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隻淡淡地說:“淪為血祭,無藥可救,隻有死亡才能解脫。”


    白虎宏依舊跪著,絕望地沮喪道:“殿下果然早就知道了,敢問殿下要如何處置小女。”


    雪走上前去俯身扶起白虎宏,道:“宏叔若信得過,就將靈兒留在王府吧。隻要靈兒自己不放棄自我,我們就竭盡所能幫她續命,希望能等到真相大白之日。”


    白虎宏抬起頭,眼中含淚,感激地看著雪,連連道謝。


    雪命人將白虎靈安置在歸墟殿,那裏仙氣最勝,有助於白虎靈續命。


    白虎宏再次行大禮感謝,看著女兒被人抬出四方廳,心中略感欣慰,曾經狠絕威嚴的雪似乎依舊是往日那個清逸的少年。


    白虎宏走出四方廳,卻依舊更加失魂落魄,坐上轎輦,夫人說得沒錯,族王早就知道靈兒的事,既沒有來追查,自然是不想為難的。可是夫人卻……


    今天一早,白虎宏就急著來到靈兒的寢殿,天剛亮整個府邸都靜悄悄的,白虎宏以為妻子和靈兒都還在睡著,想著妻子一夜守著靈兒一定很累了,於是輕手輕腳怕吵醒了她們。


    進屋時,靈兒依舊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妻子趴在女兒床邊,好像睡過去一樣,白虎宏小心翼翼抱起妻子,想送她迴屋,可抱起的一瞬,妻子手臂直直落下,像個死人,白虎宏一驚,伸手去探妻子的鼻息,沒有唿吸,探脈搏,沒有脈搏。


    白虎宏以為自己會痛哭不已,但並沒有,反而十分鎮定,將妻子安置好後,平靜地按照妻子昨夜的吩咐,送女兒去王府接受族王的製裁。


    如今女兒確是如妻子所言,並沒有被問責,而妻子卻永遠地睡過去了,他隻怪自己大意,妻子是巫族的女子,就算失去聲音失去聽力失去雙腿,她依舊是個巫女,巫族最擅長的就是下蠱,奪人靈魂。妻子定是下了蠱,將自己作為容器,用來存放了靈兒的靈魂,這樣一來,靈兒就等於封了心脈,不用再日日仍受痛苦,隻需在肉體耗盡之前靜靜地等待解脫,而靈兒解脫之時就是妻子死亡之日。


    白虎宏閉著眼端坐於轎內,他終究還是要失去她。可這一次,他不再落淚。


    —————————————————


    小夜聽聞白虎靈被送來王府休養,立即就嚷著要去探望。小夜拉著銀這個墊背的一塊來到歸墟殿,要知道銀是雪的心頭肉,把銀拖下水當共犯,那簡直是免死金牌萬無一失。


    進到歸墟殿,偌大的宮殿仙氣繚繞,這裏果然是最適合休養的,床上躺著白虎靈,雖然依舊憔悴不堪,但十分平靜,好像睡著了一樣。


    小夜扯了扯銀的衣袖,以求確認,問:“她,這是睡著了?”


    銀伸手探了探白虎靈的氣,十分微弱,但氣息平穩,但整個人好像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似乎遊離在生死之間,很是奇怪,道:“大概是睡著了吧。”


    小夜瞪了一眼道:“大概是什麽意思?”


    銀搖搖頭,說:“活是活著,但好像靈魂被人拿走了。”


    “靈魂沒了?那,那不就淪落成真正的活死人了?”小夜急道。


    “也不是…”銀也遲疑著,半晌才道:“這種情況我也第一次見。”


    小夜皺著眉頭,心想著,還以為你是萬事通呢,居然也有你不知道的事。轉而又看看白虎靈,自言自語道:“隻要還活著就好,隻要沒淪落成活死人,總歸還有解脫的機會。”


    銀立在一邊沒有說話。


    小夜打量著白虎靈,忽地發現她手上的魚骨戒上嵌著顆偌大的珍珠,瑩瑩地閃著柔光,小夜大喜,這是北朔風送的魚骨戒,北朔風送的大珍珠,昨晚明明還沒鑲上去,今日就成了枚珍珠魚骨戒,細絲纏繞,鑲嵌的手法十分巧妙,簡直就是活生生地表達“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的愛情宣言,這是一定是別人幫她做的,會是誰,是不是意味著白虎家認可北朔風做女婿了?看來白虎夫人並沒有為難,可她連人都沒見過居然就認可了?


    小夜十分開心,巴不得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北朔風,可轉念一想,告訴他又能怎樣,白虎靈現在這樣根本沒辦法成親,而如果她一直無法解脫又該如何,如果北朔風知道白虎靈現在是這副樣子,會不會退縮呢。


    小夜盯著那枚戒指怔怔地發呆,銀見了推了一把道:“想什麽呢?人也看過來,咱們走吧。”


    小夜傻傻地點點頭,跟著銀若有所思地出了歸墟殿。


    銀笑了笑道:“戒指上的珍珠是白虎夫人親自嵌上去的。”


    小夜詫異地問:“你怎麽知道?”


    “白虎夫人擅長做飾品,並且製作手法獨一無二,慣以用各種細絲纏繞,以前曾給我們做過生辰禮,也是這個手法。”


    “真的!”小夜喜出望外,看來真的是夫人認可了北朔風,嘖嘖,北朔風那小子可以啊,不知不覺連未來丈母娘的心都捕獲了,可是北朔風還不知道白虎靈的狀況……


    小夜又陷入沉思,許久才問道:“我該不該把靈姐姐的情況告訴北朔風?”


    銀迴過身來看著小夜,問:“你在擔心什麽?”


    小夜道:“我怕北朔風知道了靈姐姐的情況就知難而退了,畢竟多久才能解脫誰也說不準,但是如果北朔風一直蒙在鼓裏這麽傻傻地等是不是也很可憐,我,我就是覺得白虎靈值得他等,可,可誰沒了誰還不照樣活,沒什麽人值得等一輩子……”


    小夜絮絮叨叨地說著,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是盼著他們各自放手呢,還是堅定地陰陽兩隔也永不相忘,但是世界那麽大,天涯何處無芳草。


    銀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倒是通透,不過你對漣叔怎麽就無法釋懷?”


    小夜瞥了一眼,道:“我在說他兩的事,你扯出我爹爹幹什麽,我爹爹生了我養了我還把命給了我,這能一樣麽?”


    銀問道:“你連漣叔到底囑咐你做什麽都不知道,”


    還沒說完就被小夜搶了話:“怎麽不知道,保護族王,這就是爹爹的托付。”


    “所以你覺得就是保護我?”小夜認真地點頭如搗蒜,銀眼神戲謔,問:“你打算怎麽保護我?”


    “這……我還沒想好。”小夜翻著白眼,我想好了你肯接受嗎,我費這麽大腦子想還不是為了迎合你那顆巨大的玻璃心。


    “其實你沒必要為此煩惱,我過得很好,你也看見了,每日好吃好喝生生不息的,”銀說著攤開手臂,用小夜曾經的自我界定來表示自己確實挺好的,道,“你不如轉移一下重點。”信風文學網


    小夜皺皺眉頭,一臉不滿。


    銀籲了口氣又道:“你說你為此煩憂都為了什麽?”


    小夜舉起拳頭捶了捶心口,大義凜然道:“問心無愧!”


    銀看著小夜認真的樣子,許久才道:“趕緊告訴北朔風吧,他兩的事讓他兩自己決定,與你無關。”說完就轉身走了。


    小夜立在原地,呆呆地迴道:“哦。”


    ————————————————


    白虎宏迴到白虎府,直接迴了寢殿看望妻子,卻見兒子白虎銘呆呆地立再殿外。


    白虎銘見父親迴來了,急忙迎了上來,問道:“父親,姐姐她?”


    白虎宏道:“族王寬厚,賜了歸墟殿給靈兒休養。”


    白虎銘激動道:“真的?歸墟殿常年仙氣繚繞,再適合休養不過。”


    白虎宏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望向屋內。


    白虎銘也看了看屋內,這才問道:“母親她?孩兒早上來請安,可母親毫無反應,會不會是憂思過度?要不要孩兒去請醫生?”白虎銘自小就很少見母親外出,時常呆在屋內,而且母親失去雙腿失去聽力失去聲音,卻從不能問起原因,以前奶奶總說這是忌諱,不可多問。


    白虎宏暗暗歎氣,搖搖頭,道:“以後都不用來請安了。”說罷便朝屋裏走。


    白虎銘跟上一步,喊道:“父親!”


    白虎宏淡淡地看了一眼兒子。


    白虎銘道:“父親,母親到底怎麽了?”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父親,她是我母親,旁人不能問也就罷了,難道我做兒子的還不能知道嗎?”白虎銘急道,他從沒這樣忤逆過父親,“父親!”


    白虎宏談了口氣,這麽多年來,確實是委屈妻子了,也對孩子們不公平,如今妻子隻不過是在等死,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於是淡淡道:“你進來。”


    白虎銘急忙跟著父親進去,隻見母親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樣,但感受不到活的氣息。白虎銘問道:“母親她?”


    白虎宏坐在床邊,輕輕挽起妻子的手,道:“你母親在陪伴靈兒,等靈兒醒來。”


    “陪伴?姐姐醒來母親就會醒來?”


    白虎宏搖搖頭,道:“不,等靈兒解脫時,也是你母親解脫之日。”


    白虎銘不明白,但父親悲涼的表情他知道事情並不樂觀,隻遲疑道:“父親……”


    白虎宏深吸一口氣,道:“你母親,是巫族。”


    “巫族!?”白虎銘十分驚訝,他以為母親隻是平凡女子而已,沒想到竟然是十惡不赦的巫族,真的是那個會下蠱會奪人靈魂的巫族?


    白虎宏繼續道:“當年,你母親為了放我一條生路,不惜自己被吊於牌坊之下,活活被打斷了雙腿,失去雙耳,失去聲音,受盡折磨,還好眼睛保住了。她本是個無憂之人,若不是我,也許她會有另一番美好的人生,卻守著白虎夫人的名號生生囚禁於白虎府。她卻無怨無悔,從大婚之日起就不曾落過一滴淚。如今她選擇陪伴靈兒,直到靈兒解脫。”


    ————————————————


    當北朔風得到白虎靈的消息後,沒過幾日就立即出現在王府,請求能見一見白虎靈,雪為難道:“白虎靈在歸墟殿靜養,不便打擾。”畢竟白虎靈的狀況是機密,小夜也隻說是病重,並沒有說清楚是怎麽迴事。


    北朔風焦急的行了一禮,道:“隻想見一見,絕不做多餘的事,還請殿下允許。”


    雪道:“見了也沒什麽意義,何必自尋煩惱。”


    北朔風麵露苦澀,撲通一聲跪下道:“在下北朔世子北朔風,意願贏取白虎小姐白虎靈為妻,並以我族魚骨戒為定,還請殿下成全!”說完磕了一個響頭。


    雪略微驚訝,他兩什麽時候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好像連麵都沒見過幾次,互相家長也沒見過,什麽都沒有就直接來向我提,那不就成了兩族和親的政治事件了?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見白虎一麵,我是不是得另推薦一位女子先擋一擋,可是,若女子地位低於白虎靈不免會認為我們暗血族瞧不起北朔,但與白虎靈尊榮相當的女子寥寥無幾,青龍惜?朱雀馨?都不適合此事……


    正在雪思索時,一旁的安按了按雪的胳膊,道:“不如我帶他去看看。”


    雪認真地看了看安,安點了點頭,雪心裏明白,北朔風若是自行選擇放棄或是堅持都無傷大雅,總比上升到兩族邦交來的簡單,何況此事由安處理自然是放心的,都怪小夜多嘴。於是隻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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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帶著北朔風往歸墟殿去,北朔風行禮道:“多謝族後成全。”


    安莞爾一笑,道:“你們之間本是樁好事,不過人生無常,世子也不要太過掛懷了。”


    北朔風眉頭緊鎖,安的意思是白虎靈不容樂觀,放手也是一種愛?剛想多問幾句,卻聽安道:“靈兒需要靜養,一會見到了切勿激動,莫要多言。”


    北朔風不解,但也隻能點頭答應。


    進到歸墟殿,果然仙氣繚繞,走進裏屋,床上躺著的白虎靈,已然形同枯槁,整個人瘦成一把骨頭,麵黃肌瘦,眼窩深陷,原本秀麗的長發枯成了幹草,此時似是已沉沉睡去,氣息十分微弱、平穩,但整個人好像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似乎遊離在生死之間,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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