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娘親!”隻聽一聲軟軟糯糯的童聲裏帶著興奮,傾城的小手遙遙指向身形略頓的白如萱。


    大堂裏眾人的眼珠子都快滾出來了,視線在白如萱同貴公子間來迴打轉,驚悚外帶著八卦的氣息,誠然,白家家主白如萱從小體弱多病在奉山修養,三年前才迴到白家,單挑各大門派,引起轟動,並成功接手白家莊,原本傾頹的白家也因著她興盛起來,無人敢小瞧,至於前頭在奉山二十年麽,卻是鮮為人知,有這麽大個女兒麽,也似乎說得過去……


    “我們走。”想來這幾十雙火辣辣探究的眼神惱了白如萱,清冷的聲線竟是讓眾人打了一個寒顫。


    帶著白家護衛往門外走,卻被那貴公子攔住了去路,“姑娘留步。”


    白如萱頓住腳步,身後刷刷刷,護衛們將手裏的劍拔出了一半,嚴陣以待。


    白如萱皺了眉頭,心情決計不好,“有何指教?”


    李墨打量了一陣,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了,這身段兒,這眼睛,這聲音,這皺眉的模樣,像,太像了。


    他渾身的氣血都開始翻騰,恨不能一把將她摟在懷裏,融進骨子裏才好,要怎麽相信,三年前香消玉殞的人竟會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是了,當年他趕去濟州,她已經被李湛那個混賬火化,原來竟是瞞天過海……


    他又怒又恨,又喜又悲,有千言萬語急著要吐出,到了嘴邊,卻隻是一句,“姑娘像極了在下一位故人。”


    那目光黏在身上讓她渾身不自在,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冷冰冰道:“那又如何?”


    話落,推開橫亙在眼前的手臂,抬步要走,不想男人卻手法極快的拽住了她的手腕,聲音輕而顫,“赫連……”


    白如萱目光落在兩人相交的手腕上,眸色越發冰涼,很久沒人能夠近得了她的身了,“混賬!”


    凝聚內力震開男人的手,一個旋身,手裏的落英劍瞬間拔出,眾人隻覺眼前白光一閃,一白一黑兩道人影已經纏鬥在了一起,白影攻勢淩厲,黑影隻守不攻,隻見白如萱身若驚鴻鶯穿柳,劍似追魂不離人,一招江城飛花將貴公子逼得狼狽,再一招落英漫天,男人整個袖子碎成了片,最後一招白虹驚天淩厲至極,擦著男人麵頰而過,男人雖快速閃避,但仍是被劍氣劃傷,俊美無雙的臉上出現一道血漬,而同時,白如萱麵上一輕,那遮擋了傾色容顏的蝴蝶麵具捏在了男人手裏。


    大堂裏靜默無聲,原本是驚歎於兩人高深的武功,當下卻是,迷失在那一張絕色的容顏上,這便是白如萱的樣子了,明明清冷的氣質,卻配上了這樣一張妖冶無雙的臉。


    呆住的不僅是眾人,李墨亦是驚得迴不了神,莫說方才相似的眉眼,便是現在一模一樣的一張臉,還有什麽好懷疑的呢,縱使眼前的女人有著深厚的內力,一把落英劍將他逼得狼狽,那是赫連真不會有的東西,但是,即便是她化成了灰,他也認得,她,不是白如萱,而是他的——赫連。


    “赫連……”


    李墨想要靠近她,卻一把長劍橫在了中間,隻聽得白如萱冷聲道:“這個梁子我白如萱同你結下了。”這場打鬥,看似她將這男人逼得毫無還手之力,可他能摘下她的麵具,直取麵門,便是她已經輸了,更何況,男人並無半寸抵禦武器。


    她欲走,李墨怎會依,到此刻,仍是惶惶然,不確定這究竟是事實或是虛夢,可即便是夢裏,他也不允許她離開,空蕩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心,仿佛熬了千年一般。


    白家護衛見勢,隻覺這人欺人太甚,紛紛拔劍,正在這劍拔弩張之時,大門口卻被一隊官兵包圍了起來。


    帶頭之人卻是太守得力助手,瞧了一眼堂內眾人,拱手笑道:“不曾想這滿月樓齊聚這多英豪。”目光掃過白如萱也是一震,隨即恢複過來,道:“前些日子秦家莊家主被害,丟失寶物一案已有眉目,那賊人委實厲害,逃逸出城,往碧雲山方向而去,原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捉拿匪首實乃官府之責,然,今早秦夫人匆匆告知,那失竊之物乃是秦家曆代藏寶圖,所藏之地正是碧雲山,恐生意外,煩請眾位俠士相助一迴,事後秦夫人自會答謝。”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眾人目光已然泛了綠,秦家曆代寶藏,隻怕富可敵國,渾身血液已經叫囂起來,各自有著計量,打著相助的旗號,已然成群結隊相伴而去,就怕晚了一點被別人占了先。


    “大小姐,我們……”原本喧鬧的大堂隻餘下寥寥幾人,白家護衛也有些心動,卻見家主沒動,出口提醒,秦家寶藏,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不急,此事沒這般簡單,先迴府。”她的視線落在李墨身上,威脅,“我不是你口中的赫連,更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奉勸公子一句,再有下一迴,我白如萱便是賠上整個白家莊,也要殺了你!”


    她的眼中沒有恨,沒有怨,平靜無波得厲害,便是方才那番狠話,也不過是因為惱了,看他的目光像是厭棄的蒼蠅,是她忘記了他,亦或是她……再也不要他,所以眼中無愛,無恨,無他,一時間胸口似那年冬日寒風凜冽而過,眼睜睜看著那抹白影越來越遠,他連半片衣角也抓不住。


    ***


    白家莊位於城西,占地麵積極大,門口除了守衛,更有衛隊巡視,平日裏,便是稍有些本事的武林人士也是難以闖入莊內,但今日……


    牆頭趴了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娃娃,晃動著兩條小短腿兒艱難的挪動著,路過的丫鬟聽見響動,好奇之下,不免有些驚駭,這小丫頭是怎麽避過外頭衛隊巡視翻過外牆,又進入了內苑,瞧這樣子似乎並未驚動任何人,她防備的看著那娃娃,卻被迴了一口白晃晃的小牙,越瞧越驚悚,腳步不停的朝院子深處去了。


    白如萱出來一瞧,那小丫頭已然搖搖晃晃的站在牆頭,好幾迴都差點栽了下來,她的眉皺了皺。


    傾城見她果然出來,笑容咧得更大,張開雙臂道:“娘親,接住我。”話落,也不管白如萱是否答應,已經姿態優美的撲了下來。


    此番動作早已驚動了不少人,紛紛閉上了眼,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難道不知他們大小姐慣會見死不救麽,冷清冷性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這牆頭雖是內牆,卻也不低,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然而,眾目一花,隻見獵獵白衣閃過,那小丫頭已經穩穩當當的落在白如萱懷裏,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臉上吧唧了好幾口,軟軟糯糯的喚娘親。


    白如萱歎息一聲,不顧眾人驚掉了下巴的表情,拖著手上的小屁股轉身往院子裏走,素日裏高冷的表情亦是柔和了三分,怎麽也道不出口那句‘我不是你娘親……’。


    傾城得意洋洋的朝某個方向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滿足的窩在了白如萱的懷裏,深深的嗅著她的體香,覺著嗜血的殺戮因子終於不再翻滾,心滿意足極了。


    同一日,白府管家夢中被敲昏,第二日醒來,神清氣爽的推門而出。


    打理好了上下,管家這才抱著一摞賬冊朝內院而去,入目的便是白如萱抱著小丫頭窩在搖椅裏,小丫頭嘴巴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白如萱聽得認真,待小丫頭渴了便喂她喝口水,再用手絹細細的替她擦拭滿嘴水漬,目光柔和得比這三月春光更暖。


    身邊伺候眾人早已飄飄然如墜夢中,大小姐竟會有這樣的表情,再看大小兩個人兒,越瞧越心驚,兩張臉卻是有七分相似。


    傾城眼尖,瞥了眼不遠處一把年紀的管家,在白如萱懷裏扭了扭,道:“娘親跟傾城迴家好不好?”


    白如萱臉上的笑容一僵,摸摸傾城的腦袋,輕聲道:“這裏就是娘親的家。”


    “不是。”傾城扁扁嘴,“這裏沒有爹爹,傾城想要爹爹和娘親,以前娘親不在,傾城每天都想殺人,娘親,我害怕,我不想殺人,可就是控製不住,我想要娘親……”說著,竟是嗚嗚哭出了聲來。


    小丫頭哭得小臉蛋兒花花的,更是哭得白如萱肝腸寸斷,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便是這孩子,沒有盡到一個作為母親的責任,大黎皇朝的傾城長公主陰狠毒辣,殺人如麻,她才這麽小,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卻是沾了這多血腥,害怕得睡不著覺,每每想到此,她便是心酸不已,恨不得替傾城遭所有的罪。


    “娘親,又不要傾城了嗎?”小丫頭不知是有意無意,一個“又”字,更是讓白如萱心神俱滅。


    小丫頭還在哭嚷,“爹爹也想娘親,每次看到傾城都抱著傾城哭,爹爹知道錯了,娘親原諒爹爹好不好,好不好?”


    ‘老管家’瞧著小丫頭哭得淚眼汪汪,而白如萱表情亦是鬆動,他心裏顫顫,視線牢牢盯著那張嬌豔的紅唇,害怕那芳唇吐出讓他手足發涼的話語。


    “傾城,娘親沒有不要你,你有爹爹,也有娘親,隻是……”她將傾城揉進懷裏,輕聲道:“爹爹和娘親永遠不會在一起,哪怕山崩,哪怕地裂。”


    ‘老管家’眼瞧著那紅唇一張一合,那涼薄如斯的話語通過耳朵進入心髒血脈,他知道,她在說給他聽,她是他的赫連,卻再也不會是他的赫連……


    喉中嚐到腥甜的味道,沒有力氣壓下去,那血液便順著嘴角流下,她果然無愛無恨,她活過來,以往所有的愛恨她已棄如敝履,再不肯給他半點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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