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叔,我們姓什麽?”


    “朱邪。但這隻不過是漢譯音,也可譯為川闕。”


    “那凡姓隻是化姓了?”


    “是。可汗追隨太祖皇帝征討,得來這前周朝的基業。原本有契,成大業之後,會助可汗奪迴處月部。”


    我緊咬著牙:“後來,太祖皇帝食言了!”


    南叔點頭:“小姐,你知道就罷了,往事不可提呀。”


    “處月部還在嗎?現在由誰統領?”


    “當然在。現在的可汗,論血脈還是你的堂叔。處月部位於突厥之西,那個時候突厥由七姓統治,劃分為七大部落。部落之間征伐不斷,歲歲交兵。你翁翁戰敗出走,其弟重整舊部,一點點的壯大起來。後來本屬一國的突厥被強壯的兩大姓氏中分為二,成了現如今的東突厥和西突厥。東突厥的皇室是阿史那姓,而朱邪家已經是西突厥的皇室了。”


    我斬釘截鐵的問:“那麽,西突厥可汗介意阿爹的存在,怕原本的正統打迴故裏,奪迴政權。恰好朝廷的晉王在西突厥為質,於是兩方密中商議,以爹爹的性命換了晉王迴京,如果這樣說,南叔可覺得說得通?”


    南叔的雙眼一亮,又激動了起來:“唉喲我的小姐呐,您這話說的可,可正是戳中了疑點!這些天來,我想破了腦子,都想不通萬歲爺為何非要除掉老爺不成!照這樣一說,這心裏突然敞亮了似的……”


    我心中消沉:“可在我的印象中,爹爹一直安分的為朝廷戍邊,不曾覺察出他有什麽舉動會威脅到當今的朱邪可汗。何況一西南一西北,相隔萬裏,他們為什麽緊握不放?……罷了,想來國與國間,氏族與氏族之間,利益層層交織,總有些紮根於深,難以洞悉的原因。”


    南叔默默:“小姐,您別忘了,還有哥舒姓兩父子從中作梗。這迴咱們舉家來京,一方麵有老夫人要來看你的心,另一方麵,也有那哥舒辰老道的百般攛掇。”


    說到這,我猛然想起一事:“南叔可知道哥舒辰在京中的道觀位於何處?”


    南叔皺緊了眉頭:“叫我想想啊,好似是聽過幾句……那道觀叫什麽來著?對對,得樂宮,離苦得樂的意思。至於在哪兒,就不知道了。”


    “宮?不是叫什麽觀,是叫什麽宮?”


    “對。”


    我心下清明了一些,既然以宮字後綴,那該是在皇家某處行宮之內。


    陪奶奶在家用罷晚飯,我就騎馬迴皇城。


    我想到,當初來曆不明的突厥人要俘虜中鶴哥哥,應該可以跟朱邪皇室掛上勾了。而晉王若真的是母親的孩子,那麽以爹爹性命換他迴京,對母親來言則是一樁歡天喜樂事。而她在推動這件事上,又占了幾分幾成的作用呢!


    馬兒飛快,就連流出的眼淚,也可以很快的被飛吹幹。


    迴來蘇府,看見李成蘊正無精打采的坐在花廳裏,憐娃姐姐在一旁和大鐵牛舅舅吃零食。


    我笑道:“咦,你怎麽來了?”


    他一癟嘴:“家姐吵著要來玩,我也就一起來了。不想在家呆,心煩。”


    “煩什麽呀?”


    他把一枚核桃捏的咯吱響:“還能煩什麽呀!耶娘非叫我去禦前請罪,答應和那陳碩的婚事。”


    “那你就答應了唄。”


    他一抬眼皮白了我一眼:“嘁,別人這樣說也就算了,怎麽你也這樣講!”說著說著,他更氣惱了:“從哪兒冒出一個死魚眼陳碩啊,貓三狗四的都想進小爺的門!”


    我提眉:“嘿,人家可不是貓三狗四,是下一屆左相的千金小姐,還是禦書房的紅人呢。”


    李成蘊利利索索的從嘴裏吐出一片瓜子皮:“呸,看見那陳家人就惡心。一個個其貌不揚的,生的全是算計臉。小眼兒眯那麽一眨,一肚子鬼!過年時候你草擬的那份奏折,原本阿耶是修正過的,就是那陳老狗偷偷的用了舊版。這老貨,舔了阿耶幾十年的腳後跟,這會子又直接做聖上的哈巴狗了!”


    “哈哈哈,我的天!蘊哥你罵起人來挺有一套啊,以前還不知道你有這功力。”


    李成蘊咧了咧嘴:“把人氣急了,什麽話說不出呀!”


    旁邊傳來了笑聲,我望了一眼憐娃和舅舅,對李成蘊擠眉弄眼道:“姐姐可知道了?我很是擔心她。”


    李成蘊籲口氣小聲說:“都瞞著呢,哪敢讓她知道,雖說她這病一直在好轉,可心智上,還沒你大。”


    我嘚瑟的撣了撣袖口:“跟我比心智啊,哼,你都未必比得過。”


    他伏案嘿嘿的笑:“哎唷,也不知道是誰在龍案底下磕著了頭還哭呢!”


    我對他擺擺手:“你呀,隻看到了表麵,不知內情。那一天啊,陳碩還告我的狀,害得我差點沒被皇後處死。”


    李成蘊皺眉:“你娘到底是怎麽迴事呀?再加上以前下死手的打你,我有時真的想不通了,真沒見過當娘的能對孩子這麽狠的。”


    我捧著臉正視著他:“蘊哥,我問你個問題唄?”


    他神色調皮:“你問唄。”


    “嗯……原先我隻是個末流女官時候,李夫人就捧著我。難不成你們知道,我有朝一日能當公主?”


    他灌了一口茶:“嗐,自然有你父親的緣故,也有皇後的緣故。跟你鬧過一次架後,阿耶說了,不管到何時,人品上唯一靠得住的人,隻有凡阿叔了。”


    “就這?”


    他盯著我的雙眸:“不然呢,那你想聽什麽?”


    “別打馬虎眼,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李成蘊默然了一下,一抬手壓著我的頭湊近了說道:“你知道玄菟郡嗎?就是高句麗和朝廷的接壤處。”


    我眨眼:“現在知道了。”


    李成蘊接著小聲道:“那是太祖皇帝給你翁翁武德王的封地,雖說取締了這世襲之爵,但封地一直未收迴,這也是皇李家對你們凡家的最後的一點承諾。所以你曾經被封為的郡主,算是應得應分的。畢竟,那時你為凡家僅有的一根獨苗。”


    我心波翻湧:“那這玄菟郡我還能拿到嗎?”


    李成蘊一牽嘴角:“舊年秋季,凡阿叔大敗吐蕃,若彼時迴京複命,陛下是合計好將此郡正式交付你家,封他迴公爵,再帶上你這小郡主啟程往玄菟郡從新安置的。不成想,他遲遲不歸又衍生連環事端,這陛下一時的好意釀到最後,一鍋好飯變了質,開頭和結局可謂是天壤之別啊。至於現在,嗬,又迴到了曾經的一紙空文咯~”


    吧嗒一聲,我落了一滴淚。


    “又哭!”


    李成蘊掏出了帕子:“這就是阿耶常說的時也命也吧,到底在那個節骨眼上有了兒子,誰能想到後來之事呢。不過啊……”


    我吸了吸鼻子:“不過什麽?”


    “不過高句麗並不老實,甚至比吐蕃還要難對付。這迴大長公主不是要迴朝了麽,明麵上是夫婦和離,其實啊,是大長公主被王室攆迴來了。”


    我咯咯一笑:“誰信你啊,嫁過去二十多年,生下的孩子也不會允許她被休棄。”


    李成蘊壞笑道:“人快入京了,等你見著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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