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打扮的一身可愛!


    蝴蝶藍色的衫衣縈著紫光,像是多染了一分霞色。櫻粉的襦裙,恰若將一湖粉鑽穿在了身上。


    雖說不出這衣物的名字,但閃閃亮亮之物,總會叫所有女孩多注目一分。


    又配以金質項圈,垂墜下來的碧色蓮佩再穿數個玉環,直逶迤到膝蓋。與胸腰兩側係的帶子相映成趣,飄逸玎璫。


    雖說未出閣的女子和低級女官的發型非常受限,但青絲挽成了玲瓏小巧版的百合髻,如此,頭頂的兩個小髻環便有了裝飾珠釵的空間了。


    姑姑上下瞧著我,滿意說道:“今晚雖說是帶你去看節目玩樂的,但也不能讓我們菟兒遜了顏色。”


    今日,其實是太後娘娘的壽誕。


    但太後極要求素簡,莫說是大操大辦了,甚至信兒都沒有多傳,不過是尋常家宴的級別。


    進到嘉壽殿門口,裏麵的喜色吉慶已是烘鬧渲染,迎麵撲來。


    幾位朝中大員的外命婦帶來的哥兒姐兒,唧唧喳喳玩成了一團。


    跨過門檻便第一時間在人群中找到了念奕安,而他也是,四目相對,粲然一笑。


    碩大的長方桌,赴宴的人一並繞圈而坐。姑姑把我領到一個位置,交待我安生待著,便不知她幹什麽去了。


    我看了看,周嬋牧,李成蘊,大公主都在。


    後妃中隻來了四夫人九嬪,和那個有孕的張采女。如今,肚子已顯了懷。


    再看同樣有孕的烏昭容,許久未見身姿豐盈了不少,瘦長的臉型有些肉了,整個人潤了起來。而她的腹部,倒是和張采女差不多大小。而最大的變化,是神態,竟然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她可是與我同一日生人,可就要當娘了??我的天誒,少年懷孕,對母子兩個會好嗎?


    那麽這個事情我就不得不吐槽狗皇帝了。他可真是“口嫌體正直”的代表人物。前一秒洞房夜還晾著人家,還要用河豚毒殺人家,後一秒就變了……也不殺了,改觀賞魚了,還製造個小人出來……


    男人心,海底針啊!


    烏昭容看到了我,臉上滿溢笑容,竟然挪過來坐我旁邊,熱情的說道:“小菟,許久不見。我隻顧著養胎,平日出門也是極少的。”


    我嘬著嘴唇,看向她的肚子,疑惑的問道:“什麽感覺啊?”


    她嘻哈一樂,半捂著嘴告訴我:“醫官說,還要再過半個月才能有胎動,但是,我已經能感受到他很久了。”


    我咬著手指:“啊?那是怎麽感受啊?”


    她用幸福的表情想了想:“嗯~,身體累,肚子沉,伴著孕吐,腰也有些酸了。”


    我倒吸一口氣:“呃,這都是不舒服的感受吧!”


    她又笑了:“參半。還有呢,能通過臍帶,感受與孩子的連接。”


    我齜起小牙:“臍帶?這都行啊。”


    我有些悚然,輕“咳”一聲,噘嘴道:“你不覺得你還是孩子嗎?”


    她眨了眨眼,“其實有了便也有了,以後是個伴兒啊”,隨即她壓低了聲音:“我既沒有周貴妃那股子以愛情為生的勁兒,家鄉又在天邊。長日無聊的,有個念想有個寄托吧。”


    我突然共情了烏昭容心中的空曠寂寞,這才理解她一些了。又聯想到她之前總愛尋我,大概也是想找個說話的人。


    我點點頭,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


    耳邊傳來一陣熱鬧,我抬眼望去,太後今日終於沒有穿海青,著了一身壽星服,被一眾簇擁著,從後殿出來了。


    一邊是淑妃,一邊是姑姑,兩人攙扶著太後娘娘,送入了主座。聖人依在太後身邊就坐,一團和氣。


    我這才憶起,姑姑曾經是太後宮裏的侍中啊,也該是感情深厚。


    德妃今日,頭上的花冠像頂著一個花籃,當真是“落英繽紛”。雖殷勤著想往太後跟兒前擠,卻莫名圍不進去,被所有人暗暗排斥在外。


    我不禁譏笑。


    她這不被任何人正眼瞧的怨氣,怎麽前度選擇了往我身上發呢?


    真是無知者無畏,小菟若現了真身兩米八!既然你以為我好欺負,那麽,我隻能讓你學會點什麽。


    眾人紛紛就坐,流水的碟兒,百十樣兒的前菜便上來了。


    節目開始,先是聖人為太後準備的《麻姑獻壽唱劇》,這大概是最早版本的戲曲了。


    幾個暖場節目結束,我與周貴妃眨了眨眼睛。


    伶人們退下,周貴妃站起致賀壽辭,敬酒,並端莊說道:“下一個節目,是妾為聖母太後準備的。太後娘娘您皈依佛法,此誠此敬,妾心感佩。特準備了一舞,名做《千手觀音》,望太後笑納。”


    而後重擊兩掌,臨時搭起的舞台簾幕漸起,從兩邊地麵上冒出了嫋嫋白煙,惹得一眾喝彩驚唿。


    恰好舞台在我的背後,雖需扭頭觀看,也能第一時間觀察演出情況。


    哈哈,那幾大盆冰塊掐著時間從冰窖中取出,在方才貴妃致辭的時候,再給冰盆套一個更大的容器,倒入熱水。於是冷熱交替,自然是白煙嫋嫋,有如仙境了。


    時間緊促,隻夠兩天時間排練,所以人數不宜太多,總共遠了八名舞蹈演員。從內教坊悄悄調來五名伶人,再加青鸞宮的兩名宮女,為了突出搞笑喜氣效果,還把百八十萬不情願的嬴牙編入了隊中。


    打頭的,是宮女秀秀。在我給她狂打強心針下,她現在從容鎮定,擺著起範兒舞姿。


    必須要用熟麵孔打起青鸞宮的招牌啊!


    而後是幾個藝伎,算是舞蹈美感的主力。


    另一宮女其後,嬴牙壓場,算是最後的彩蛋。


    音樂起,舞蹈起。


    穿著金色舞裙的演員們,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將我與她們編排的舞蹈,活靈活現,淋漓盡致的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每次隊形的變化,都有小小的喝彩,而當千手觀音的經典動作——開屏,展現之時,場麵達到了鼎沸!


    我滿意極了。即使有些微的瑕疵,但舞蹈有的時候不在於動作標準,而在於傳情達意~


    在舞蹈的最後,嬴牙小哥滿臉嬌羞的打了一個圓場。如我所料,一陣大笑。


    最後翩然的落定在了舞台中央,與領舞秀秀背靠背坐下,雙手合十。


    所有演員亮相,舞蹈結束。


    我跟大家一起,歡唿著快把桌子拍爛。


    太後看了這節目,亦合掌了許久,看著貴妃讚歎道:“我的兒,勞你有心,太殊勝了!”


    貴妃趕快起身行禮:“太後娘娘謬讚,妾也是受人指點。”


    太後拉著她的手,眼睛裏還滿是激動:“喔,是誰想的這等善巧主意呢?”


    貴妃默默道:“迴太後,是妾的保姆柳嬤嬤。她年輕時候,通些舞技,便一早跟妾說過,讀佛經體虛,與舞藝融合,便偶然想出了這樣的編排。”


    太後點頭道:“那她人呢?老身可得好好賞她。”


    貴妃道:“迴太後,前些日子妾任性衝撞了聖人,嬤嬤怕我受罰,便自己頂了去。如今,還在宮正司……”


    太後頓了頓,神色嚴肅了些,但思忖了片刻,便轉頭對皇上說道:“孩子,若不是大事,且放她出來吧。”


    皇上一笑:“聽母親的。”


    貴妃立即跪下大禮叩謝,太後喚她起身道:“罷了,對從小跟到大的保姆觀照,人之常情。快去坐著吧,咱們,接著樂~”


    一眾聽了這一句,紛紛舉杯,場麵再度熱騰迴來。


    周貴妃含淚看了一眼我,我對她點點頭。


    這其中的把戲,太後這把歲數,定然知悉。不管是真善還是假善,她總是要表現的“慈悲”。拿準了這個特點,再加場麵烘到了這種程度,便也是情之難卻,麵子也難卻了。


    後頭的節目,便都是為了宴席而準備的“配料”了。


    主菜剛上,又是一通助詞賀語,太後趕緊示意大家坐下。


    這第一筷,還等著太後先動。


    可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懸在半空的筷子突然停下了。


    眼神像席間望來道:“好似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也來了,哪個是啊?”


    席間聞聲,站起了一位小姐。


    太後馬上笑著搖頭:“看我這老糊塗,許多年都沒改過來口,我說的是另一個。”


    小聲的疑惑聲起。


    姑姑突然推了推我,我這才冷不丁的一驚……


    說我呢?


    我踟躕的站了起來,不知道什麽情況。


    太後看見我便眼睛一閃,趕緊對我招了招手。


    我頷首乖乖的走了過去,福了身。


    她抓住我的手腕,上上下下打量著,眼裏似乎還有淚光,歎道:“真像啊!和你父親長的真像!”


    我一臉無辜,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看完了我,又突然喚道:“念家那個小小子呢,快來~”


    念奕安也是一臉意外,同樣披著眾人的目光,走了過來。


    太後娘娘一手牽著我們一個,說道:“有人在我麵前絮叨著,說你倆般配,如今這麽一看,還真是對兒金童玉女……”


    太後沒說完,皇上開口打斷了:“母親,今日您才是主角,兩個晚輩的事情,私下再議吧。”


    太後咧嘴笑歎:“哎喲,年紀大了,還不是得抓緊時間,操一操你們的心。老身每想起這凡家,這心裏就……”


    這次被淑妃“及時”打斷了,她走過來,一手搭在我和念奕安肩膀上一隻,喜笑顏開的說道:“妾身也喜歡這兩個孩子。如果談及大事,不得招了念王爺和凡大人一同商討才好?咱們先用膳,明日妾身就替您一並張羅了。”


    太後這才點點頭,看看我,又看看念奕安,笑著讓我倆先行入座。


    此刻我和念奕安默默的對視了半眼,又不敢多看,可心裏那份悸動,倒也全然顧不得別人的各色眼光,各色情緒了。


    下麵的宴席,一如平常。


    吃席吃了一半,我借故出來,等著念奕安。


    等待總是漫長,我在小花園裏擺弄著樹葉,突然一個擁抱,猛的將我舉個高高。


    我咯咯笑著,而他趁勢轉著圈,越轉越快,好似我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


    世界在我眼前幸福到模糊,我樂的忘乎所以,好似全世界就隻剩下我和他。


    累到舉不動了,便把我扛在肩頭,歇一歇,再來幾個猛轉。


    我已經快笑岔氣了。


    最後放我下地,我拽著他的手臂前仰後合道:“原來,你竟也是個沒分寸的!不怕有人看見嗎?”


    他笑的清爽:“看見就看見唄,我們光明正大,怎麽不能看了!”


    我仰望著他的笑容,此時他背後的夜空幕布,正好有一顆星星極亮。


    該是從他的眸子裏,跳出去舞動的一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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