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辰開始在辦公室裏踱起步來,轉了好幾圈後,說:“部隊,算是相對比較幹淨的地方了……”


    “或許,裏邊依舊充斥著爾虞我詐,各種利益交換,但……也正因如此,當然還有別的諸如‘戰友情’等等方麵的原因,使得部隊內的人脈相當值錢,不像其他部門、行業,所謂朋友,也能說賣就賣,死後更是……”


    “算了,這些問題太過敏感,你大概知道就好。”


    說了一半,他便又走迴辦公桌上,抓起那份報告:“還是那句話,一級軍士長的背後隱藏的能量非常強大,甚至於,從某些方麵來講,他就是所在部隊的門麵,動他就是打部隊的臉。”


    “因此,蘇泰退休後,沒有人敢輕易得罪他,否則其背後龐雜恐怖的人脈網,即使隻是出於‘作秀’,也得給得罪他的人一個狠狠的教訓。也因此,許多領導對蘇勇一家頗為照顧,也說得過去了,歸根結底,是給蘇泰麵子。”


    “甚至於,就算蘇泰已死,殘存的能量,也能『逼』迫上邊的領導給我們施加壓力,甚至想方設法直接『插』手進來,做個樣子給蘇泰背後的大佬們看。”


    袁友衝皺眉,有些難以理解:“要照你這麽說的話,蘇泰遇害,軍方應該第一時間坐不住,跳出來要求嚴懲兇手,甚至直接強硬的介入到案情偵辦工作當中來才對,怎麽到現在都沒聽到半點……”


    “嘖。”於辰一擺手,打斷他的話,反問道:“你當部隊是什麽?土匪還是強盜?”


    “啥意思?”


    於辰解釋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和咱們國家的特殊國情,祀已經退出了舞台,但部隊依舊是重中之重。作為代表暴力的國之重器……”


    “停停停。”袁友衝趕緊打斷他:“老於,你啥時候學會掉書袋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於辰:……


    沉默片刻後,他才無奈的說:“行吧,簡單理解,就拿我們公安來說事好了。你應該很清楚,在如今,不少人,包括輿論媒體和廣大百姓都是拿著放大鏡在看咱們的,隻要有個同事犯錯,比如暴力執法,立馬就是一大票如海浪般的聲討把咱們給淹沒。”


    “部隊同樣如此,甚至比咱們還要慘——這個話題很敏感,但偏偏越敏感的話題越吸睛,何況部隊天生就容易聚焦注意力。”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上頭已經下達了政策,允許戰士、官兵們休假外出的時候自由決定著軍裝或便裝,甚至鼓勵他們穿軍裝,但依舊很少人穿,為什麽呢?”


    “原因很簡單,一旦穿著軍裝出門,他們就會聚焦大量的視線,難免被道德綁架。”


    “舉幾個例子吧:坐公交擠地鐵的時候,隻要車廂內有人站著,哪怕有空座位,甚至還不少,穿著軍裝的戰士們都不敢坐,一坐就會有鍵盤俠按著他們的腦袋罵;”


    “再比如出去玩,各大景區售票點,乃至火車站、機場售票點、檢票口都有‘軍人優先通道’,但這些通道,往往形同虛設,有不少人站著排隊。你要擠上去,人家才不管是不是優先通道呢,就直接指著鼻子罵,說身為軍人竟然還『插』隊,丟光了部隊的臉。”


    “還有個非常極端的例子:年初,有位戰士休假的時候穿著作訓服和女朋友在外麵玩,就因為進哈根達斯吃了個冰淇淋,就被有心人拍了照,放在網上罵,狂轟濫炸。”


    “你知道鍵盤俠們說什麽嗎?他們說,現在軍人都這麽奢侈的嗎?軍人待遇這麽好?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群體,怎麽可以享受這些東西呢?是不是部隊給的工資和福利太高了?這裏頭肯定有問題,或許涉及腐敗,得徹查。”


    “我當初看到這事兒的時候,險些沒忍住順著網線去打爆這鍵盤俠的狗頭,把他狗腦子打出來涼拌咯!踏馬的,辛辛苦苦執勤一年,好不容易休個假出來和女朋友吃個百來塊的冰淇淋,竟然就上綱上線到腐敗的程度了?”


    袁友衝嘴角不停抽搐,說:“這群鍵盤俠還真可怕……不過,按你這麽說的話,倒的確沒有多少人敢穿軍服出門了。”


    “對啊。而歸根結底,就在於軍方得避嫌,得擺正姿態,要低調,這也是他們的‘政治正確’。具體到蘇泰遇害一案來說,他們顧慮太多了,在理清楚各方利害關係之前,是不會直接下場的,最多間接給咱們領導施壓……”


    “我覺得不對。”袁友衝皺眉,搖頭說:“你剛就說過,一級軍士長對於所服役部隊而言,就是兵王,就是門臉,且其人脈龐大,關係網錯綜複雜。”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再避嫌,而是應該以異常強硬的姿態直接下場。別說一級軍士長了,就算是一名普通士兵在外遇害,他們怎麽著也得做做樣子,否則沒法給底下的戰士們一個交代。”


    “可問題在於,蘇泰已經退休……”


    “這不是退休不退休的問題,再說了,退休不比退伍,這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於辰皺眉,打斷他說:“算了,咱倆其實都是政治白癡,就別在這方麵爭論不休了。蘇泰的問題,暫且不管,總之,有了這份報告,上頭那群領導們的異常反應和表現,應該就能解釋過去了。至於部隊那邊,管這麽多幹嘛?”


    袁友衝張了張嘴,片刻後,才不甘心的點點頭,說:“好吧,聽你的,咱迴歸案子。”


    於辰看了他一眼,暗中搖搖頭。


    他知道,以袁友衝的『性』子,辦案過程中出現了想不通,或完全無法掌握的情況,這家夥一定會抓心撓肝般難受。


    但,這會兒也隻能忍了,總不能讓袁友衝跑去和那群大佬們頂牛吧。


    更何況,他倆的確算得上是政治白癡,能分析出剛那堆東西,已經算難能可貴了。


    見於辰在邊上要麽發呆,要麽歎息,不知道幹什麽鬼,袁友衝不耐煩了,便直接搶過他手上的報告,自顧自的看起來。


    掃兩眼後,他『摸』『摸』下巴:“既然這個蘇泰的背景如此特殊,那他在本案當中,會否也扮演者什麽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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