這幾日心中煩悶,吃不下去而已,不許告訴隆、陛下。”喝了口小巧遞上的清茶,感覺胃裏不那麽難受了,慢慢說道。


    “這......”小巧有些遲疑,說道:“好吧,奴婢遵命。”


    用過了晚膳,小巧早早備下熱水,對在一旁兀自出神的蘭妃娘娘道:“奴婢見您近幾日都沒有精神,特地備下了醒神的湯池,您可以好好的泡一會兒。”


    她點點頭,來到浴桶前,看到水上不僅灑滿了花瓣,更有幾味極珍貴的藥材,對小巧說道:“你有心了。”


    小巧一笑,說:“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奴婢侍候您沐浴吧。”


    她點點頭,小巧輕輕褪下她的衣衫,露出雪白瑩潤的肌膚,取下她頭上的各種發釵,一頭烏黑秀麗的青絲便散落肩頭,烏黑的秀發與瑩白的肌膚交相唿應,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輕輕跨進浴桶,任溫熱的水包圍住自己的身軀,長發飄在水麵,有鮮紅的花瓣飄到上麵,一時間,紅的豔麗,白的無暇,黑的如墨。


    小巧輕輕為她揉捏著肩膀,說:“娘娘舒服嗎?”


    她輕輕閉著眼睛,點點頭,被熱水熏的昏昏欲睡。


    小巧笑道:“那奴婢以後每日都為您捏肩膀。”


    捏完肩膀,小巧小心的揉搓著她烏黑的長發,喟歎道:“娘娘不僅人長得漂亮,連頭發都這般烏黑順滑。”


    她輕笑一聲,未說話。這些在別人看來羨慕不已的,卻是困她的枷鎖。


    沐浴完,她輕輕擦幹身子,小巧那邊已經鋪好了床榻,說道:“娘娘,早些安歇吧,方才喜公公過來說陛下今夜宿在禦書房了,讓你早些安歇,還帶來了一盅安神湯。”


    端過來一盅湯,她皺著眉喝下,小巧拿了碟蜜餞,她揮揮手,說道:“不必了,你也早點下去歇息吧。”


    小巧點點頭,應聲褪下了。


    她靜靜的躺在床榻上,想起了再江南的種種,竟生出一絲思鄉的愁緒,不知不覺淚便濕了兩腮,她就這樣哭著入了夢鄉。夢裏,她仿佛又迴到了再江南的日子,霧蒙蒙的飄著小雨,就在淮水之畔的姑蘇橋,遇見了撐著一柄油紙傘的他。


    他說,煙雨江南二月天,一支絕色淮水邊。紅妝夜入路人夢,擾得夜夜不得眠。


    羞紅了她的一張小臉,轉身欲走,卻被他拉住了皓腕,“可是在下唐突,熱鬧了姑娘?”


    “你,你放手。”自幼修習四書五經、聖賢之書的她腦海裏隻有一句話:男女授受不親。


    他卻固執的拉著她,“不放,除非,你把麵紗摘下。”


    “你,休得無禮。快快放手。”眼看著越來越多的行人停下腳步,看熱鬧似的看著他倆,她羞的都快哭了。


    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焦急,他故意靠近她的身邊,曖昧的在她耳邊說:“是不是想離開這裏呢?”


    她紅了一張俏臉,點點頭“快快放我走。”


    他聞著她身上的幽幽香味,似被蠱惑了般,悄聲說:“你好香呀。”


    她掙紮的更用力了,說:“你個登徒子,快些放開我,不然我家仆尋來,定要將你綁到衙門裏。”


    他輕笑一聲,說:“那要你的家仆能否抓到我。”說完,一把摟住她的細腰,惹的她一聲驚叫,他幽幽一笑,“我們走。”一個起身,便離開了姑蘇橋,她隻看見遠遠跑來的家仆們的驚恐的表情。


    她不知道被他帶到了哪裏,醒來時是在一間十分雅致的房裏,她看了下並未被動過的衣裙,放下了心。剛剛坐起身來,便聽見一聲渾厚帶著磁性的聲音傳來:“你醒了。”


    她一驚,原來這房裏竟還有人!隔著珠簾向外望去,是今日將她帶來的那人,正端著一杯茶品著。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慌,緊緊抓著雙手不敢出聲。


    他未聽見她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向內房,說:“怎麽,要和我鬧著玩麽?”


    他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碗,朝她走過來。撥開珠簾,看著緊緊靠在床榻上麵色蒼白的她,好笑道:“在下不過是想和姑娘聊聊風月,姑娘何必怕成這樣呢。”


    她強自鎮定道:“你是何人?為何把我帶到這裏?”


    “是姑娘說要把在下綁去官府的,在下一害怕就隻好把姑娘帶到舍下了。至於在下是何人,姑娘告訴了在下姑娘的芳名,在下自然會告訴姑娘在下的名字。”


    “你!”她被他繞的啞口無言,又羞又惱,說:“不管你是何人,請你現在放我離開!”


    “姑娘為何這般無情,在下真的是想認識一下姑娘而已。”他從袖中那出一塊絲帕,看著她,輕撫上麵的蘭花,道:“這蘭花道真配姑娘的淡雅氣質。”


    她看他手中拿的竟是自己遮麵的麵紗,一怔,道:“你,你竟摘了我的麵紗。”


    “姑娘花容月貌,為何要以麵紗遮擋呢?”他輕佻的把絲帕放在鼻下輕嗅,似在迴味她身上的香味一般。


    她呆了一呆,有些震驚的語不成句,說道:“你,你竟還不承認你是個等徒浪子,快些放我離開,不然,不然......”


    “不然怎樣?”他笑著看他,一雙星眸亮亮的,說:“路就在這裏,你要走便走吧,在下不會再攔姑娘了。”


    她滿含戒備的望著他,似在考慮他話的真假,忽的從床榻上跳下來,朝門口跑去,經過他身邊時被他一把拉住,“嗬,還真是好騙。”


    “你,卑鄙。”她掙紮著:“你放開我!”


    “在下說了,隻要姑娘告訴在下姑娘的芳名,在下自會方姑娘離開。”


    “你這個騙子,我不會再相信你的鬼話了。”她憤恨道。


    “姑娘這般不信任在下,倒教在下心寒。”


    “我告訴你,你真的會放我離開嗎?”


    他歎了口氣,說道:“在下一定放姑娘離開。”


    “我,我叫夜蘭。”她紅了一張臉,不敢看他。


    他笑道:“我怎麽知道這不是姑娘為了離開而想出的假名哄騙在下呢。”


    她抬頭,一雙明眸泫然欲泣,瞪著他,說:“你當我像你這般卑鄙嗎?”今日的發生這一切,讓一向安逸的她驚嚇過度,此刻被他戲耍,更讓她覺得委屈萬分。


    他不忍看那雙明眸,抱過她,不顧她的掙紮,說道:“我信。我,抱歉,我不該戲耍你。”


    她在他懷中掙紮不過,嗚嗚的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你,你快放我走!”


    他歎了口氣,說:“莫哭,莫哭,我這便讓你走,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莫哭。”


    放開她,看她哭紅了一雙眼眸,懊惱不已,不該戲耍她的,明知她不同,卻,忍不住想逗她。


    她退出他的懷抱,轉身要走,卻再次被他拉住,她以為他又要反悔,方要開口,他便拿出那塊絲帕,替她戴上,說:“這麽花容月貌的一張臉可不能被別的人瞧了去,記住,我叫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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