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皺著眉頭,擺出十足的小姐威儀道:“我找你辦事,你還問銀的意思?我才是你家小姐!”


    沒想到於相十分識時務,立即就應下了,小夜表示孺子可教,滿意地點點頭。


    然而於相退下後,直接就報了息香宮,銀歎口氣道:“隨她去吧,你且觀察下白虎靈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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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小夜被於相夾在胳膊底下,十分狼狽地潛進白虎府,自從漣府大火燒盡一切後,於相一直被白虎追蹤,對白虎四領的風格了如指掌,一路十分順利,比北朔風更悄無聲息,但這舒適度可真不是一個等級的,想起那晚乘風而行的爽感,今天實在弱爆了。


    來到白虎靈的屋子,兩人趴在屋頂上,確認屋裏沒人後,才躡手躡腳地翻進屋裏,小夜細著嗓子喚道:“靈姐姐。”


    白虎靈微微睜開眼睛,眼神渾濁,再不似從前靈氣動人。


    小夜跑到床邊,拿出包裹,道:“怎麽幾日不見憔悴成這樣?到底什麽病竟這樣磨人。”


    於相也跟了進來,看了看白虎靈。白虎靈見了用眼神詢問這位是誰。


    小夜扭頭一看於相也進來了,不滿道:“女兒家的閨房,你進來幹什麽,快出去把風!”


    於相十分聽話地退了出去,果然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的一把好手。


    小夜又看向白虎靈笑了笑道:“他是家奴,別理他。”說著捏起白虎靈枯枝一樣的手,道:“我帶來了北朔風的禮物,快打開看看。”


    白虎靈已經許久沒收到北朔風的東西了,多半都被母親截了去,她心裏知道自己的病其實是血祭的反噬,也知道母親這是為了她能多活些時日,但她心裏已深深印下了北朔風,就算沒有這些禮物,她的時日也多不了幾日,但也隻當全不知情由母親處理了。今日看到小夜偷偷送禮物來,知道北朔風也生了疑心,但心裏始終是開心的,於是示意小夜幫她打開。


    小夜小心的撕開包裹,扯下封條,打開錦盒,裏麵頓時溢出晶瑩的光,光澤柔和又十分璀璨,原來是顆圓滾滾的珍珠。白虎靈看著這碩大的珍珠唇邊輕笑,小夜從未見過這麽好的珍珠,色澤形態全都是上上層,就算北朔風遊遍了五湖四海大概也隻能尋到這樣一顆,簡直是價值連城,看來北朔風為了討老婆真是費勁心思。唉,虧得小夜之前還得意自己的盒子比白虎靈的大,看來完全沒得比,果然濃縮才是精華。


    白虎靈輕輕拿起珍珠,這珍珠如此璀璨奪目,白虎靈眼中微微含淚。


    小夜盯著這巴掌大的盒子暗暗歎氣,竟發現盒子裏還有個小紙條,打開一看,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芝麻大的字,小夜結結巴巴地念道:“魚骨戒過,過為樸素,這顆珍珠甚好,待我們成,成婚前鑲在魚骨戒上,你可喜歡,若,若不喜歡我再去尋。”


    小夜磕磕巴巴的念完,也覺得春心蕩漾,沒想到北朔風竟是老司機,居然這麽會討女孩子歡心,看來白虎靈是逃不出他的手心裏。


    白虎靈聽完紙條上的內容,甜甜地笑了起來,剛一笑,卻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紅了雪白的衣服和被子,幹咳著喘著氣好像無法唿吸,小夜嚇了一跳,大喊白虎靈的名字,守在外麵的於相聽到屋內動靜急忙趕進來,架起小夜飛出屋頂,馬不停蹄奔出白虎府,直接迴了王府的息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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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靈突然這麽大動靜,驚動了府裏眾人,白虎宏推著夫人急急趕來,看到一屋子婢女在壓製著白虎靈,又是擦血又是拍背,白虎靈仿佛要吐出最後一口血,咳完最後一口氣,夫人看得眼中焦急不已,上前扶住女兒,一把抱在懷裏,細細得撫著女兒的背,始終沒有掉過一滴淚。


    白虎宏以手掩麵,無聲而泣,轉而看到掉落在地的美麗珍珠,白虎宏躬身撿起,他知道這是北朔風的禮物,這些日子裏,也就北朔風的禮物才讓女兒展顏一笑,但也正是他的禮物加深了女兒的痛苦,讓女兒時日無多。


    白虎靈在母親的懷裏漸漸昏過去,白虎夫人抱著女兒,看向白虎宏,手語道:“明日,送靈兒去王府吧。”


    白虎宏詫異地看著妻子,這是要女兒送命嗎。


    白虎夫人握住丈夫的手,心語道:“今也小王姬來過,已見到靈兒這般模樣,聽聞小王姬功力甚淺,她能消無聲息地進出白虎府,必然有高人相伴,靈兒的事瞞也瞞不住了,我想,族王一定早就知道了,他沒有來索命,也許會有辦法救靈兒。”


    白虎宏想了想,道:“雪殿下早不是從前的雪了,現在的他讓人看不懂,擅自血祭是死罪,雖然靈兒是無辜的,但也許他隻是在等靈兒自生自滅。而且,淪為祭禮,隻有生死才可切斷,如今靈兒。。。”白虎宏越發哽咽,他難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等死。


    白虎夫人靜靜地說:“但現在也隻有族王才有可能幫靈兒一把,聽我的,好嗎?”


    白虎宏歎著氣,沉默地點點頭。


    白虎夫人輕柔地撫著女兒,淡淡道:“我想陪著靈兒,你終日操勞,去休息吧。”說完鬆開了白虎宏的手。


    白虎宏不願離開,站著不動。


    白虎夫人看著丈夫滿目悲痛,又拉了拉丈夫的手,道:“快迴去洗臉,好好休息,明日別讓靈兒見你這副樣子,免得越發傷神。”


    白虎宏想了想,抹了把濕漉漉的臉,低聲道“好”,便不舍地轉身出去了。


    白虎夫人看著丈夫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深吸一口氣,又看看懷中憔悴的女兒,將自己的額頭靠在女兒的額頭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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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被於相拿絹帕堵著嘴發不出聲音,架著來到息香宮,沒想到這麽晚了,銀竟然端坐於院中。


    於相落到銀的麵相,放下小夜,暗暗點頭使了眼色,銀有所會意。


    小夜見他二人這麽明目張膽的使眼色,明顯早有串通,嗚嗚地大喊,可惜嘴被塞得十分嚴實。銀扯出小夜口中的絹帕,小夜像是憋了許久大喊道:“你們又串通一氣,又利用我!”


    銀皺皺眉頭,示意於相先迴,於相剛想退下,小夜一把抓住,指著他二人,怒道:“別跑,把話說清楚,你們又合著算計了什麽?”


    銀拉過小夜,於相趁機跑了,小夜十分不服,可又被銀牽製住,隻能花拳繡腿對著空氣一頓亂揮,罵道:“有種你迴來!我們理論理論!”


    銀並不理會她,問道:“白虎靈怎樣了?”


    小夜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大聲道:“不告訴你,狼狽為奸!”


    銀好像沒聽見,繼續道:“她是不是形容枯槁,病入膏肓?”


    小夜轉迴來瞪著銀:“她病得這樣厲害,你竟然說得這麽輕巧?冷血!”罵完又自顧自嘟囔著:“到底什麽病,怎麽就不見好呢。”


    銀歎了口氣道:“她是被淪為血祭。”八一中文網


    小夜這才安靜下來,驚訝地看著銀,半晌才道:“怎麽會呢,她,她怎麽可能……”


    銀靜靜的看著小夜,眼神不容置疑。


    小夜這才明白為什麽白虎靈的病不會好,確切地說是迅速惡化,為什麽白虎夫人要她別再送北朔的東西來,原來是血祭,而她執意要送北朔的禮物過去隻害她的病情越發嚴重,竟然是她與北朔將白虎靈逼得時日無多。小夜一時數不出話來,隻覺得自己真是個罪人,呆傻地立在一邊。


    銀拍了拍小夜的肩。


    小夜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地問道:“有什麽辦法能救她?”


    銀搖搖頭,道:“隻能續命,無藥可救,唯一的破除之法就是死亡。”


    小夜再也止不住淚水噗噗地落下,那個靈秀動人英氣不凡的白虎靈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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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夜哭喪著臉迴到一方小院,又搬出所有關於反噬的書,打算再次仔細研讀(上一次讀這些書是懷疑銀是活死人),尋找破解血祭的方法,但奈何怎麽讀都讀不進去,滿腦子都是白虎靈曾經的模樣,玲瓏臉蛋,淡眉大眼,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可真的能滴出水來了,但並不嬌柔,反而透出大海般澎湃的英氣。而如今,那雙靈動的眼睛已經變得渾濁灰暗。


    小夜多麽希望白虎靈能恢複到往昔的神武,能晃著鞭子督促她練功習武,她還一度想著北朔風與白虎靈成婚時,她這個重要的中介要怎樣狠狠敲詐一番,但沒想到,北朔風竟然就是白虎靈的催命符。


    小夜努力地想要靜下心來看書,卻止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滴在樹書上,沾濕了字跡。


    卻聽到有人說話:“快別糟蹋古籍了。”


    小夜糊著一臉眼淚看過去,朦朧中一個纖瘦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口,這冷冰冰的聲音可不就是銀,小夜嘟著嘴道:“天下哪有你這樣冷血的,別來煩我,我煩著呢。”


    銀毫不客氣地走進來道:“今晚月色不錯,出來看看。”


    小夜哪有心情看月亮,但還沒來及反駁就已被銀一把揪起,拎出了屋子。


    兩人坐在小院子裏,銀仰望天空,可惜這小院實在太小了,活有種井底之蛙的錯覺,道:“你這還真是一方小院。”


    小夜低著頭隻顧著抹眼淚,並沒有看月亮,也沒搭理銀。


    銀低頭看著嗚嗚咽咽的小夜,歎道:“還以為你凡事以笑代哭,沒想到你的淚腺還挺發達。”


    小夜抹了把眼淚,道:“那也得分時分事。”


    銀笑了笑,到底還是有心有肺的,戲謔道:“你有空哭別人,怎麽不哭哭你自己。”


    “我有什麽好哭的,每天好吃好喝,生生不息………”不論過去怎樣坎坷,自己確實活得好好的,可一想到白虎靈說不定哪天就死了,越發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銀拍了拍小夜的腦袋,道:“白虎靈一時半會死不了,她之所以痛苦,是不願意放棄自我,倘若有一天她放棄了,也就不再痛苦了。”


    小夜仿佛聽到了曙光的聲音,忙問道:“放棄是什麽意思?”


    “放棄,就是像別的活死人一樣,如行屍走肉,沒有靈魂。”


    小夜想了想,之前那些活死人確實都沒病沒災的,各個都挺厲害,如果白虎靈放棄自我了,是不是就跟他們一樣,變成了嗜血的工具?


    小夜不禁一個寒磣。


    “北朔世子的禮物雖然讓她痛苦,但也時時刻刻在提醒她不要舍棄自我。”


    小夜抬著臉怔怔地看著銀,意思是,她和北朔風的所作所為並不是加速白虎靈死亡的催命符,反而是守護?


    銀轉頭看向小夜,溫柔地笑道:“所以別太自責了,良藥苦口,你就當你們是她最後一劑良藥好了。”


    小夜這迴算是明白了,銀是來安慰她的。這麽想來,銀也在苦苦守著一份自我,掙紮著不要被魔吞噬。小夜想到那夜銀入魔的樣子,甚是可怕,可是銀現在看上去還挺正常,為什麽白虎靈看著那麽慘。於是問道:“她有沒有可能像你這樣?”


    銀笑了笑道:“我是內因,她是外因。”轉而又道:“如果能斷了外因,她就得救了。”


    小夜眼中總算恢複神采,道:“外因怎麽斷?”


    “滅了血祭的根源。”


    小夜陷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當小夜迴過神來時,銀已經不在了,身上還多了件披肩。小夜站起身走迴屋裏,突然想到,外因可以斷,那內因要怎麽斷?自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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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白虎的轎輦來到王府,轎裏抬下一人,換了頂人力小轎,來到四方廳。


    雪似乎早就知道白虎要來,已在四方廳等候。


    白虎宏眼中詫異卻又似乎早知如此,隻行禮道:“今日有一事相求。”


    雪點點頭:“請講。”


    白虎宏眼中悲傷,抱出小轎裏的人果然是白虎靈,容顏消瘦憔悴,形容枯槁,昏迷不醒。


    雪看了看,並沒說話。


    白虎宏跪下顫聲道:“求殿下救救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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