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接來,速速接來。”


    “此鳥為郡主保身之物,賴它續命已久,今後萬勿離它多時。”


    所有人傻眼了,可是寧願信其有不敢信其無,還是命人速速將尖尖雞從宮裏接了出來。


    “大夫,那藥方呢?”舅媽問道。


    “有它已足矣,何須別處求。”藥格羅大夫木訥的眼睛稍稍活動起來,又將目光挪迴,一如穿透我般說道:“郡主隻是凡胎肉身,吾何必害汝?”


    唔~!


    我的小嘴圓了起來,雖聽不太明白其中之意,但看出了一些鄙夷。


    嗬,還不稀得害我,那不是最好嘛,皆大歡喜。


    他又拱手對娘說:“蘇大人,郡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娘應允,推著我來在了院中。


    跟著,這藥格羅開始唱念:


    「半生鳥,半生了。」


    「白半生,黑半生。一分二,二合一。白見黑時,善惡相替。陰升陽落,乾坤倒逆。除之除之,無盡無虞。」


    娘眉眼處的細膩像是水中暗流:“大夫的意思,現下雖有大用,但此鳥一旦由白變烏之時,當除之以避兇兆?”


    藥格羅薄笑道:“此乃粗淺字麵罷了。善與惡隻是相對,富與禍終歸相依。”


    他再施一禮:“該說的都已言畢,在下告辭。”


    娘客氣笑著,喚表哥將他送將出去了。


    我心裏顫巍巍的抱著娘的腰:“娘,您別信這個,尖尖怎麽會由善轉惡呢。”


    娘溫柔的撫摸我的小臉:“娘從來不信怪力亂神,鬼話邪說。隻要你乖,娘就準許你好好養著它。”


    我不禁試探一問:“要不乖呢?”


    “那就做一盅老參燉雞湯。”


    “娘!”


    “哈哈哈。”


    大舅迴來之後,舅母向他轉述著方才之事,念叨著此人之怪。


    大舅反而看法不同,與舅母掰扯道:“你們啊,看人最喜流於表麵。真正的高手,往往不是名響四方,而是在其圈內,被同行奉為魁首。這藥格羅大夫,有著獨門的‘移花接木’之術,續斷肢,曉陰陽,實乃第一巫醫。”


    我一樂調侃道:“幸虧隻是曉陰陽,若是通陰陽,那可就嚇人了。”


    舅母籲歎著:“斷肢也能續?如何續?難不成砍了他人的手腳給病者縫上?”


    大舅答:“自有他的一套方法舉措。”


    我突然想起薛二郎那雙不配套的眼睛,腦子一抽問道:“大舅,他可會移植眼睛?”


    大舅扭臉看著我:“未與他細聊,你問這個作甚?”


    我嘟了嘟嘴:“那薛家二公子與這幫突厥人交好的程度,瞧起來非同尋常。”


    “而且啊——”,我把口型張的大大:“菟兒覺得薛二郎那雙眼睛是哥哥的。”


    全家噴了茶……


    娘看了看我的氣色,啟口說:“你這會子吃過藥舒坦些了是吧,你這話有什麽根據?”


    我軟軟糯糯的說:“娘~,菟兒洞察到的東西,哪次不準了?最多是有些偏差罷了。”


    我又環視著身邊每一個,好表達出我的肯定:“真的!大人們若不信,好好瞧瞧薛二郎那雙眼和菟兒的像不像。自然,最好的參照是阿耶!我覺得更像阿耶一點。”


    舅母噝的一聲:“我說,那凡家鶴兒遇刺的事,除了查到衛國公的侄子張巢那裏,後來還有沒進展?”


    大舅說:“後來三司審這衛國公一家,都是前逆之案與劫獄叛逃。到底是要置他們一家死地,攻其要害不就妥了,若再把這十幾年前的舊案拿出,反而延誤判決。”


    我嘬著舌尖想了想,正兒八經的說道:“哥哥遇害之時,總共來了兩波人。其中一波就是張巢帶領的幾個金吾衛,這個已敲定不提它。”


    “至於第二波,是突厥人,當時還擄錯了人,害得蘇晝舅舅在雲中城當了十幾年奴隸。那麽可以確定,第二波要捉活口。現在又知道突厥有個會移花接木的巫醫。所以說,當時他們抓哥哥去突厥,估計是要挖哥哥的眼睛給薛二郎換上。”


    我繼續聚精會神的講著:“可是呢,突厥人原本的計劃出了岔子,半路殺出來個張巢刺殺了哥哥。再到哥哥的屍身被埋入薛家院牆外,這一段時間裏發生過什麽,菟兒就暫且不知了。”


    “但重點是,縱使過程崎嶇,但是他們的目的都達到了。”


    表哥劈裏啪啦為我鼓著掌,不可思議的說道:“哎喲表妹,你不做探子可惜了!這樣離奇曲折,動人心魄的案情你都能推的出來!”


    表嫂說:“其實要驗證表妹的推斷也不難,查一查那薛家二郎是否患過眼疾便可。”


    一時間大家討論如沸,但是娘嚴肅了起來,壓著一股子氣兒道:“所以,你以後還打算自己做小動作,為你兄長查案子?”


    “我……”


    全家又安靜下來,耳邊全是娘的訓斥:“這樁舊案到此為止。兇手早已伏法,你還於心不足。鶴兒雖說是的你兄長,可他去世的時候你還不記事,你與他有甚的感情可言?我看你就是好亂樂禍,喜歡捅馬蜂窩!一日日的信口胡謅到處惹事,都給你記著賬呢!”


    我委屈巴巴的,淚窩窩跳了兩下,被舅媽攬去了一邊:“大過年的,不興訓孩子,和和氣氣兒的。”


    “來,你同阿嫂一起,畫幾副好看的年畫,明個兒可是要貼呢。”


    剛塗鴉了一陣,進宮接尖尖雞的小珂迴來了。


    抱著我的大護法還沒怎麽膩乎,就聽小珂說道:“嗐,周貴妃當真是可憐。聖人降旨下來,將她降為八品采女了。”


    我心裏一涼,沉聲問道:“為何?罷了,肯定是因為百越之事。”


    “著實因為這個。那百越王前度侵占了昆州猶嫌不足,現又大肆舉兵,一路北上。”


    “驃騎將軍難道抵禦不利?他已然拿迴了阿耶手上的五萬精兵,再加隨行的三萬,人數可是不少啊。”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前線軍報如今也落不到郡主的耳朵裏,您還是安心養病,別惦記旁的了。”


    我努努嘴:“也是。阿耶如今安分的戍守西川郡,這百越王的戰火,總也燒不到自己家去。隻不過,周貴妃的處境,隻怕一日不如一日了。”


    小珂連忙提醒我道:“您可得改改口,再不能貴妃貴妃的叫了。”跟著又歎道:“這為了權勢目的不顧及血肉親情的多了,郡主還是作尋常觀吧。”


    我隻能默然。


    這頭話音剛落,就有府衛快跑著進了花廳,著急忙慌的對大舅說:“阿郎,阿郎,陛下有旨,著您速速進宮,參議南地兵事。”


    舅舅與舅母和阿娘交換了眼神,丟下了手中的棋牌,一甩披風上了身,大踏步的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點銀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樊鈺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樊鈺生並收藏點銀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