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沉思一番,似乎覺得簡單的話挺有道理,隻是表情還是那般,出口卻有些不自然道“就是那個你們給她們驗懷孕流產的那個。”


    簡單打字的手一頓,抬頭看向她,卻見女孩臉上絲毫沒有一點緊張或者難過,這漫不經心的表情,仿佛這件事與她無關一般。


    “你最後一次月經是什麽時候?”簡單收起內心的震驚,拿出專業的態度去對待。


    女孩想了一會兒,似乎想不起來,搖頭“不記得了,這有什麽關係嗎?”


    “嗯,那你平時月經期準的嗎?”


    女孩點頭。


    “男朋友有的嗎?”常規詢問。


    女孩又是點頭。


    “性生活也有?”簡單猶豫了一下,為了確認,還是開口問道。


    女孩終於抬頭看向她,隻是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的已經有些不耐煩。


    “醫生,我沒性生活會找你來開驗孕的檢查嗎,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不會看我換一個,在這裏問些有的沒的,耽誤我時間。”


    女孩摳著手指甲,指甲上塗著的黑色指甲油已經有些脫落,露出原本的顏色。


    因為開著空調,房間也處於相對密閉的環境,簡單明顯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水味,且味道越來越濃,有些刺鼻。


    簡單這才發現,女孩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一個瓶子,在空氣中對著自己噴了噴,嘴裏還念叨著“這什麽味道啊,這麽難聞?”


    “消毒水的味道,”簡單迴道,“還有,你別噴了,這種香水噴多了,對身體不好。”


    雖然對氣味不是很敏感,但跟著喬西辛和宋安可兩個香水愛好者,她或多或少還是有了些了解。


    曾經她還因為她們二人寧願吃泡麵,也要買到限量款的香水的行為,表示深深的唾棄,並且為之不舞。


    她還記得自己說過“香水嘛,好聞就好啦,幹嘛要分那麽多種,香水還有高低貴賤之分嗎?你們這種心態是不對的。”


    哪知她這話一出口,立馬收到了四道白眼,不帶一絲猶豫的那種。


    然後她就被二人一頓鄙視,外加時不時的香水知識的宣教,要她不知道也難。


    她才知道,原來香水的判斷,要從顏色和氣味以及包裝這三點入手。顏色方麵,色清晰透徹,且沒有沉澱和雜質,因為不含色素,所以即使在室溫下也不會發生變色。氣味純正且留香長,味道不濃烈也不過於清淡。據說被稱為幻想性香水的持香能力甚至能達到70小時。


    而且為什麽那些價格昂貴的香水包裝一看便那麽高級,喬西辛解釋說,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她將自己珍藏的香水拿出,又找出自己沒錢時買的第一款香水,讓簡單觀察,她發現那瓶被當做寶貝的香水,隻要不去碰噴頭,就不會有味道溢出,而另外那一款,看著顏色漂亮,味道也很香的,即使她不按噴頭,味道也很濃鬱。


    女孩按噴頭的動作停了下來,似乎對簡單說的話感到有些可笑,臉上也表現出簡單沒見過的神情,鄙夷。


    “我說什麽味道這麽難聞,原來是消毒水的味道”女孩說著從位置上站起,踩著高跟鞋就在原地轉圈,高跟鞋與地麵發出的噠噠噠的聲音,雖然不重,但卻還是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簡單的耳膜,加上香水的味道過於濃鬱,簡單忽然有些窒息的感覺。


    她起身,裝作自然地走到女孩身邊,雙手搭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然後趁機用另一隻手去按在女孩身後的排風機的開關。


    “你碰我幹嘛?”女孩甩開簡單搭在肩膀上的手,在她手收迴去後,方才自顧自地坐下。


    簡單也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反正她的初衷是去開排風,至於患者自己坐不坐,她倒是無所謂。她繞過桌子,重新做迴位置上,鼠標在屏幕上操作一番,將單子打印出來遞給她。


    “你先去做個檢查,迴來我看一下。”


    聽到做檢查,女孩立馬不幹了,她起身,雙手撐著桌麵,看向簡單,“做什麽檢查,我不做檢查,你直接給我開個藥,或者手術都行,給我做流產。”


    “你確定你懷孕了?”


    “當,當然。”女孩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白色的驗孕棒,道“我驗過的,你還不信。”


    簡單看了眼白色的驗孕棒,果然是兩條杠的。


    “雖然這個能提示你懷孕了,但為了你的安全,我建議你先做個檢查。”


    似乎是看簡單的表情似乎帶著認真和關心,女孩低頭弄了幾下手機,過來一會兒,才抬頭道“單子給我,我去做檢查。”


    雖然她的語氣有些生硬,但總歸是鬆了口。


    她出去後,簡單掏出手機一看,就見宋安可幾分鍾前的消息。


    [可可安:親愛的,晚飯我有事出去啦,你自己解決哦,愛你麽麽噠。]


    簡單迴了個鄙視的表情包後,便收了手機。


    雖然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簡單還是在辦公室等著女孩的檢查結果,隻是她有些心疼,一個十八歲的年輕女孩來醫院,要求流產,男方卻沒有出現來陪伴。


    她忽然想到了十八歲的自己,還是青春懵懂,幹什麽事都會依賴家裏,被父母調侃長不大的小孩。


    而這個也許還是孩子的,卻已經可能是有了一個孩子。


    正當她想得出神,女孩高跟鞋的聲音再次響起,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結果出來了,你看吧。”女孩給簡單遞過b超單。


    簡單接過,結果寫著“宮內早孕。”


    “看好了吧,看好了就給我做手術。”女孩的話瞬間將簡單從自己的思緒中拉迴來。


    她將單子在她買的那本病曆本中夾好,看向她“手術今天做不了,要預約的,我建議你先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你直接給我預約,越快越好。”


    簡單不明白女孩為什麽如此著急,一點也不猶豫地拒絕她的建議,而且從她的表情,簡單不禁有些懷疑,女孩是不是在擔心什麽。


    隻是她不說,她也不好再問。


    跟她約了時間後,又叮囑了一些後,女孩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隻是簡單沒想到,在幾天後預約的時間到了,她沒在門診看到她,卻第二天的夜班裏,在急診看到這個渾身是傷的女孩,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時,簡單收拾好東西,便想著迴科室看看病人,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見原本以往此時應該已經下班的眾人,正圍著一台電腦,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這次肯定不是我,我去年已經去過其他地方了。”


    “唉,我沒去過,會不會要輪到我了,可是我不想去啊。”


    “我也沒去過,倒是挺想去的,隻是聽說那個地方很苦的,飯都吃不飽,我胃口這麽好的人,我擔心我去那邊,給他們添麻煩,把他的食物吃得更少了。”趙美麗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肥肉,已經橫向生長得很是過分了。


    “我找到那個地方了。”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就引得周圍的人集體圍著他。


    “哪裏哪裏?”


    “給我看看”


    “哎呀,臭木頭,別擋著我的視線。”


    “哇,這地方真的很偏啊。”


    “對啊,難怪我們手機百度也找不到,真不知道我們領導是怎麽找到這麽一個地方的。”


    “不過,我看環境倒是很不錯,山川秀美,很適合養老啊。”


    “那你老了的時候,讓你的子女把你送那邊去,保證你活到九十九,沒得跑。”


    “那他不是還差一歲到一百麽。”


    “哈哈哈”


    ......


    簡單聽得雲裏霧裏,拉過在外沿的同事道,“羅羅,你們在這說什麽呢?”


    叫羅羅的是她們科新來的研究生,她見是簡單,笑道“簡老師,我們在討論下鄉的事情。”


    “下鄉?”簡單想了想,“這麽快要下鄉了嗎?名單出來了?我記得去年是五六月份的時候去的吧。”


    羅羅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名單倒是沒有出來,就是上麵領導據說要在每個重要科室抽取一名醫生或者護士,組成隊伍,然後去一個叫...叫什麽寶德村。”


    “那就去唄,”簡單點頭,“反正遲早都得去。”


    這話,估計也就隻有對這些毫不知情的簡單能說得出口。


    眾人聽她這般無所謂的發言,心裏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慫了,特別是科裏唯二的男醫生,更是覺得自己有些懦弱。


    隻是下一秒,簡單的發言,他們剛剛伸出的慚愧的心理,瞬間衝刷得一幹二淨。


    她說“下鄉多好啊,空氣好,環境好,還能幫助有需要的人,而且,參照我們以前下鄉的地方,雖然窮,但好在交通也算可以,不至於讓我們走路到那邊的。”


    她這話說完,辦公室突然安靜了下來,誰也不說話,就這麽聊表同情地看向簡單。


    “怎麽了?看我做什麽。”


    簡單就差把“我臉上有字啊”幾個字順帶吐出來。


    眾人皆是搖頭,卻還是沒說什麽。


    倒是剛剛擠進電腦前的田淨從電腦前探過頭,看向簡單,順帶嘖嘖了兩聲,“嘖嘖,簡單,不是我說你,你知道下鄉去哪裏嗎,你就這麽心大。”


    “去哪裏啊?不是寶德村嗎,聽這名字,我都能感覺到一種這個村子由內而外散發的儒雅之氣。”


    簡單問道,她對同事們如此震驚和有些奇怪的表情弄得心裏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現在確實是很好奇了。


    “那你知道...算了,美麗,你把那個村的資料再給簡單看看。”田淨看了看簡單,指著趙美麗道。


    簡單看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現在明白為什麽了。


    寶德村,很簡短的介紹,總結出來就是,山裏,沒路,沒錢。


    真正的能稱得上是窮鄉僻壤的地方。


    不過,簡單也發現了,生活條件艱難,但在它這座村子附近,有一個風景十分好的風景區,每年接待數百萬的遊客,就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村子,若不是國家政策落實到村莊,或許,他們也一樣,一無所知。


    “呃,這個地方,確實是......”


    “是很落後吧,但沒辦法,周圍都是山,能怎麽發展。”


    眾人皆說是。


    隨即陷入一片沉默中。


    “這個名單什麽時候出來啊。”簡單迴歸正題。


    “不知道啊。”


    “我現在想想,要是選到我去,也沒關係,或許,我還能在那邊發揮一技之長,幫幫他們。”其中一個男同事道。


    “我也可以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生活再艱苦,村民都能過過來,我們也可以的。”


    “是啊”


    “沒錯。”


    ......


    眾人見時間不早,便都下班離開了。


    臨走前,田淨悄悄地把簡單拉到一邊,在她困惑的眼神中,附在她耳邊道“簡小單,我告訴你個秘密。”


    “什麽?”簡單看她。


    “你知不知道卜景去拍戲了。”


    這算哪門子秘密。


    “知道啊,他跟我都說了。”簡單說這話的時候自帶一種油然而生出的傲嬌,聽得田淨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去哪裏拍啊。”田淨再問。


    簡單一頓,看她的眼神透著古怪,“他去哪裏拍,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媽,管這麽多幹嘛...啊,你敲我頭幹嘛呀?”


    簡單捂著額頭,露出一副吃痛的表情,緊緊地盯著田淨。心道:這個田淨也真是的,她怎麽就沒發現這結了婚的女人力氣變得這麽大了呢,以前雖然暴力,但她記得力氣也沒這麽大吧。


    簡單哪裏知道,結婚前的田淨那都是收著來,現如今,結了婚,本性便暴露了出來,手下也不留情,畢竟,她老公結婚的時候可是向她承諾,天塌下來,他會頂著。


    當然啦,田淨對簡單還是很有分寸的,她收起手,一本正經道“我這是在敲醒你,不用謝我。”


    “我”簡單瞪她,她卻別過眼神,佯裝沒有看到,“我跟你說啊,卜景拍戲的地方就在這個村子附近的景區裏。”


    “你說這個幹嘛?”簡單一時沒聽明白,卜景拍戲在這村子附近,有什麽問題嗎,拍戲嘛,當然得有地方呀,去景區有什麽可奇怪的。


    等等。


    村子附近。


    “你說是在寶德村附近的那個景區?”簡單問道,見田淨點頭,她又不知道想到什麽,哦了一聲,就沒有說什麽。


    “那離得還挺近的。”過了一會兒,簡單加了一句,毫無營養的話。


    田淨翻了個白眼,半晌,才壓低聲音道“別怪我沒告訴你哦。”


    “其實,你告不告訴我,沒什麽差,誰知道最後到底是誰去這個地方。”


    再者說了,難道田淨的意思是,若是自己去那邊,卜景在那邊能給自己個照應嗎?


    真是開玩笑。


    簡單哪裏知道,此刻田淨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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