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多想,懷中的少年猛地又是一顫,血珠又落了下來,之後便連連顫抖著停不下來,舒曼不顧卿雲的躲避硬是把胳膊碰了上去,察覺到牙齒磕在胳膊上,疼意順著胳膊蔓延到腦中,舒曼這才轉過頭去看脫裏的動作。


    放了淤血後,隻見脫裏開始來迴屈折少年的腿,時不時一用力,每當脫裏用力的時候,舒曼的心就猛地一提,胳膊就同步一疼,到了後來疼意就停駐在胳膊不下了。


    少年的額頭不知何時已貼到了她的下巴處,濕涼細膩的觸感讓她心中異常的柔軟。


    明明匕首沒落在她身上,舒曼自己也是冷汗直流,迷了眼也不敢動彈一下。


    又盼著脫裏早些結束,又盼著脫裏慢慢來細心一些。


    不知過去了多久,隻聽到幾聲脆響,脫裏鬆了手,從腰間摸出一個烏黑的小瓶子。


    倒了些不知名的黑色粉末狀的東西在手裏,脫裏又伸手從盆裏沾了些水在手掌裏攪起了那粉末。


    脫裏拿出那藥粉時舒曼就隱約聞到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等脫裏把那藥粉浸了水後那味道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


    舒曼形容不出來這種氣味,不是藥味,也不是臭味,更不是香味,她腦中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她聞到這氣味時的感覺。


    這藥粉能管用麽?


    舒曼正要開口問時,脫裏已自己講了:“妹子啊,姐姐跟你說,若不是你跟姐姐投緣,你家這夫郎這性子,姐姐也欣賞,姐姐是不舍得用這藥的。”


    “這天下再沒比這藥更管用的了,也沒比這藥更難得的了,我能得到也是機緣巧合。”


    脫裏一邊說著一邊將那藥粉抹到了卿雲的傷口處。


    舒曼看著看著就不由瞳孔放大,是她出現錯覺了嗎?


    那黑色的藥粉沾到了傷口處就漸漸褪了色,從黑色轉褐色又轉灰色、白色,幾乎是瞬間就沒了蹤影。


    “好了,妹子快與我烤肉去!”


    脫裏抹完了那藥粉,就用舌頭舔了舔手掌,站起來活動了活動脖子就對舒曼說。


    舒曼還沉浸在她所看到的藥粉消失的場景中迴不過神來。


    脫裏那藥粉到底是用什麽做的?


    脫裏見狀以為她還在擔心,難得的有耐心,拍了舒曼肩膀一下安慰道,“放心,有了我這藥,一個月他就能下地走路了,兩個月保他跟之前一模一樣。”


    舒曼被脫裏拍了一下才勉強迴過神來,定下心思聽了脫裏的話,她隻覺得匪夷所思。


    可脫裏不是……應該不會騙她。


    可要是真的,她的固有認知可就要碎一地了。


    就是現代社會也不可能打斷了腿一個月就能走路吧?


    她以前崴了腳還用了大半個月才能勉強走路。


    舒曼滿心的不可思議,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啊?


    一想到這世界,想到她都能遇到穿越這種事,還能穿到女尊世界,本身就能讓她三觀碎成渣滓了,也許她應該做的是接受而不是用她現代社會的三觀來衡量這裏發生的事?


    這麽一想,舒曼就迴了神,先去看少年的情況。


    胳膊不知何時已被放開,少年的頭已快埋到了與肩膀齊平的位置,緊繃著的手指無力地攤開著,挺直的背也完全放鬆了下來。


    見卿雲不再顫抖,舒曼心裏放鬆了些許,她收迴自己的胳膊看都未看便放下了袖子,抬手衝脫裏抱拳道謝:“脫裏姐大恩小妹銘記於心,日後若有用的著小妹的請大姐隻管吩咐。”


    “就不愛聽你們大夏人說話,我做是我自己的事,不願意你還能按著我做不成,謝什麽謝,你要真是想謝我也成,快去烤肉,姐姐我想昨日那烤肉想的緊,哈哈哈。”


    脫裏給了舒曼一拳,哈哈笑過後便又催促起來。


    舒曼看著脫裏爽朗的笑容,心裏有些複雜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少年裸露在外已凍得發紫的小腿,輕輕移開少年的手將被子全放了下來,這才邁步去了灶房。


    依然如昨日一般在院子裏架了柴火,做了簡易烤架,舒曼把昨晚就醃起來的肉串起來放到烤架上。


    脫裏已眼巴巴地抱著酒壇蹲在火堆邊等了。


    等給脫裏烤了一盤子填住脫裏的嘴後,舒曼這才轉到灶房去拿自己方才舀出來晾著的骨湯。


    烤肉的時候她每次看過去都能看到少年投過來的眼神,然而對上她的視線,少年卻如驚兔一般慌慌張張就低了頭。


    舒曼不明所以,心中隻覺得少年剛受過那樣的疼痛,又孤孤單單一人坐在角落裏,委實可憐。


    烤肉也烤得不專心,每次都有烤焦的,雖然心知要感謝脫裏,可她心裏更擔心受了這般治法的小少年。


    這會她都站到少年麵前了,少年卻埋著頭不肯抬頭看她。


    真是奇怪了。


    這孩子很少會這麽避著她的,反倒是她常常被他那雙眼看的渾身不自在,能避免對視便盡量避免。


    “喝些熱湯暖暖身子吧?喝完湯我請隔壁孟柳夫郎過來一趟。”


    舒曼想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隻能越發放輕了聲音哄道。


    卿雲聽了,手指抓緊了被子又鬆開,緩緩抬手接了舒曼手裏的碗,頭卻怎麽也抬不起來。


    他方才怎麽那般大膽呢?


    不僅迴握了她的手,還將額頭貼了過去,這也就罷了,他居然還咬了她的胳膊,還留下了那麽深的齒痕。


    雖說他已將她當姐姐看待,可對姐姐也不能如此吧?


    原以為自己在治腿,他心裏應隻有這一件事,可事實上呢,他心中翻來覆去的全是方才被她護著的感受。


    或許是他沒法信那脫裏大姐說的一月便能下地吧?


    又或許是,實在太疼了,他已不敢去迴想,更不敢去報希望。


    也可能是,他本就是因為她才答應治腿的。


    是因為她,所以能想的,想的,就唯有她對他的態度,她為他所做的一舉一動。


    唯有眼前,才是最真實的,才是可以觸摸到的。


    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錯看她。


    就算是白遭罪了一迴,也值得了。


    這腿本就沒治了,再折騰也不過疼在身上,再不會像被打斷時連心都是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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